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黄昏时分,杨蓉和陈晓原本只是出来走走的,好端端的,忽然听见有人向这边跑过来,嘴里还大喊救命。
“救命啊!我死也不会跟你的!救命啊!”一个女子的喊叫声惊动了杨蓉和陈晓,杨蓉诧异道,“怎么回事?谁在喊救命啊?”
陈晓张望了一下,“去那边看看吧。”
一个宫女在前面跑,花颜失色妆容凌乱,跑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救命!救命啊!”
她后面有一个太监在追她,大声叫着,“黎颖!你给我站住!黎颖!”
陈晓感到很意外,黎颖?不是那个送自己白瓷茶具的管事宫女吗?
杨蓉正纳闷着,却见那个宫女朝自己跑过来了,到了自己面前也不知是怎么了,猛地一下子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跪倒在杨蓉脚下抓她的裙子,苦苦哀求道,“公主殿下救命啊!救救奴婢吧!”
“站住!黎颖!”那个太监已经追到眼前了。
杨蓉对他喊道,“大胆!你没看见本公主吗?”
那个太监一怔,赶紧跪下,“奴才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蓉俯身去扶黎颖起来,关切道,“姑娘,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被人追赶?你放心,这里有本公主为你做主,你有事但说无妨。”
黎颖流着泪哭诉道,“公主殿下,奴婢黎颖原本只是瓷窑一个烧瓷的宫女,日子过得很平静,不想家人突然生病,要重金医治,我的钱不够了,就向这位黄公公借了五十两银子,还不起了,他就要逼奴婢做他的对食,让奴婢给他干活。奴婢要是不听他的,他就要找人打死奴婢!”
陈晓看着黎颖,惊讶道,“黎姑娘?”他不明白,几日前还风风光光的黎颖今日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人间果真是世事无常。
黎颖一眼认出是陈晓,猛地冲到他身边,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把陈晓抱得紧紧的,大哭道,“陈公公!救救奴婢吧!我不要和他对食!你救救我吧!”
陈晓一下子被她吓得不知所措,“黎姑娘,你……”黎颖就这么抱住自己不放了,陈晓看她好像被吓坏了,有些神志不清,倒不忍推开她了。
杨蓉看黎颖抱着陈晓哭,猛然想起陈晓和自己提过她,她就是那个烧白瓷茶具的宫女,和陈晓认识。杨蓉上前拉开黎颖,劝慰道,“黎姑娘,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本公主在这里,没有人敢为难你的。”
杨蓉走到那个黄公公身前,“她欠的银子本公主替她还了!你要是再追她,仔细本公主把你打发去干苦役!”
那个黄公公连连叩头道,“谢公主殿下!奴才明白!奴才告退!”之后就慌张地走了。I

陈晓毫不在意道,“怎么了?你认识她啊?”
“公子,你不觉得那个黎颖有点问题吗?我跟你说实话,之前你不在芳华殿的时候,她就来找过你,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看她是坏女人,公子别相信她,好心让她给骗了,赶紧想个办法让她走吧。”宋义说得好像很严重一样。
陈晓却摇头表示不解,“宋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黎颖,就因为她来找过我,就断定她有问题吗?她只是一个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宫女,为了给家人治病,用光了银子,只好向别人借,还不起,还被人追打。公主救了她,她放弃一宫掌事宫女不做,也要追随公主报恩,我觉得她是个善良知恩图报的人,不觉得她很坏。”
宋义显得很着急道,“公子,你怎么不懂得在宫里要防人呢?你以为宫中谁都和公主一样啊?这个黎颖很有可能是故意算计,想要进芳华殿,你不能轻易相信她!”
陈晓有些不高兴道,“宋义,黎姑娘已经很可怜了,我看她刚才都被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好了。你怎么还要对她起疑心呢?我告诉你,黎姑娘从前在瓷窑就有很多朋友,人人都夸赞她有才有德,而且她也不是定王党的人,就算她为了依附公主,故意设计进芳华殿,也有她自己的苦衷。宫中生存艰难,她为自己打算一下也无可厚非,至少她没有想过要害别人。”
宋义万般无奈道,“我说我的好公子啊,是不是在你眼里这世界上就没坏人啊?”
陈晓想了想道,“不是啊,段世忠就是坏人啊。”
“那除了段世忠呢?”
“那……就没有了吧。”陈晓天真地对宋义开玩笑道。I

【第二十四章】风筝错
转眼之间，已到了十一月，宫中年底是最忙碌的时刻，嫔妃们都在早早准备新岁贺礼和给家人们的赏赐。丽妃位居妃位，自然每日都事物繁杂，而黎颖又被再度召回瓷窑，日夜赶工烧制瓷器，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芳华殿了。这样一来，芳华殿没有人管着，便无法无天了，主子下人不分大小尊卑，整天打打闹闹、好不开心，杨蓉更是整日和陈晓黏在一起，深夜还一同在寝殿看曲谱。
"我觉得啊，刚才那个音可以这样改一下，你试试！“陈晓一点也不觉得累，拿着笔在那张曲谱上又画又改，笑着示意杨蓉再去吹奏。
杨蓉捧着笛子吹了两声，兴奋道，”真的啊，确实比刚才更显柔和了，也和韵，这古人的笛曲啊，被你一改，就算从前没什么名气，现在也要变成传世之作了。“
陈晓翻着桌上的厚厚一叠曲谱，”蓉蓉，六朝时候的曲谱你还有吗？“
杨蓉放下笛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往陈晓怀里一靠，”没有了，你喜欢，我改日问乐工局再要一些送给你……我都困了……”
陈晓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蓉蓉，我忘了你该休息了，平时你都早早睡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回床上睡吧。”
杨蓉一贴上那暖暖的胸口就不愿意挪动了，闭着眼睛喃喃，“晓晓你别走……”
陈晓无奈道，”那我总不能留在这里吧，我要走了啊……”
“别走……”
陈晓真的不舍得走了，把杨蓉抱到床上为她盖了被子，直到杨蓉沉沉地睡着了，抱着个枕头依偎，他才回去了。
﹍﹍﹍﹍﹍﹍﹍﹍﹍﹍﹍﹍﹍﹍﹍﹍﹍﹍﹍﹍﹍﹍﹍﹍﹍﹍﹍﹍﹍﹍
陈怜将在年底晋封为选侍，上次她在定王妃面前的不卑不亢令东宫妃嫔们个个敬服，自然都愿意她获得晋封。
清晨，陈怜在琼林苑亭子里看晋封礼制，徐良娣这时候过来了，似乎并无敌意。陈怜起身行礼，”嫔妾见过姐姐。“
”陈怜，本宫今天来，是想问你，你可以不计较从前我对你的苛责吗？你要晋封为正七品选侍了，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为难你了，我要谢你上次在定王妃面前救我。“徐良娣恳切的言语不像是伪装。
陈怜自然不会完全信任她，也不会完全不信，恭谨道，”嫔妾不敢，姐姐抬举嫔妾了，我们都是东宫妃嫔，自然一致对外，同心同德，日后

陈平毅不明白怜儿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这样的衣着打扮,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而且,还用风筝遮着脸不让自己看清她的容貌。只是她的眼睛好熟悉,一定是怜儿,不会错的。
陈晓一声也不出,他在想如何能瞒过陈平毅不要被他发觉,自己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刚想转身离去,陈平毅却阻拦道,“怜儿!我是爹啊!你连自己的爹都不认识了吗?你说话啊,你怎么穿成这样?”
