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既已应允了赌约,那便好好看戏吧。可是,这狐妖总是有本事把自己弄得柔弱不堪,逼得本尊不得不救她一救。这苦肉计,的确不甚高明。用自己去赌人间男子的坚定,何其不智?没了眼睛的狐妖,一份妖媚,三分灵动,依旧是巧言令色啊。也罢,为了好好看戏,本尊便再施恩一次吧。没了那双狐媚的眼,本尊也少了很多剑拔弩张的乐趣。
明明可轻取的心窍,却一再犹豫不决。她,动了恻隐之心?这倒真的有些像人了,像纯粹的人......也不枉本尊纵了你这么久。
月圆之夜,妖形再现。看在你这狐妖多少存了善念的份上,就让本尊助你一助。偏你这狐妖贪心不足妖性不改,得寸进尺且一再行勾引之举。那不断逼近的眉眼,轻灵柔媚,闪着十足的挑逗,堪堪退回安全距离。有那么一瞬,竟觉尴尬已极!洪荒万代,本尊的世界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什么?俗世男女之情?她一个小小的妖狐,竟让本尊方寸大乱!可恶!愤愤震开那双柔荑,喝止那不知分寸的狐狸。赌约,是本尊留你的唯一理由!
楼阁之上,她,盈盈而立,幽幽而诉,清丽婉致,“小唯愿拿千年修行,换这一生一世”,声如秋水,淡而无波,柔韧如丝。长街之中,两情相悦两心相许,而本尊,却分明听到了崩裂的声音。那是石破天惊的撼雷,却无人能识,唯我自己而已。心,若痛,泪方渡。
我知道不该用尽一切手段去赢得王大哥的爱,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了,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个明快爽朗的公主。牺牲一双眼睛算什么?我连灰飞烟灭都不怕,怕的只有他不够爱我。何况我已明白该如何应付这尊冷硬的石头。狐妖又如何?只要不去过分的挑衅,扮猪吃老虎是我的拿手好戏。
月圆了,怜悯李静的下场就是妖形难抑。不意外他的出现,他总是出现在我最难堪的时候,以折磨我为乐。依循玉箫而来的是醇厚的真气。既然你要救,那便救到底吧,最好是连那万年修为的石心一并予我。我的勾引戏码,再一次印证了底线。他,不是俗世男子,是我的媚术碰不得的神。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执念也好痴迷也罢,我只知道王大哥是这世界留给我的最后一缕温暖,我只想牢牢抓住,哪怕舍弃千年修为。不懂为何会这般平和地向他倾诉我的千年孤寂,万般执着,哪怕是不离不弃的彩雀也不曾令我这般无畏地袒露心扉。许是因他总出现在自己万劫之地,一切无须亦无力掩饰。只觉得在他身边静静地倾灌生生世世的情感像淙淙流水,自然而温润,不迫人不纳垢。他眼中的清澈,虽有迷惑不解,却也有旭日余辉,惠风和畅,让她那无心之殇稍减,得以再次投身炽烈无果的情爱。这一次,他眼中似有一泓清泉,穿透而来,而我,朦胧之中,只看得到声声唤我的王大哥。
第一次
难得这狐妖收起狐媚,居然请本尊喝茶。喝茶,尘世中的修身之道,这也是她沉沦的原因之一?何妨一试?原来人世间的茶是这个味道,很特别,很像她。
旁人闲以养性的时刻到了本尊这里却全然走样。要本尊救那人间男子?本尊不是菩萨,何苦来哉。一样的泪眼婆娑,不变的哀泣恳求,不一样的只是本尊的心。看她再一次视那男子为全部的生命价值,本尊竟有丝丝怒气,还有,沉郁的不舍?
情之所钟,原来如此。旁观人狐之恋许久,一直觉得王英对她是怜爱,她对王英是执念。而今由这第一次喝茶促成的施救,始知爱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交付所有,无需算计,无关偏执,发乎于心,自然而然。所求只是对方平安喜乐,而非对等给予,情或意。情之所钟,无欲无求。
出来太久了,该回了,可是这只小狐妖,再施诡辩,矢口反悔。也罢,这口舌之争,本尊是断断说她不过了,权且让她一让吧。早知她不会乖乖就范,不过这般伶俐,倒也便只有她了......
曲意逢迎溜须拍马,这功夫,确是得心应手。不过不得不说,有这尊石神陪伴的时光,倒也惬意。时不时小小的挑逗挖苦一下,当真有趣得紧,也可以慰藉下追寻情爱里殚思竭虑的心,只不过必须在底线以内,惹毛了他可就不好玩了。我是狐妖,这本性嘛,显露无疑又如何,在他面前,何须掩饰?
疼痛的感觉传来危险的讯息,而他,再一次成为了我的救命草。我要救王大哥,无论付出何种代价。要如何说服他,“救他就等于是救我”,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触动在听到赌约二字时陡然而逝。毅然决然再一次抛却了自尊,我如此卑下微弱,不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么?为何他仍是不为所动,反而隐忍着缕缕怒气。我该如何?王大哥是我的命,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我还有什么筹码能让他施恩,好,若能救回王大哥,我愿放弃赌约,重回寒冰地狱。
人已脱险,心情自是大好,天性中的挑衅不经显现。来人间这许久,他嘴上的功夫也已被磨练的不输常人。他要走了,“那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为何我会像个孩子一般有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又为何在他一贯低沉冷漠的声调中我听出了丝丝宠溺的味道?他的归程,便是我的自由,我该笑,大笑。却怎会在他宽大黑袍消失的地方一望再望,溢出阵阵酸涩,遗落了点点心魂。我,怎么了?竟会舍不得他离开?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