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生并不急于争辩,只是抬手指向面前的江水,扬声道,“此处江面宽约半里,水流虽然缓了,但观其走势,下面藏有多处暗礁,尤其是靠近中间的那一处,应该就是刚才提到过的暗涌所在。此处的江流已在水底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吸附的力量极大,就算是水性最好的船工,若无内力配合,也必会被它轻易卷入吞噬!”说到这里,他回头望定了楚鹤,眉梢一剔,“就请楚捕头来评个理,我说的这些,可还在行?”
楚鹤不自觉地抿紧了唇,隔了一会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芸生这才转向展昭,清锐的声音在江风里听来有种意气飞扬的味道,“展叔不知道吧,若论水性,我也算是四叔的关门弟子,呆在陷空岛的那大半年里,我们爷俩几乎天天泡在水里。况且我比四叔年轻得多,内力也强于他,如果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能够接近那处暗涌探查,我白芸生必定会是其中之一!”扬起下颌来,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微笑着问道,“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展昭无言地看着他,一瞬间百感交集,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充盈在胸口——这个孩子,在分别的两年里,一直在不断地成长,他的自信、他的骄傲,犹如初升旭日般光芒耀眼,相信总有一天,他的成就将会超越前辈,当然也包括了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玉堂,你的在天之灵,是否也会同样感觉到无比欣慰?
白芸生虽然无法全部读懂对方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却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欣喜,于是决定不给对方说“不“的机会,立刻翻身下马,甩掉身上长衣,健步如飞地来至水边,回过头头来叫了句,“别担心,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双足一顿,轻轻跃起,宛如一道白光般轻悄地滑入水中,竟是毫无声息。
展昭紧跟着跳下马来,飞身追至江边,一声“当心”就此梗在了喉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不断翻涌的江水,掩饰不住地露出一脸担忧之色……
且说白芸生,一个猛子游出十丈开外,当中只换了两回气,便已接近了江心部分,随即察觉出身侧水流有异,似乎正有一股暗流朝着自己腿间缠来,试图将他的身体拖入江底。
白芸生不惊反喜,心知自己应该已到了那股暗涌的上方,于是长吸口气,一头扎入水中,奋力向下潜去。渐渐的,头顶光线变得昏昧不明,四下里死一般的沉寂——在这个幽闭的、被水流包裹着的空间里,他与世隔绝,屏息凝神,缓慢地、坚定地向着江底沉下去……当脚底终于踏上了实地,他一边将外呼吸转为内息吐纳之法,一边缓缓地环目四顾。
此处的江底果然如他先前所料,表面的泥沙之下遍布着层层暗礁,白芸生勉力睁眼,视线却无法达到三尺以外的地方,心念电转间,他定下神来,仔细感受了一下水流的走向,开始摸索着探查起来。
顺着暗流的方向,终于被他发现了隐藏在江底的一条天然石隙,宽约数丈,深不可测,江流在石隙间形成了一股漩涡,生出巨大的拉扯之力,暗涌正是由此间注入,直达海口。
白芸生刚一接近暗涌的边沿,便被一股大力一推,强劲的水流直接拍到了他的背上,险些将他卷了进去,急切间,他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同时伸手死死扣住一块突出于江底的礁石,才勉强稳住身形,内息却已有些紊乱了。心知自己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咬牙探头,运足目力向内察看,石隙中虽然也是一片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却似乎还有一些更加深色的黑影飘浮在岩壁间,随着水流轻轻荡动,宛若一缕缕幽魂,正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白芸生心头一紧,分神之际,胸中似被重重挤压了一下,再也凝不住气息,只得用力一脚蹬在江底,双臂一振,箭一般向上浮去,终于赶在气竭之前冲出了江面。
出水的一刹那,猛然觉得日光耀眼,耳畔重又传来江流奔涌的声音,感觉恍如再生一般,白芸生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大略辨认一下方向,返身朝着岸边游了回去。
未及上岸,头顶风声忽起,接着身子一轻,已被人拉起带离了水面,稳稳落在了岸边的实地上,他侧过头去,便对上了展昭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面含满了关切与心疼。
一阵江风袭来,白芸生不觉微微一颤——三月末的江风依然冷硬,吹在一身湿衣上,竟如刀割一般生疼。展昭顺手解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带着体温的蓝色布料,出乎意料的温暖!
仿佛是贪恋这种触手可及的温暖,白芸生一时间竟不想说话,展昭看他一眼,居然也体贴的没有发问,就这样站了良久,还是一旁的楚鹤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白芸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口中淡淡应道,“找到了一处可以通往海口的深壑,可是来不及细看了,里面似乎有些东西,应该是被两旁尖利的礁石剐住了,才没有一起卷入漩涡。”随即转向展昭,眉目瞬间舒缓下来,“等会儿我再下去一次,想法进到里面查看清楚,”话音未落,手腕一疼,已被对方紧紧抓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