陈晓依然没有反应,陈平毅觉得更加诧异了,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他猛地身手要拉开陈晓挡脸的风筝,“怜儿,你怎么了?让爹看一下你!”
陈晓拉不过他,情急之下,一把将风筝甩开转身就跑了,风筝略过陈平毅眼前,待他将风筝拿在手里,早已不见了怜儿的身影,陈平毅在原地大喊着,“怜儿!怜儿!”他看了看手里的风筝,有些奇怪,怜儿为什么穿太监的衣裳在御花园一个人放风筝呢?
刚好有两个内监路过此地,陈平毅赶紧上前问路,“两位公公,在下是陈宝林的父亲,入宫探视迷了路,请问东宫要怎么走?”
那两个人便道,“东宫啊,我们知道怎么走,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谢公公带路。”
陈晓惊魂未定,不知道爹有没有看见自己,杨蓉的风筝也没有拿回来,他觉得对不住杨蓉。
杨蓉远远看见陈晓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神色呆滞地朝自己走来,赶紧迎上去,“晓晓,你怎么了?吓着了?”
陈晓这才恍过神来,慌忙摇头,“没事,我没事……”
“风筝呢?”
“风筝……掉进湖里了……”
杨蓉有些失落道,“是吗?可惜了……那我们回去吧……”
陈晓很怕,那个风筝会让陈平毅看出端倪,他见到怜儿以后,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因为一个风筝引发的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
陈平毅拿着那个风筝来到东宫琼林苑,陈怜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今日身着时新宫装,画眉浅浅,略施脂粉,便有清丽之美,身后紧随两名宫女,很有嫔妃的样子了。
“陈宝林,正六品幽州刺史陈平毅在门外求见宝林。”一名宫女来报。
陈怜心中欣喜无限,“快请进来。”
陈平毅缓步入内,将风筝置于案上,对陈怜行礼道,“见过宝林。”
陈怜起身扶着陈平毅,笑道,“爹不必如此,女儿位分地位,晋封选侍还要等到年底呢。”
陈平毅端详着眼前的陈怜,自己刚刚见的是她吗?她没有一点紧张的神色,也丝毫不注意那个风筝,好像刚才在御花园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况且,她的衣裳穿戴得十分整齐,一点也没有换过的样子。
“怜儿,你长大了,九年不曾相见,想不想爹啊?”陈平毅此言,既是关怀女儿,也想试探她一下。
陈怜请陈平毅一同坐下,感慨道,“当然想,自从女儿入宫以后,就特别希望爹有一天能回京,进宫来看女儿。宫中慢慢长夜,没有亲人陪伴,真的难熬啊。”她想起最初进宫的岁月,不由得有几分伤感。
陈平毅安慰着她,“爹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只要爹活着,就会惦记你。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陈家可以翻案,让段世忠那个老贼血债血偿!”说到此处,不由得激愤起来。
陈怜赶紧避开复仇一事,“爹,我让下人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你多用一点。还有一些太子殿下的赏赐,也会一并令宫人送到府上。”
陈平毅盯着她的脸,尤其是她的眼睛,与印象中刚才那个人比对,好像有点像,又好像不像。他缓缓问道,“怜儿,这个风筝是你的吗?”
陈怜觉得爹不大对劲,察觉出这个风筝并没那么简单,反问道,“爹为何要问这个?”
陈平毅急切道,“怜儿,你今天去过御花园吗?爹今天在御花园,见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陈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和自己很像的人……陈晓!陈怜有些不知所措,爹怎么可能遇见哥哥呢?这要如何解释啊?
陈怜慌忙拿起风筝搪塞着,“对,我去过御花园,偷偷放风筝!爹,这是我的风筝!”
就在那一瞬间,陈平毅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拉住陈怜的手,猛地把风筝举到她的脸前面,刚好是用风筝挡脸只露眼睛的样子。
陈怜不解,“爹,你怎么了?”
陈平毅直直地看着,不对,是不一样的,怜儿在说谎,刚才在御花园那个人,他的眼睛很像芸萍,但绝不是陈怜!

陈怜依旧困惑不已,她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平毅放下风筝问道,“怜儿,你有事瞒着爹,刚才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面,那个人不是你!”
“爹,我……”陈怜解释不清,再看看那个风筝,杨蓉最爱蝴蝶,这风筝多半是她的,御花园那个人一定是陈晓。
陈平毅断然问道,“你为什么骗爹?你究竟是替谁隐瞒?”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陈怜游移着,不想说出真相,“爹,你别问了,你就当他是我好了。”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敷衍,哪知陈平毅很快便起了疑,在这个世上,能和芸萍如此相像的,只有晓晓。他猛然惊呼,“晓晓!晓晓没死,刚才那个人是他!怜儿,对不对?你哥在宫里对不对?”
