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可真是讽刺。
刀刃已经因无数次的砍杀而磨钝，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气体，立体机动装置比以往更加沉重地压着身子，血污浸透了身上的披风，一块一块乌黑色的血迹向四处晕染开来，腥味和淡淡的皂香混合在一起。
旁边还有一个跪在地上不停哭哭啼啼的少年。
啧，真是烦透了。
两小时以前，调查兵团展开了又一次的墙外调查。然而因为突然出现的巨人群，调查兵团的队伍支离破碎，脱离了队伍的利威尔和艾伦决定进入森林。
森林比以往更加安静，高大的树木标志着这里是巨人的领地。被树叶密密麻麻的遮掩而只能看见细碎的天空，骑着马跟在后面的艾伦则是显得比平时更加不安。
利威尔可从来也没有打算过在这里死去。就算只有两个人，他的能力也决不允许他和艾伦之中任何一人的离去。
这样想着的利威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突然叫着飞向天空鸟群，握紧了刀柄。
“艾伦。”
“是！”
无需更多的交流，两人无比默契地操纵着立体机动装置，抛出去的锚划出一道顺畅的弧线后精准地钩住了黑褐色的树干，喷出的气体推动着两人的身体，最终在一根用粗壮来形容都略显苍白的树枝上站稳。
艾伦才刚有些把握不住平衡地扶着树干站稳，远方的一阵巨响就闯进了两人耳朵，有节奏地震动使艾伦的耳膜有些发疼。
然而并不只是这一处。听到最初的脚步，四面八方都像是听到召唤一般嘈杂起来，等艾伦反应过来时，快速接近着的脚步声已经将他们围在圈内，无法逃跑。利威尔握住刀柄的手指更加用力，可以看见分明的骨节。
更多的巨人在向利威尔和艾伦所在的方位围拢。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感受到的震动幅度也越来越大，艾伦险些从树枝上跌落。
渐渐可以看清巨人丑陋的面部和排列整齐的牙齿。“艾伦，准备战斗。”
“…是！”艾伦将刀抽出来，在空气中划过的轨迹发出“唰”的一声。而利威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下所处的巨木，一匹，两匹，迅速利落地斩杀动作让艾伦看得有些出神。
在出墙之前，韩吉有好好地嘱咐过艾伦，这次绝对不要使用巨人之力。不久前用巨人的形态战斗已经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这几天也不难看出艾伦的虚弱。若是使用了巨人化的力量，说不定艾伦就会这样死去。
然而，这群巨人比想象中更加棘手。随着斩杀数量的增加，巨人却丝毫不减，仍有源源不断的巨人向这边靠近。
“啧。”
好几次，利威尔因为体力下降险些被巨人挥出的手抓住，又蹙着眉跳开。
艾伦耳边再次响起韩吉难得认真的嘱咐。
做不到。
只是这样帮不上任何忙。
艾伦望向利威尔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伤痕累累的手背狠狠地咬下。
平时都保护着自己的利威尔，也能被自己保护一次了。
要给兵长创造时间。
感觉到背后突然腾起的蒸汽，利威尔转过身，冷静也在一瞬间消磨干净，“艾伦！你不要命了！”
然而巨人化的艾伦根本听不见。
巨人不再纠缠利威尔，改变方向上前啃咬巨人化的艾伦的身体。
原本就身体虚弱的艾伦就这么被撕咬着，无论利威尔如何一匹又一匹的砍下他们的后颈，也始终不能将巨人转移到他这边。
利威尔咬着牙，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艾伦最终还是保持着巨人的形态倒下在了利威尔面前。
而为了从剩下的巨人群中保护艾伦，利威尔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啧，小鬼，别哭，吵死了。”语气中却没了以往的冷淡，利威尔伸出手去揉揉艾伦头顶棕色的头发，动作幅度牵扯到神经，疼得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是，兵长…对不起…”艾伦的泪水仍旧止不住，“都是因为自己擅自巨人化，兵长才会…”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利威尔有些焦躁地想要站起来，浑身的血迹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好忍着疼痛，将还有些剩余气体卸下来，为艾伦装上。“快去找韩吉他们汇合。”
“可是兵长…”艾伦说什么也无法接受。这大概是第一次他如此违抗利威尔的命令。
利威尔只是移开视线，不去与艾伦对视，“说到底小鬼就是小鬼，我是人类最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莽撞的小鬼就轻易死掉。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我…”
“快去。这是命令，艾伦。”利威尔尽量不让无法忍受疼痛感显露在艾伦面前，“不要让长官再重复一遍。”
艾伦的泪水还是不住地溢出来，双眼因为手指的擦拭而明显地红肿，“约定哦，兵长，一定要马上就过来。”
利威尔眸子染上从未有过的温柔，喉咙竟有些嘶哑，“嗯，约定了。”
凝视着艾伦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的身影， 眼眶有些酸涩。
利威尔，你还真是没有大人样子。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就这么告别吧。
好好收下我向你献上的心脏。
艾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