(壹拾壹)
在蒲带了些食材回来的时候,南樊和桅依旧在厅中坐着,只是气氛有些沉闷的过头。
蒲平常也不善于交际,不知道该怎样打破这样的局面,只得干干的说:“那个,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不如,不如我去做饭好了。南樊你……来帮忙。”
大概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吧,做饭的时候,两个人多半多是一起在厨房里呆着的,活计两个人干起来总要比一个人好得多。与其和以前的自己做却只有自己对着桌子下咽来说,这样的节奏更能让蒲满足的眯了眼。
南樊也从不反对,似乎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有时候看着蒲跟那狸猫儿似的吃饱满足的样子,却又不经意的伸出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上两下。
“这怎么行。”桅出声,怎么能坐等着吃王做出的饭来?她可真是承受不起。
“现在时间还早,小先生有空的话,能不能跟我借一步说说话呢?”
面对桅的邀请,蒲心里稍微有些不安。有的话,总要说清楚的。这样想着,便应允了。
南樊朝着桅警告的看过去,桅不过也是回了一笑:
“王放心,保证将小先生好好带回来。”
“没关系的啊南樊,就是出去遛一圈而已,安心啦安心~”
蒲开了口,一脸随意的样子。
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桥上,周围的柳树细长的叶子朦朦胧胧的在一起交织成了张网,随着风吹动的时候,还有些没落完的柳絮跟着扬扬洒洒的飘下来。
“我当时就是在下面这条河边捡到他的。”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蒲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真是一次偶然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呢。如果不是因为此的话,生活就不会有这么大这么大的变化了吧。
“嗯。那个时候王就像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他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离了族里辞去了这一职务了,但我们还是仍然愿意这样叫他,至今为止,我们还没能选出新的王,没人比他更适合,我们也无法找到下一个这么优秀的人了。”桅点了点头。
“小先生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能知道我同你出来是什么意思。王他,不愿意回去,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桅目光紧锁,看着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的蒲
“我想,大概和小先生是有些关系的,那么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蒲觉得,自己最近受到的惊异到真是比活过的十几年的加和多得多。和自己有些关系?虽然能觉出南樊也是愿意这么和他呆着的,但问他的意思……
如果是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想他走的。
“要问我的意见,我也实在不知道站在那个角度说好。”顿了顿,“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南樊的天责。没有谁非要要求他怎么做,他所做的正是他所想的,我,无权去干涉。”
“这样说,不会有些自私了吗?”桅的脸色有些变了,“如果你去劝他的话,说不定他会再转了心思呢?”
“就按你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他是那么容易被人左右的性格吗?”蒲反问。“自私这种事情,本来你对我说就有些不合适了,更何况你知道的不是吗?我啊,本来就是人类。”
我啊,本来就是人类。
想要表达些什么呢。
桅你,对人类本来就带着一些厌恶的不是吗。不想去改变你的想法,凭着自己也就做不到什么。可是终有一天南樊也会无法再成为你们的庇佑的,那时候,要怎么办呢。有些事情是要自己解决得了才行的。
自己解决得了才行。
不是他不同情不怜悯,只是世上很多很多事情,虽然的他经历的不久,却也是知道只有能生存下来才是本道啊。他不是圣人,不会带着笑去跟南樊说,你回去吧回去吧,他们需要你。然后呢?然后他知道的,所发生过的一切就会如梦境一般,醒来了,就再也没有过有谁生活过的影子。
“如果他要回去,那我绝不相拦,任他走就是,他要是不肯离开,我觉得我也没有凭空撼动他的能力不是吗。”
“他属于荣耀的一族,那你呢,又算什么呢?”
桅终是动了气,她原以为这小先生应是好说话的,但却不曾想他的态度却坚定如此。本来的一切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应该,对于王来说,这是他应有的地位与生活方式,也是他的职责。就算只是几十年或者说几年几个月,都不应该在这样的蝼蚁身上花费。人类算是什么呢,自以为站在了最顶端却又活的最是不堪。
不应该。
“对不起,是,我除了说出自己的想法,什么也做不了。
蒲无法反驳,因为没有理由。
“但是就算是只有这样的能力,
只有这样的心情……”
目光停留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石缝里长出些许的草来,是啊,卑微到这种程度。
可是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呢。
起码能看见啊,
能够表达出来啊。
“也想要能把喜欢,
真实地传达到啊!”
他抬了头,突然大声的吼出声来。
肩膀颤抖着,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抹了把脸,有泪水顺着指尖甩了出去。
是,他喜欢那人,不,该说是那妖,那他们所称的王。
有感情生了根发了芽,再久再久,突然想起时,却觉得情怀似昔,一天天更深沉更真切。他以为不是这样的,可他骗不了自己。
他比谁都清楚这有多么渺茫的未来,可是,如果错过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这样温柔的人了。
寡言少语,不肯多说什么,但是却又十分十分的温柔。
线条流畅又锐利的脸,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对着自己露出些柔和的表情来,可能不过一瞬,在愣神之间就消逝不见了,可是自己也想要好好珍惜。
什么都不肯问,关于自己也什么都不肯说。话啊,不是多说了就是好的,常言道多说无益,就算不用语言传达,可是就像小动物互相蹭着额头一样,信任通过体温就传的过来。对方的温暖,有些笑意的眼角,在不经意的触碰间,时时都觉得到理解。
他的时间少得可怜,如果就这样错过的话,就这样错过的话。
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他了。
他也遇不见,
第二个自己了。
南樊正站在不远的山丘上,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索性追了出出来。表情带着些惊讶与愕然。瞳孔忽的一张,连呼吸也带了些急促。
【他刚刚说,喜欢?】
停了两三秒,记忆倒带,被深深划过,没有错,他是,这样说了。
瞳孔骤然锁紧,往前几步倏地便抬腿跨过了桥栏。衣阙在风中划出弧线来,快的让人看不清。
深深盯着眼前脸色略有些苍白却还咬了嘴唇直直站着的那人,猫儿眼里有些泪花却不肯落下来,抬头,一双清亮的黑曜石眼睛看着他,不闪躲也不畏避,下唇被咬到发白也再也不动,全身上下都是倔强。
抬手挡住那双眼睛。不该有这样的悲伤,这本就是该总微笑着的眼睛。不该有这样的悲伤。
我让你有这样的表情,对不起。
双手紧紧箍住少年纤细的腰身,想要将它嵌入自己身体里,想要止住那份悲伤。
抬手轻放在少年脑后,低了头。
“唔……!”
猫儿眼忽睁得极大,只觉得唇上微热的气息传来,接触到的一瞬间就让自己动弹不得。耳根有些红色蔓起,无法呼吸,唇上传来的湿热温度越来越高,炙烤的他甚至无法思考。
“啊……唔”
有什么狡猾的滑了进来,略微带着些倒刺的舌头灵活的在小小的空间里周旋,温度越来越高,终于,开始燃烧,开始迸出刺的人睁不开眼的色彩来。
脸上像有着火烧云,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的蒲连忙将南樊推开。眼里还是带着些水汽,可眼神却微妙的变化,趁着泛红的脸和有着光亮水印的淡红嘴唇,无一不昭示了刚刚发生的事实。
“呵。”
南樊轻轻的笑了一声,脸上一瞬的笑意让桅和蒲怔了一下。
桅从不曾见过王这样的表情,蒲也不曾。但那一瞬间软化下来的线条,真是足够让心头一悸。
那是神所眷恋的面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