陈怜慌张地矢口否认,“不是的,爹!我哥死了,他是刺杀段世忠死的,管家没有告诉你吗?”
陈平毅再也不信她了,起身就要出门去找人,“好,爹不问你,我自己去找!他一定是晓晓,爹不会看错的!”
陈怜拦着他喊道,“爹你别去了,我哥死了!他不在这里,你回来!”
陈平毅已经推门走了,出去便四处环视着,口中大喊,“晓晓!你出来!晓晓!”
“爹!”陈怜阻拦不住,万般无奈。
陈平毅回到捡风筝的地方找陈晓,那里空无一人,他只觉得怅然若失。猛然想起见到陈晓时他身着内监服制,跟过路那些太监几乎是一样的,陈平毅只感到锥心的痛楚。
陈怜觉得自己已经应付不了这些突发的问题了,偏偏太子一时半刻还见不到,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把风筝还了杨蓉,弄清楚前因后果,争取再见陈晓一面把话说清楚。
芳华殿内,杨蓉原本还为风筝丢了的事难过,却看见陈怜拿着自己的风筝走进来,见面便道,“公主,这是你的风筝吧?”
杨蓉只觉得万分惊异,陈晓不是说风筝掉进湖里了吗?现在怎么在怜儿手里?

“这风筝是我的，怎么会在你手里？”杨蓉确认这个风筝就是她刚刚放的那一个，诧异地询问陈怜。
陈怜吞吞吐吐道，“不知公主在哪里丢的风筝，竟叫嫔妾给捡来了？”
杨蓉更加不解地问道，“可是陈晓说风筝掉进湖里了！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晓晓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把我的风筝拿回来？”
陈怜发觉事情越弄越大，她也不知该对杨蓉作何解释，呆呆地立在那里神情游移。杨蓉接过风筝，蝴蝶风筝被风吹拂着，格外华美，如同一只花蝴蝶。
杨蓉不想为难陈怜，便让她先回去了。陈怜一走，杨蓉叫来玉竹，把手里的风筝给她看，“玉竹，你看，这个风筝晓晓说掉进了湖里，可是现在却在陈宝林手里，怜儿总不会到湖里去捡一个风筝吧？”想起陈晓捡风筝回来时惊恐的神情，杨蓉就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玉竹若有所思道，“那公主以为呢？”
杨蓉笃定道，“你去查一查，今天陈宝林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想，我很快就能清楚陈晓究竟什么身份了。”
“公主就那么想调查陈公公的身份？”
“我想，我真的想。”
陈怜一回到琼林苑，贴身宫女落雪就来回报，“宝林，奴婢刚才见到老爷了，老爷说，他已经决定回幽州了！”
“什么？”陈怜腾地起身，“爹为什么不留在京城呢？我已经求过太子殿下了！”
落雪无奈地摇头，“宝林，老爷说，他回到幽州以后，不管大小战役，他都要随军征战，他说他要立很多功、挣很多银子，早一天升上四品，然后把公子接回家。”
陈怜听到这句话，又猛地坐了回去，神色呆滞，“爹！”
杨蓉手里拿着风筝，走到陈晓面前，陈晓一眼就瞧出来气氛不对，可是又躲不了，杨蓉把风筝放在他案上，开口道，“晓晓，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风筝是怎么回事吗？”
陈晓一惊，和陈怜一样说话吞吞吐吐，“风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说风筝掉进湖里了吗？为什么会被怜儿捡到还给我？你为什么骗我？“
陈晓犹豫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蓉见他根本不打算和自己说实话，便直截了当道，“陈晓，你不说，那我来说。今天，怜儿的爹进宫了……怜儿的爹就是你的爹，就是江州城外那个幽州刺史陈平毅！”
“你怎么知道的？“
杨蓉继续道，”晓晓，我到今天才知道，陈平毅就是从前的镇国大将军，你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为什么你不和我说呢？“
陈晓有些难过道，”你调查我……知道真相对你有这么重要吗？你不是说真心相爱无关身份吗？我承认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也同样说过，那只是从前，是过去，是永远也找不回来的过去！“
杨蓉很委屈，她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些，她有些后悔自己叫玉竹去查。”晓晓，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身份，这是真的。我只是很想很想知道，是谁把你和你的家人害成现在这样，我能不能帮你做什么。“
”你不能！你只要做好你的公主就够了！“陈晓很不想告诉杨蓉人世有多残忍。
”晓晓，你为什么，不能再多相信我一点呢？“
陈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了，杨蓉失落地拿着风筝回了寝宫，坐在窗前，趴在桌上摆弄风筝。玉竹轻轻走近，”公主，你怎么了？”
杨蓉怨念道，“你说晓晓他和我说真相会死吗？他从来都没有彻底地信任过我！其实不管他的过去如何，如果有人陷害他的家人，我会想办法帮他报仇，如果有人想要和他作对，我就永远和那个人过不去，我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因为我爱他……”
玉竹好意安抚道，”公主，你别伤心，这个真相虽然有些残忍，但奴婢看着，这里却大有文章啊！“
”什么文章啊？“杨蓉伤心着，”好好的一个镇国大将军的公子，为什么会沦落成今天这样？我宁愿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也不要看见他在宫里，这么惨这么痛……”
玉竹为了安慰杨蓉，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不得已道，“公主，奴婢觉着，这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陈公公也许……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细作吧……用来，在宫里监视什么人，或者调查什么事，这宫里这么多明争暗斗，什么事没有可能发生啊？”
杨蓉震惊地看着玉竹，“细作……我哥怎么会派到我宫里来呢？”
玉竹赶紧继续圆谎，“公主你忘了吗？陈公公最开始根本就不想留在芳华殿，一百个不情愿，后来是被公主的真情感动了，真的爱上了公主，所以就不想走了。”
杨蓉分明听出了玉竹是什么意思，她每一句话都指向一件事，陈晓不是太监……杨蓉抓住玉竹不放，激动道，”对啊，玉竹，一定是这样，我哥一定是想提拔晓晓做东宫的官员，让他在宫中暗地里做什么事，或者是要对付哪个嫔妃 ，又或者是对付定王党，一定是这样的！玉竹，你太聪明了！只要晓晓好好的，我就不会心痛，我这就去问我哥，亲口听他说真相！“
杨蓉兴奋地跑了出去，玉竹怔怔地，寻思这下完了，自己哄杨蓉开心的话，被杨蓉当了真，杨蓉发现了不是这样，回来以后，一定会更加伤心的。
太子刚从勤政殿回到东宫，茶还没喝上一口，杨蓉便闯了进来，大口地喘着气，”哥！我有事找你！“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事啊，风风火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宫里着火了呢！”
杨蓉瞪大了眼睛，很认真地对太子道，“哥，晓晓是陈平毅将军的公子，他怎么会是太监呢？你到底要派他做什么啊？什么时候他可以回家啊？”
