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纲吉正式接手彭格列的时候。因为彭格列遭遇了动乱后又在他的向心力之下很快融合起来,结成一体,外界都在猜测这个尚未公开露面的彭格列十代目是个什么样的人。
凶残的,嗜血的,冷酷的,神秘的,不近人情的……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形容,唯独没有温柔。
他的继承仪式上,他的守护者们围绕着他,将手心的火焰交给他,他把那些七彩的火焰收入怀里之时,炎真有了一种他将世界拥抱入怀的错觉。
纲吉在圣坛上迎着初升的太阳把彭格列放进心里,再也不会逃离这个他不喜欢的世界。
可他那个时候是真真实实的在笑着的。
确确实实的笑进了眼睛里。
继承式前夜,炎真和即将继承彭格列的纲吉短暂的交谈了一会儿。
那时的纲吉,在笑。饱含了感情的在笑着。那双金棕色的双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和委屈,只是在快乐的笑着。
“炎真,我马上就要继承彭格列了。快祝福我吧。”
炎真很想问他,为何要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但他说不出口。炎真便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对他笑,对他说:“那我就祝福你吧。”
他那晚对纲吉说,你要至死都冠上彭格列一姓,要成为彭格列的守护者,要把彭格列永远的抱进怀中。我会支持你,会帮助你。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成为你的助力。与此相对的,不要逃。
纲吉便像是听进了他的话一般,没有逃避任何事,没有离开,把彭格列深深的印进了心里。
他便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他壮大了西蒙,铲除一切障碍,割据为王,称霸一方。这一切都希望能在必要时成为纲吉的助力,不要在纲吉感到难过时无法帮助他。
他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时间已经慢慢流逝了十年的光阴。
他们身上都褪去了当初的稚气,再也没有失去过任何他们想保护的东西。
可纲吉却越来越笑不进眼睛里。
纲吉依旧会温柔的,柔和的微笑着,对周围一切的人都那样亲切的微笑着,仿佛眼睛里闪着光。但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因为炎真和纲吉站在一样的位置上,所以他知道。
对周围的人微笑,是希望他们宽心。对泛泛之交微笑,是希望他们相信自己。对陌生人微笑,是礼貌。对敌人微笑,则是表达自己的自信。
很少有为自己微笑的机会。
他和他都不喜欢这里。炎真当初比纲吉更早的认命,更早的正视这条道路,更早的踏上这条道路,再也没有回头。
纲吉其实陷得更深。他的立场更不允许他中途退出。自从他与reborn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了要生生死死与彭格列绑在一起,永远不能脱身。
正当炎真想着的时候,“怎么了?”纲吉抬起头来看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炎真回过神:“没有。”他蹲下神去和纲吉一起挑选着树枝,问他:“机会难得,不如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纲吉没怎么思考便答:“好啊。”
炎真站起身来向宅子里走:“我和艾迪说一声,你等等我吧。”
纲吉笑:“居然让我在这里等着,好啊炎真,你怎么做主人的?”
炎真便站在那里看他。凝视着他。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别这样,纲吉。”
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做,你已经失去了人生的幸福,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至少要有一次,任性的为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所有的场面话我都不希望你对我说出口,你想做的事情我都陪你做。
这是炎真的心里话,却无法对纲吉说出口。他明白,其实他们身处的这里,脚踩的这里,并非天堂。也并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为自己而做,有什么事情为自己而任性。但炎真还是如此希望着,希望能有一天他眼前的这个人能为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去做一种叫做任性的事情。尽管他永远不会去做。
“炎真。”纲吉却还是不该笑意的看着他:“当初是你教我,不管如何都要笑出来的。”
是的,当初炎真确实如此告诉过他。
身为上位者,不该让底下的人看清自己的心意。这是身为上位者的苦楚,无言而辛苦,却依然要坚持。
喜怒哀乐,都要用微笑来表达。
炎真把依旧蹲着的纲吉拉起来,叹了口气:“你何必对我说这个呢。”
我究竟是你怎样的存在,你从未告诉我。明示暗示,从未向我透漏过。
我该是你生死之交的好友,我该是被你重视的存在。我该是你无言无语也能理解的人,我该是你能卸下面具真实面对的人。
可你为何依旧像对待外人一样对待我。
你在我面前,不是上位者。不是要用笑容去掩饰其他的外人,应该是心心相印的挚友才对。
你却把自己的心都封闭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本心,拒绝了所有的人。
炎真闭了闭眼睛。
纲吉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对他说:“我们晚上聊聊天吧。好久没有和朋友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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