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别离二月,甚是想念。家中一切皆好,只待君平安归来。 妻书”
周泰瞥了一眼旁边死咬着嘴唇也压抑不住哭声的新兵,凭借着超好的眼力瞄到信的结尾。
呵,平安。这在战争中是多么昂贵的字眼!
从当兵到现在自己受过的伤连自己都数不清,更何况这群小兵,完好着来,能活着离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何谈平安?
真是自不量力。
周泰嘴角翘起了一个轻蔑的弧度。
就让时间来向他们证明,平安,是多么遥远的字眼。
濡须战后,孙权特意来为周泰行庆功宴。
宴饮正酣。
孙权半眯着醉态的眼,把玩着喝空的酒杯,在又一轮的敬酒过后开口:“周将军此次又立新功,可有何物想要孤赏赐给你?”
周泰沉默地摇头。
孙权轻笑着挑起眼角:“这可不好。人总得有些欲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舞姬美人?”说着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不好不好。这些都不好。”
狭长的眼眯起,托着腮想了半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竟有些欢快地笑了:“不若竣功行赏吧。”
说话间走上前去拉扯周泰战袍的结,没能解开,反而缠得更紧。孙权竟孩子气地嘟起嘴命令他将衣服解开。
周泰依旧沉默着将打乱的结一点一点地解开,然后顺从地,又有些迟疑地将衣服一件件脱下,直至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背部。
触目惊心的疤痕布满整个上身。
“这是怎么来的?”孙权伸手抚上周泰肩头一处深可及骨的疤痕,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周泰直直盯着孙权微抿的嘴唇,毫无感情地答:“当年,依旧是濡须,我替你挡了骑兵一记劈砍。”
手指指向胸膛。
“濡须,箭伤。”
肋骨。
“黄祖,刀伤。”
……
灯火渐幽。
身上大小二十余处伤情原因一一道来,在座将士神情渐渐凝重,眼中的敬佩也越发明显。
直指到腰间,周泰突然抓住孙权微颤的手指,定定地看进孙权的眼眸:“主公。够了。”
够了。
孙权执酒敬周泰,话语掷地有声:“幼平,孤敬你!”
一饮而尽。吞掉混着泪水的酒。
“幼平为孤兄弟战如熊虎,生死无谓,孤今后定当与你荣誉与共,生死同命!”
最高的誓言。
主帐内。
孙权躺在榻上闭目,揉着因醉酒而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傲然地向周泰邀功:“今天过后,定是人人皆伏于幼平了。幼平可要好好感谢孤啊。”
周泰心里暗暗好笑,自家主公总是爱多管闲事。
唤人冲泡了茶水,亲自端到孙权面前。
“喝了。”不容置疑的语气。
孙权竟闭起眼来撒娇:“幼平~孤没醉~孤不喝~”每句话都带着上翘的可爱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