太子差点把喝进口中的茶水吐出来，杨蓉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些，竟然真的怀疑起陈晓，还跑来问自己。不过看得出来，她并不知道全部真相，也不知道和孟芸萍有关的事，自己还是瞒得住的。“蓉蓉，你说什么梦话呢？陈晓什么时候成了我派去的人了？他进宫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杨蓉一头雾水，急迫道，“那为什么，晓晓会在宫里？”
太子反问，“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太监不应该在宫里吗？难道应该在宫外啊？”
杨蓉不愿相信，还傻傻地接着问，“可他是公子啊！他本应该锦衣玉食，过幸福的日子！原来他根本不是你派去的……你为什么不救他？陈将军从前为南吴立下那么多战功，你为什么不救晓晓，让他不要进宫呢？”
太子一摊手，表示无辜又无奈，“你叫我怎么救他？我根本不知道他进宫的事，也不清楚他的身份！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事实摆在眼前，你死心吧，好好跟乔兄在一起，别胡思乱想了！”太子一心想让杨蓉彻底灰心，转而去爱乔任梁。
杨蓉站起来，眼睛里盈满泪光，她很大声地喊，“我不死心！我永远永远都会爱晓晓！如果我因为觉得他是假太监我才喜欢他，那我会讨厌我自己！哥，我错了，我不再问你了！”
陈怜原本想找太子，却在门外意外听到了太子和杨蓉的谈话，心头一颤，公主好像很失落，她是真的爱陈晓，让她知道真相，她也会保守秘密的。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杨蓉从屋里出来，陈怜迎上，“公主！嫔妾请公主到琼林苑喝茶！“

杨蓉正有些落寞，淡淡道，”怜儿，谢谢你，改日吧，我心里有点乱……”
陈怜低声在杨蓉耳边道，“太子殿下在骗你，我哥是假的。”
杨蓉猛地睁大眼睛，一种希望又涌了上来，自己刚才明明说过不在意的，为什么又会激动起来？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摆脱陈怜，“怜儿，你不必说这些，我和晓晓是真爱，不是为了那个。”
陈怜有些着急，“公主，既然是真爱，你再听听嫔妾说的又何妨呢？都不会影响到公主和我哥的感情。”
“那好吧，请。”
“公主请。”
到了琼林苑，杨蓉心中极为混乱，陈怜握着她的手，“公主，嫔妾是真心觉得你对我哥好，不会抛弃他，也不会忘记他，所以才对你说的，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之前没有听过太子殿下的话，你一定会相信嫔妾的。”
杨蓉将信将疑，“怜儿，你发誓你说的是真的？晓晓不是太监？”
陈怜重重地点头，“是，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公主，你不要对别人说，你要一直爱我哥。”
杨蓉却害怕再经历失望，“怜儿，你说我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哥？”
陈怜无计可施，最后想了一个法子，偷偷附在杨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也是万不得已出此下策。
杨蓉惊讶地看着她，“你要我偷看他沐浴？这你也能想出来啊！我不要！我怕看见……”杨蓉说不下去了，她怕看见陈晓是太监。
陈怜肯定地做着承诺，”公主不要怕，我敢保证，公主去看了，就知道嫔妾所言不虚了。“
杨蓉不大情愿，又有些蠢蠢欲动，僵硬地点下了头，”那好吧，我试试。“

虽然陈怜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但真到了这时候,杨蓉只感到心里发怵,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如果她真的看见了陈晓已经不完整的身子,那会是什么感受?是害怕,还是心痛?一定要让真相这么残忍吗?杨蓉探探头,很快又缩回去,她后悔了,不想再看……
陈晓随意地往屏风那边瞅了一眼,却隐约看见好像有个人影,仔细一听,好像还有轻微的声响,像衣裙在地上的摩擦声。那里有人!陈晓大惊失色,此时他衣衫脱尽,只要屏风后面那个偷看的人站起来靠近他,所有的秘密都再难掩饰。
那个人是谁?她为什么偷看自己?莫非宫中有人对他的身份起疑,想要抓证据揭发他?陈晓在一瞬间镇定下来,开始分析判断,芳华殿是公主的寝宫,守卫森严,外人很难藏身在此不被发觉,如果屏风后的是这里的宫人,又有谁胆大包天,跟公主喜欢的人过不去……陈晓迅速作出论断,屏风后面的人,多半是杨蓉,她因为风筝的事怀疑自己的身份,她来偷看,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监,她没走,也没露面,看来她还没看见自己的身下,这样一来,陈晓马上想到了应对之策。
杨蓉此刻已经十分犹豫了,如果她现在走,会不会被发现?如果她坚持要看,会不会看到残酷的真相?杨蓉再三游移不定,喘气声越来越沉重,陈晓听得明显,知道杨蓉一定是不敢看,怕看见自己是太监,熟不知只要她胆子大些就会知道真相了,陈晓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骗过杨蓉。
杨蓉终于暗下决心,再看最后一次,默默祈求着:老天啊老天,求求你,如果晓晓是假的,你就让我看见,如果他是真的,你就不要让我看见,我会马上就走的……杨蓉轻轻偏过头去,心中有东西跳得厉害,就在杨蓉把头探出屏风的那一瞬间,陈晓猛地面对杨蓉从浴桶里站起来,溅出水花无数,全部的身子都暴露在空气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杨蓉被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去用手把眼睛捂得死死的,一点缝也不露,坐在屏风后面,大叫一声,“啊!”她把双手都用来紧紧遮住脸,遮住眼睛,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晓在起身的一刻真的有些怕,怕自己算错了杨蓉,可现在他胜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下,又看了看屏风后把眼睛捂得死死的杨蓉,陈晓得意地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迈出来到架子前穿衣,把衣裳穿得一件不落整整齐齐,直到衣裳全部都穿好了,杨蓉还不敢睁眼睛看呢。
陈晓真没想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兵法今天在杨蓉身上也能用的上,看来娘亲说得没错,学什么都不白学啊。当年三国时诸葛亮明明没有一兵一卒,还故意把空城给司马懿看,结果司马懿果真以为城中有埋伏,就那样撤兵了。现在自己主动站起来让杨蓉看,杨蓉必定相信他是真太监,不怕别人看,她反倒胆子小不敢看了。一招空城计,想必杨蓉以后也不会怀疑自己了,陈晓觉得自己这个险冒得值。
杨蓉中计撤兵了,陈晓觉得这还不算完,冲到屏风后面大喊一声,“蓉蓉,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怎么不睁眼睛啊?”还故意要去把杨蓉的手拉开。
杨蓉一个劲地喊着,“不要!我怕!不要看!”
