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在《原来我非不快乐》的第一篇当中就提到,他最喜爱的宋词便是苏轼的《定风波》,全词如下:
序: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此作。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林夕写到“莫听,是你可以选择听,但声音也只是外物,你的心可以决定听不到,听不到,着一‘莫’字,境界就从容自主起来。”
用自己的心来决定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得到心灵的平静,不受外物和时运的打扰,这是令人羡慕的境界,林夕对于“也无风雨也无晴”有着自己的“快乐学”见解,我们之后慢慢说。
老爷的词从定风波中汲取了一种写法,在《林夕字传2》中他的关门弟子林若宁说,这种写法称之为“出外景”——从眼观耳闻的周围景物中将自己的感受道出。景物是心情的寄所,而不是单纯的景色展览。
这种供我们赏玩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王菲的《约定》当中有:“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仔细想想,半里是多长?两百多米吧?真的是“长街”么?抑或是因为爱人在身畔,所以半里算长,所以一个稀松平常的剪影,会令自己感觉美到要落泪。当剧情发展到《邮差》,景已经失去亮色,之后自叹缘分太少的苦涩。
有人问一位和尚,怎么样才能放下,僧人回赠一杯水,叫他拿着,问你现在能放下么?这人回答,我不想放下的话,我怎么都放不下,于是老僧将烛台置于杯下,不久之后杯子太烫,摔碎了,僧人方道:“痛过,自然就放下了。”苏轼经历“乌台诗案”,被谪黄州,经历一场雨,换来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稳心境。经历过,才有高与低的落差,才有回首的勇气,才有恍然大悟与豁然开朗,也许还带着悔恨。
既然是在变幻莫测中靠心情独自作乐,那么顺着这个思路来看林夕给杨千嬅的《如果东京不快乐》。我是个夕粉兼嬅迷,她过去有个习惯便是心情出状况,便会去旅游(她的旅行向歌曲很多),欧洲日本,天南地北,说走就走。林夕歌词由这个习惯出发,只要你不快乐,到了东京铁塔,到了巴黎铁塔,依旧不快乐。
之后化用苏轼词中的意思“即使风景不快乐,旅客亦能快乐”,这相比起“何妨吟啸且徐行”,是不是感觉很土很直接。之后,“伴侣都是套晚装,将英国拿回来挂在客房。”这种开玩笑式的淡然词句,老爷在歌词中是屡试不爽,花样百出。副歌里将“也无风雨也无晴”慢慢道出,“回头没海岸,也换来见闻观光。”这是一种“何妨吟啸且徐行”的自得其乐,也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悠闲禅意。没有神奇的北极光,那就好好欣赏行云流水吧,用心感受,其实两者没什么不同,说的很玄乎,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唯有用心听,用心感受。
歌曲根本无关“东京”与“不快乐”,从东京到全世界,从春天到冬季,心情便是风景,心,才是最好的风景。这种“有”和“无”的境界,之后老爷还写过一句很赞的“无爱自然合衬”——《化》。爱不是刻意,而是自然的习惯,爱到忘了爱着,这时候已经没有了爱与不爱,这或许该叫“道是无晴却有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