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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像两扇深褐色的重门被缓缓推开,生锈的边角磨在石灰的地面上,蹭出艰涩的回响。那些旧时光漫不经心地一点点侵蚀着思绪,芸子轻轻触摸着那扇重门环上的铜锁,望见了小时池塘边杨柳下斜倚在哥哥身上的自己。
那时候还在世的外婆拿着一把蒲扇,坐在树荫下,一扇一扇地轻轻摇着,回风淡淡地流转。外婆讲过祭品的故事,老人用沧桑而平静的语气叙述着历代的悲哀,芸子小巧的手指紧紧攥着千叶的衣服,沁出了汗。
听外婆说,被当做祭品的女孩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会发出惨绝人寰般痛苦的哀嚎,如泣如诉地悲哭回荡在整座村子里,像是一把寒冷的冰雪被揉进每个人的心底,不觉隐痛。
“那是历代祭品在替整个村子承受着灾祸,她们是伟大的守护神……”钟鼓梵音一般的沉敬,带着一种出尘般的空灵渺远,蹉跎成无奈的惋惜。
“外婆,她们是死了吗?”芸子眨着清如碧潭的眸,粉雕玉琢的脸上是无邪的童真,“死是什么?”
“死啊,”老人用宛如竹风般安然的声音,将这令人畏惧的字眼解释得柔和而宁静,“就是一直睡下去,不再醒了。”
仿佛是幼子的所持有的预感,芸子却扑进千叶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无法流畅表达自己心灵的孩子往往都在用这种方式宣泄着,那种用这样扭曲的借口便被理所当然推进死亡的祭品们,深深怀揣着的委屈与不甘。
而十年之后,似是印证着某种预言,当年内心的不安终于惶惶落下现实残酷的烙印。韶光来去无声,匆匆而逝,按照世代记录的时间,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
小窗幽梦的日子打马而过,不知去了哪里,柔弱如水般的少女倚在时光的边栏,回望着那些曾经和少年的相依为命,怅然若失或是有苦难言的浓稠都像是放在茶杯里被沏开般,散成淡淡的恬静和释然。
满怀的在意只是,当年面对怀中嘤哭不止的芸子,夏川千叶那喃喃在耳畔却被忽略了的耳语里,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