陈晓无奈地放开她的手道,“把眼睛睁开吧,我穿衣服了。”
杨蓉这才怯生生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陈晓衣裳穿得整整齐齐,才重重地把手放下,喘口气道,“吓死我了!”
陈晓一脸生气的样子,“你为什么偷看我?你这么害怕还要偷看,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看啊?”
杨蓉委屈地望着陈晓,“对不起,晓晓,我不是故意的,怜儿说你是假太监,所以我才……”
“原来你是因为觉得我是假太监才喜欢我……”
“我不是的,晓晓,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
“还说不是……”陈晓眼神里充满了嗔怪,“那我告诉你,我是真的!你很失望吧!”
“不!晓晓!”杨蓉猛地抱紧陈晓,“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你!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会再问,我会一直都爱你,你也会爱我的,对不对?”
陈晓莫名地心疼她,因为自己在欺骗她,用这种方法解除她的怀疑。他也伸手搂紧杨蓉,“蓉蓉,我当然会爱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从来都不会在意我是太监。我还相信,只要我的心还是完整的,就永远都会爱你,我们不要再因为此事有隔阂了,好吗?”
杨蓉感动地盈满泪水,“对,我不要这些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以后不管我哥说什么,怜儿说什么,我只信你,我相信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乔氏父子大胜匈奴、班师回朝了,乔任梁更加声明远扬,连皇上都青眼相看。乔任梁的武功在南吴的将军中间是数一数二的,加上饱读兵书,为镇军将军之子的缘故,因此他在军中已经甚有威望,出入宫中更是平常事。
芳华殿的树这个时节已经都光秃秃的了,陈晓最怕冬天,因为他怕冷,寒冬的夜里就像从前在一片残破的将军府,下了雪很冷很冷。
“听说乔任梁回京了,公子一定不好受,因为这一切本应该是属于公子的。”宋义为陈晓感到不平。
“仗是他打的,战功是他的无可厚非,你总不能让我拿上兵器去和匈奴人交战吧?”陈晓自我安慰着,他其实并不在乎战功是谁的,他在意的只有杨蓉。
宋义不好再说什么,陈晓却转头看他,“我想回家,明天是十五,我都很久没给我娘烧过纸钱了,宫里不让烧纸钱。”
“那就回去看看吧,我和你一起去,我们和公主说一声。”
“你不要和她说,我想一个人偷偷回去,上次出宫蓉蓉有令牌放在我这儿,你帮我瞒着她,我晚上就回来。”
“公子!”
“好了,你下次再和我一起去。”
第二天黄昏,街上天色已然有些黑了,行人都稀稀落落的。陈晓提着一个灯笼,站在从前的将军府前,管家听到声音出门一看,惊喜地喊道,“公子!公子回来了!”
“忠叔好。”
“来,公子快进来,怎么没见宋义啊?”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没叫他跟来。”
管家看着陈晓的脸,不禁叹道,“公子又瘦了,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吧,老爷要是见了,只怕会伤心。”
陈晓淡然地笑笑,“还好啊,公主殿下对我很好的,她从来不打骂下人,也不会看不起别人的身份。宫里虽然不好生存,可慢慢挨着,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希望的。机会总是要等待,你说是不是?”
管家点头道,“公子说得是啊,今日是十五,奴才刚才还给夫人烧了纸钱,想必公子也是想夫人了,我这儿还有剩的纸钱,公子去烧吧。”
“谢忠叔。”
陈晓在庭院里烧纸钱,火光映着他的脸,纸钱被风吹起来,在风中打着旋落入火中燃烧,像是在跳舞。
“娘,我很好,怜儿也很好,她就要做选侍了。我进宫虽然没有能够接近段世忠,但却留在了公主身边,公主待人极好,她很爱我,你一定要保佑她永远都平安。爹又回幽州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也很想你,如果你天上有知,一定要保护爹不要受伤……至于你最惦记的好姐妹丽妃娘娘,她深受皇恩自然过得很好,只是她不喜欢我,不要我和公主在一起,娘亲,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丽妃娘娘信任我?”陈晓觉得自己有太多话要和娘亲说,只是娘亲却不能回答,纸钱烧完了,从前的过往一一浮现。“娘,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会在宫里,坚强的活下去。”陈晓看着火光一点点消弱。
管家走过来道,“公子,夫人那屋奴才刚才收拾了,公子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还想拿走。”
芸萍的房间掌了灯,里面收拾得很整洁,梳妆台上的妆奁盒子都如故地摆放在那里,镜子里映照着陈晓的容颜,让管家有一种错觉,夫人又回来了。
“奴才记性不好了,这胭脂都干了,忘记买新的了。”管家看着干了的胭脂水粉叹气道。
“算了,这东西挺贵的,以后别买了,也没有人用。”陈晓坐在镜前翻了翻妆奁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对玉雀镂空金步摇,压在许多首饰上很显眼,陈晓想着,如果杨蓉戴上这个步摇,丽妃会不会念及芸萍的好,把步摇拿起来对管家说,“这个我拿走了,我要回宫了。”
“公子慢走,奴才送公子。”
夜色垂下,街上已空无一人,一辆车子缓缓经过,车里的人已经昏昏沉沉。陈晓提着灯笼走过巷子,刚好看见那车子过来,想来这是一位高官,才坐得起这样的车子。
突然,正在此时,四下里冲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将车子团团围住,为首的大叫,“徐正澜!你敢弹劾段公公,我们叫你去见阎王!”
