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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漫说诗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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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个世纪的新时期开始,诗歌文体学就成了诗学前沿。原因很简单,新诗从那个时候开始,拨正了诗与政治、诗与散文的关系,又回到了自身。诗从历史层面的反思转向美学层面的发展。
  其实任何文学品种都是受限的文学。每种文体都具有自己的优势,又具有自己的局限。比如,在篇幅上,散文比较自由;戏剧文学由于是戏剧与文学的联姻,受到舞台限制,在篇幅上就失去不少自由;诗虽然是最自由地抒写内心世界的艺术,在篇幅上却最不自由。
  和其他文学品种相比,诗的语言最具特点。宋代王安石把诗歌语言称为“诗家语”是有其道理的。诗家语不是特殊语言,更不是一般语言,它是诗人“借用”一般语言组成的诗的言说方式。一般语言一经进入这个方式就发生质变,意义后退,意味走出;交际功能下降,抒情功能上升;成了具有音乐性、弹性、随意性的灵感语言,内视语言。用西方文学家的说法,就是“精致的讲话”。


1楼2013-12-04 12:17回复
    一与万,简与丰,有限与无限,是诗家语的美学。诗人总是这两种相反品格的统一:内心倾吐的慷慨和语言表达的吝啬。从中国诗歌史看,中国诗歌的四言、五言、七言而长短句、散曲、近体和新诗,一个比一个获得倾吐复杂情感的更大的自由,这样的发展趋势和社会生活有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遥相呼应。可是从语言着眼,与诗歌内容的由简到繁正相反,诗家语却始终坚守着、提高着它的纯度,按照与内容相对而言的由繁到简的方向发展。五言是两句四言的省约,七言是两句五言的省约。这是诗歌艺术的铁的法则。
    诗家语在生成过程里,诗人有三个基本选择。第一,是词的选择。诗表现的不是观,而是观感;不是情,而是情感。诗的旨趣不是叙述生活,而是歌唱生活。所以诗倾吐的是心灵的波涛,而落墨点却往往是引起这一波涛的具体事象。杜甫不说:“天下太不公道了,富的那么富,富得吃喝不尽;穷的那么穷,穷得活不下去”,却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词选得多好啊!第二,是组合的选择。在诗这里,词的搭配取得很大自由。这种组合根本不依靠推理逻辑,而是依靠抒情逻辑,尤其是动词与名词的组合常常产生异常的诗的美学效应。田间的名篇《给战斗者》里有这样的诗行:“他们永远/呼吸着/仇恨”。“呼吸”是实,“仇恨”是虚,虚实组合发出诗的光亮。方敬的名篇《阴天》的开始两行:“忧郁的宽帽檐/使我所有的日子都是阴天”。“宽帽檐”是实,“忧郁的”是虚,虚实的组合使得这两行诗有了很大的情感容量。后来方敬的诗不再忧郁,不再瘦弱,所以卞之琳写的方敬评论的题目是“脱帽志变”。第三,是句法的选择。俄罗斯评论家别林斯基讲得非常好:“朴素的语言不是诗歌独一无二的确实标志,但是精确的句法却永远是缺乏诗意的可靠标志。”这句话见于他的论文《别涅季克托夫诗集》。优秀的诗在句法上都是很讲究的,许多名句和句法的选择分不开。从散文的眼光看,有些诗句好像不通,其实诗家语正是妙在无理,妙在不通。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轻轻的我走了”是大家熟悉的例子。何其芳的名篇《欢乐》:“是不是可握住的,如温情的手?/可看见的,如亮着爱怜的眼光?/会不会使心灵微微地颤抖,/或者静静地流泪,如同悲伤?”词序都是倒装。这样,诗就增添了停顿,减缓了节奏,加强了音韵的铿锵,一唱三叹地抒发了“对于欢乐我的心是盲人的目”的哀愁。
    为说心中无限事,随意下笔走千里,这绝对不是把握了诗家语精妙的诗人。
    (作者系西南大学教授)
    来源:重庆晚报


    3楼2013-12-04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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