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来伴着咽疾。牛黄、诃子、桔梗、连翘,细细研碎,加水煎煮两次,过了筛,熬成稠膏。
流体刺痛着喉道,如细针密密扎在心尖。他摩挲着自己的颈项,摩挲着那道早已消失的勒痕。光阴不见,一切安好。
他之前死得干净,忠义双全。当初的执念一一放下,孑然一身趟过窗外风云交替。温一壶白月,烟云收敛,尘事忘却。
男子接过他手中的白玉杯,浅笑着眉眼。醉人之物亦害人,酒对嗓子不好,将军不该喝。
昔日的屋寨没为沙土,沙土之上层楼林起。堂下男子称他将军,他称男子为兄。堂上男子仍是昔日的教授,他成了他的学生。
男子不懂医,却执拗地为他和自己煎药。膏药醇厚,润着他的喉。书生的顽固异常坚定,他早已见识过。一条白绫,给他们落下了同样的疾。
花落水无声,梦里是他含笑的眉眼。他惊醒,原以为放下的往事,悉数袭上心头。
清风畏寒,雪落的突然,纷纷洒洒似欲染尽世间灰白。
他的笔敲着纸面,笃、笃,如拄杖叩门。
今日的赛事,关乎学校名望,他是弓道社的主力,不得不赢。他的眼里映着男人上弯的唇角。
事实上,一定会赢。弓起,弦声急急如雨下,射落枯衰枝头盛极的白梅。
笃、笃,敲门声响。男子站在门的另一边,眼目熏醉。
他皱紧眉间:“酒对嗓子不好,哥哥不该喝。”
男人像那诵书的儒生,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风急天高,将军不请我入座?”
原来是醉了。他叹气,默许了自己迷失在温热的拥抱。
此生他无多妄念,只愿平生静好,兄弟乐得其所。
偏偏他依旧笑的风轻云淡
——我们本由妄念所生,又怎能痴心于脱离苦难。
窗外雪落闲静,青山白头。
于是相望而盼,举杯邀月,把酒言欢。
此生苍茫。
唯与君相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