车上的吏部尚书徐正澜大惊失色,车外的从人高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之后纷纷上前去和刺客交手,鲜血涌出,几个从人的尸体横在车前,刺客的淫笑声在空中回荡。
陈晓在巷子里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九年前那个晚上,一样的刺杀,一样的流血,一样的惨死……段世忠,你到底要杀多少人,居然连朝中从二品官员都胆敢派人行刺!
徐正澜辅助太子对抗定王党已久,这也是徐良娣在东宫位分最高的原因,他此刻已然清醒地知道,段世忠绝不会轻易放过他,非要他死不可,他怀着必死之心掀开车帘,从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给我杀了徐正澜!”一个杀手的喊声响起,划破长夜,很像那句“陈夫人,你为丽妃卖命,去见阎王吧!”
陈晓翻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在地上捡起一把剑冲上前去,挡在徐正澜前面大喊道,“徐大人快走!”
徐正澜诧异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救我?是东宫的官员吗?”
“大人快走啊!”陈晓一边喊一边抵挡刺客的剑锋,为首的笑道,“还有帮手,给我杀!”
那些刺客个个武功过人,是段世忠专门用来行刺他人的,陈晓很快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寡不敌众,凌厉的剑锋纷纷刺向自己,徐正澜根本就不知向哪里跑,被围在中央吓得不知所措,刺客想要挥剑刺死他,都被陈晓挡过,陈晓只能勉强抵抗这些刺客的攻击,手中的剑愈发沉重,“啊!”剑被一个刺客打飞脱手,陈晓顾不上手疼,拉上徐正澜就跑,一个刺客扔出一枚飞刀暗器直冲向徐正澜的胸口,陈晓奋力推开他,“大人快走啊!”
徐正澜管不了别人了,踉踉跄跄地往前跑,陈晓躲闪不及,飞刀刺入右肩上,“啊!”,痛得撕心裂肺,鲜血从右肩蔓延下来,陈晓摔倒在地上,刺客们都去追徐正澜,就在这时,又一辆车子经过,乔任梁刚刚从军中的庆功宴回来,听到外面有异动,掀开车帘一看,徐正澜正抓住他的车子不放,大叫着,“乔公子救命啊!段世忠要杀本官!”
“什么?”乔任梁一惊,随即迅速持剑下车,带领下人一起冲上前去和刺客们打在一起。
陈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摸向流血的肩膀,手上也沾满了血,远远看见有人和刺交战,这才稍稍放心,一咬牙,猛地把飞刀拔出来,几乎不曾疼晕过去,鲜血越来越多地涌出,只能用手死死捂着。
乔任梁愤怒地高喊,“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行刺徐大人,不要命了吗?”一连挥剑杀了好几个刺客。
“是乔任梁,我们还是撤吧!回去禀报段公公!”刺客们自知不是乔任梁的敌手,加之乔任梁所带人多,只得落荒而逃。
“徐大人,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乔任梁赶紧去看看徐正澜怎么样。
“没事,还好没有受伤,多谢乔公子出手相救,不然在下命在旦夕啊!”徐正澜受惊不小。
陈晓站不起来,伤口痛得他只能伏在地上,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徐正澜半晌才想起刚才救他的人,以为是乔任梁的下人,便对乔任梁道,“乔公子的部下刚刚有人受伤了,公子快去看看。”
乔任梁这才看见那边地上有个人,还在流血,纳闷自己好像并没有这么一个下人,走过去一看,那人蒙着黑布,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趁他躺在地上呻吟,乔任梁一把扯下那快黑布,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陈晓!”

【第二十六章】昔年
“晓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伤吗？”杨蓉和陈晓靠在一起，殿上的烛火烧得有些刺眼，可是却显得温暖。杨蓉怕他不想说，又加上一句，“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问，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
陈晓早已经彻底被她融化了，双眼泪朦朦的，“蓉蓉，今天是十五，我娘是九月十五那晚走的。那天下了大雨，她被段世忠派人追杀，带着我在大雨里跑，突然就倒在地上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对不起，我私自出宫，只是想给我娘烧点纸钱，不想碰上段世忠派人行刺吏部尚书徐大人，我去救人，可惜我打不过他们，所以受伤了。”
杨蓉脸上的表情很惊讶，“行刺？你说你娘是被段世忠行刺死的？”
“是啊，我说的是真的。”陈晓怕杨蓉不相信自己。
“你娘是谁？段世忠为什么派人杀她？”杨蓉问得急切，她有一种预感，那个丽妃常常念及的女人，那个小姐，就是陈晓的娘。
陈晓终于愿意和杨蓉讲从前孟芸萍的故事，他完全地相信杨蓉，把她当做自己最爱最信任的人。“我娘是孟国公府大小姐，她和丽妃娘娘从前是好姐妹，永元八年本应该进宫选秀的，是我娘。”
“你说什么？母妃和你娘是姐妹？母妃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杨蓉不能相信陈晓所说的，迫不及待地追问。
陈晓的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痛楚，不是伤口带来的，昔年的往事才是他最大的伤口，如今却要狠狠地撕裂它。”不是亲姐妹，是结拜姐妹……我娘十四岁那年，和外祖父母一起出门祭祖，遇见一个女孩……”
故事又回到了数十年以前，芸萍坐在车子里好奇地向外张望，她从小就很少离开孟国公府，她很想下车走，可是家人不让，小姐要言行端庄，她也只能看着外面的热闹街市。突然间，听到路旁传来哭声，伴随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一个女孩在大声地哭喊，“救命啊！我不去青楼！打死也不去！”
芸萍定眼一看，街旁一个恶毒的妇人正用鞭子狠狠抽打地上一个

【第二十七章】一厢情愿
“这茶具……是陈公公送给公主的……”黎颖怔怔地望着茶具，白瓷闪烁过一道光泽，竟有些晃眼。
杨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起白瓷茶具的事，笑盈盈道，”是啊，怎么了？我忘了和你说，你的白瓷烧得真好，这套茶具我都舍不得用，我会永远保留的，谢谢你。“
”谢谢？“黎颖看着杨蓉，眼光有些异样，”我送给他的东西，他却送给你……”
“黎颖，你怎么了？陈晓他看我喜欢，就送给我了啊，你不愿意吗？”杨蓉不明白黎颖怎么会因为一套茶具有这么大反应。
偏偏这个时候，陈晓从外面进来，“公主，黎姑娘，喝茶了！”一瞬间，杨蓉和黎颖同时回头，两个女人一齐用眼睛盯住陈晓，盯得死死的，尤其是黎颖。陈晓感觉很意外，自己哪里不对劲吗？“你们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啊？”陈晓感到纳闷极了。
黎颖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公主在这里呢。”陈晓看了杨蓉一眼，杨蓉却好像发觉到什么，把头回过去了，好像有点不高兴。
可是黎颖已经出门去了，陈晓只得去追她，“黎姑娘！什么事啊黎姑娘？”
黎颖看着好像什么事都不知道的陈晓，难过道，“陈公公，我送给你的东西，就那么不值钱吗？我自己都舍不得用，我想送给你，可是你却把它随随便便给人了！”
陈晓感到困惑，“你送我的东西，你说那个茶具……”他猛地反应过来，黎颖看到茶具在杨蓉那里，想来是多心了。”黎姑娘，对不起，我是看公主殿下很喜欢你烧制的茶具，就转送给公主了，我以为你不会在意的。“
黎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眼眶开始发红，”不在意？如果我不在意，我会那么轻易把我珍爱的东西给你吗？宫里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单单只送给你呢？陈公公，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根本不懂我。“
陈晓不明白黎颖怎么突然变得莫名其妙，他不解道，”黎姑娘，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以为你是把我当作朋友，才送东西给我。至于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朋友？“黎颖心中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苦笑道，”在你眼里，原来我们只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还能是什么？“陈晓已经渐渐察觉出了黎颖话中的深意，黎颖，难道喜欢自己？这不可能啊，黎颖怎么会喜欢自己？
黎颖双眼落下泪来，哽咽道，“我喜欢你，我愿意给你烧很多茶具，做很多点心，你喜欢我吗？”她说完一点也不后悔，她早就下定决心喜欢陈晓了。
陈晓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出现了，一个乔任梁横在他和杨蓉之前还不够，又多出一个黎颖。“黎姑娘，我只把你当朋友……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是正七品管事宫女，嫁给一个太监太委屈了……”
”我不觉得委屈！“黎颖被刺激到了，因为陈晓拒绝她，她苦苦追求的人，居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陈公公，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我看见你第一天开始……我不要做妃嫔，不要飞上枝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对食吧……”

陈晓刚刚弄清楚状况,就听到黎颖这样说,如此直接的告白,他愣住了,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仔细一想,从前黎颖看自己的眼神的确是充满情意,只是他未曾发觉,他的心思都在杨蓉身上,怎么会知道黎颖喜欢他呢?他不想伤黎颖的心,又不能答应她,只得缓缓开口,“黎姑娘,你不要冲动,不要这样轻易说爱,也许你还没有考虑清楚……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
黎颖却摇头道,“不,你很好,我已经很确定了,自己要一辈子留在这个深宫里,能欣赏我,给我带来温暖的人,只有你。”
“不,黎姑娘……”陈晓无奈地转过身去不看她。
“陈公公!”还没有等陈晓反应过来,黎颖已经冲过来,在陈晓背后一把搂住他,搂得很紧很紧,不断地重复,“我喜欢你,和我对食好不好?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晓奋力地挣扎着,“黎姑娘,你先放开我,别人会看到的……你放手……”
“你是怕公主看到吗?你是不是喜欢公主?你们是不可能的,你死心吧,自古以来,太监都是和宫女在一起的!”黎颖的声音很大,让陈晓觉得害怕。
“你放手啊!”陈晓用尽全力甩开她,终于挣脱她的怀抱,“黎姑娘,对不起,我没有想过做你的对食,你还是冷静一下吧,我走了!”陈晓怕自己再不走会被黎颖抓住不放。
“陈公公!陈公公!”陈晓匆忙地离去,留下黎颖在原地大喊,她心痛欲绝,所有的期望都成了空,她放弃了做妃嫔、做大户人家公子的夫人,全心全意去爱陈晓,为了他辛辛苦苦进入芳华殿,倒头来,陈晓却说不愿意和她对食,黎颖失魂落魄。她想起杨蓉,和陈晓总是在一起,那套茶具似乎可以证明一切,她心里有了些莫名的恨意。
陈晓匆忙跑回寝殿看杨蓉,“蓉蓉,你没事吧?”
杨蓉把茶具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摆在桌上,淡淡道,“她找你什么事啊?是为了茶具的事生气吗?”
陈晓有些犹豫道,“是……她发了点脾气,你不会介意吧?你们是好姐妹啊!”
杨蓉当然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一语双关道,“你娘和我母妃当年不也是好姐妹吗?可是遇见了陈平毅以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陈晓怕杨蓉误会自己和黎颖的关系,立刻解释道,“蓉蓉,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会朝秦暮楚,你永远都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杨蓉笑着拉起他的手,“我相信你,晓晓。”

乔府。
一个随从行色匆匆地走过长廊，走进书房对乔任梁低声道，"公子，查到了。”
乔任梁猛地抬头道，“快说！那个步摇是什么人的？”
随从将步摇放在桌上，表情凝重，“回公子，奴才去宫中查过了，这个叫做玉雀镂空金步摇，在南吴一共也没有几对，而这对步摇做工如此精致，显然不是仿造。奴才可以肯定，这就是以故皇太后从前宫中的珍品，而依照宫中存档所记，这对步摇，太后娘娘生前只赏给过一个人……"
“什么人？”乔任梁迫不及待道。
“孟国公夫人！”

【第二十八章】一舞倾世
除夕前夜,各宫欢庆,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浓浓的喜气里,宫中的宫人们也都为明晚合欢殿的夜宴忙碌。芳华殿新岁下来不少年赏,除了公主应有份例,丽妃和太子又贴上不少,加上平日里和丽妃交好的妃嫔纷纷来送东西,杨蓉看着库房都快堆不下了,赶紧叫来玉竹把东西和大家分一分,“玉竹,我瞧着今年赏赐格外多,你去后殿看看大家都需要些什么,把月例分发下去,你和青竹去看看喜欢什么衣料首饰,都给你们。”
“谢公主关照奴婢,都知道公主对下人们最好了。”
杨蓉悄悄把玉竹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你记得给晓晓多分一点,别让别人看见。”
玉竹笑着答应道,“好,我们是好姐妹,我忘不了关照你的晓晓。”
杨蓉红着脸笑了,她这几日天天夜里和陈晓一起排舞,靠得那么近,那种温暖的感觉,在冬日里尤为清晰,不知道母妃会不会喜欢他们跳舞。
丽妃晚间要来芳华殿,大家不敢大意,居室和院子都打扫一新,忙着悬挂五福吉详灯,张贴福字。
宋义指挥太监们往院子里搬桌子,按照陈晓的设计搭造舞台,玉竹拿着账册走过,宋义故意不看她,好像还为上次的事生气。“你们几个,要按照图纸上画的搭台子,一会儿公子要来检查的……”
玉竹走过去低声道,“死太监,你还生我气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那你就是真的喜欢我了?”
“也……也不是……”
“算了,我不生气,你去忙吧,我还有事。”
玉竹真的不是故意想让宋义难过,但是她心里真的不想嫁给太监。

芳华殿夜晚灯火通明,太子和陈怜先到了,陈怜身着浅橙色长袭纱裙,外套玫红锦锻小袄,画了清淡的梅花妆,发髻上插着红玉珊瑚发簪,新晋选侍,掩不住心中欣喜。
可进了院子却不见杨蓉的影子,只有玉竹青竹恭候多时,齐声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陈选侍!”
太子四处张望道,“蓉蓉呢?她请了我们,自己怎么跑了?”
陈怜亦笑道,“是啊,我哥怎么也和公主殿下一起跑了?”
玉竹陪笑,“二位别急,等一会儿丽妃娘娘到了,公主殿下就会出现了。二位先坐,奴婢去倒茶。”
太子和陈怜只得对视一下,前去就坐。过了一会儿,丽妃就带着贴身宫女到了,众人上前行礼,丽妃在院子里坐下后看着眼前搭了个台子,瞧着倒还别致,便笑问道,“蓉蓉人呢?她又玩什么花样?”
陈怜摇头表示困惑,“母妃,我们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公主殿下。”
青竹上前对几位主子欠身,“回丽妃娘娘,今日是除夕前夜,新岁到来,公主殿下特意为丽妃娘娘、太子殿下和陈选侍献舞,愿大家都能岁岁平安。公主都排了好几天了,娘娘可不能不让公主表演啊!”
丽妃听了有些惊讶,她都很多年没有跳过舞了,更没有教过女儿跳舞,不过倒是依稀记着当年在孟国公府和小姐一起排舞给老爷夫人庆贺生辰的事,想来小姐一舞倾世,丽妃有些不满道,“要说跳舞,在南吴,小姐的舞姿是数一数二的,连本宫也不能及,这舞想必也不是公主一个人跳的,就怕有的人舞不好,成了东施效颦了。”
陈怜听出了丽妃的话外之音,是在针对陈晓,慌忙笑着劝道,“母妃,公主殿下也是一番心意,不如我们看看吧。况且,都说乐舞贵在推陈出新,就算比不上旧年我娘的风姿,想来也会别具新意的。”
丽妃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倏然间,悠扬的琴声奏响,荡漾在整个芳华殿,台子上顿时亮起明晃晃的烛火,两条玫瑰色长长的丝带旋即分落两边,杨蓉和陈晓各自顺两边丝带落下,在空中缓缓靠近,相对着旋转一圈,空中落下洁白的梨花雨,纷纷洒在台子上,如同一道珠帘。
杨蓉身着月白色衣衫,搭上雪羽肩,锻裙上绣水纹饰,秀发上挽着银玉簪子,腕上的琉璃镯子声响清脆,淡妆妩媚,恍若仙子。盈盈一笑,轻转纤腰,做出一个个美妙的舞姿。
陈晓身着浅黄色云锦衣衫,腰间系墨色襟带,高高束发,云锦衣料华美精致,袖口浅白云纹,愈显清俊动人。从前芸萍最爱云锦的衣裳,丽妃此刻顿觉有一种熟悉感,怎么看怎么像。
他们在台上很默契,杨蓉被陈晓牵了手转圈,花瓣纷纷而落。二人时远时近,若即若离,轻轻浅笑,靠在一起手上的姿势对称,眼光看向对方。继而又分开,原地旋转一圈,杨蓉双手举起合拢,再放下一只手,伸过去拉起陈晓的手,杨蓉轻轻抬头后仰,陈晓低头欠身右腿抬起,之后放下,环着杨蓉的腰,让杨蓉半倾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