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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鼠猫]西塞剑光寒(寂寞下部) BY 爱猫的砚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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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5二十周年快乐!


1楼2014-07-08 15:40回复
    感谢妍大


    2楼2014-07-08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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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时光易逝,转眼间冬去春来。
      春雨缠绵的三月,白芸生回到了江南。
      洗尽一身风尘,他临窗安坐于金陵“会仙楼”头,独自一人把酒浅酌。
      傍晚时分的玄武湖,刚下过了一场细雨,清风徐来,烟波浩渺,远山凝翠,一望皆青。
      白芸生的目光落在远方天水相接之处,悠然出神......又是一年过去,与那人分别已经五百多天,这段日子里,他走过江南,行过大漠,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塞外中原,在阅历不断增长的同时,他并没有比从前更加快乐,倒是冷眼看过人间万象、世情冷暖,经历越多,便越发觉出了那份平和包容的难能可贵。
      “三年......回去,”真是温暖的字眼啊,白芸生嘴角微翘,忆起当时两人击掌订约的情景,眼底有抹温柔无声流转,他亦明白,要想真正与那人比肩,自己还需要磨练很久。但,那又如何?年轻如他,只要存下这份心思,路途虽远,终可达到。如果不想被那人始终视作一个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得强大起来,直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能够毫不逊色地与之并肩而立,成为令他信赖的伙伴,可以用一种沉稳的气势对他说,“别担心,还有我呢!”——这是他深埋于心底的梦,他一直苦苦磨砺自己,为的便是能有这样的一天。
      此时此刻,白芸生心中所想,也不过是两人三年后的相见,可有的时候,命运的安排却超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天刚擦黑,远远便见一行三人沿街快步而来,虽然不声不响,观其身形步伐,却都有身不俗的功夫,且个个面色凝重,当先一人身形尤为高大,浓眉下一双锐目,开阖间精光闪闪,气势凌人。
      白芸生举杯呷饮,正在心里暗暗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便听到了邻桌一席几人的窃窃低语,“咦,这不是咱们金陵府的成大捕头吗?这么晚了,行色匆匆的干什么去?”
      “嘘,轻声!你只认得个成大捕头,可知打头那人是谁?”
      “恕愚兄眼拙,看这通身的气派,莫非来头更大?”
      “算你还有些眼光,告诉你吧,他就是司徒越……”
      “‘裂云掌’司徒越?就是年前刚提了‘南五省’总铺头的那位?!”
      “可不就是他?跟在他左面的那个年轻人叫做楚鹤,也是六扇门里的后起之秀,名声直追前辈高人,”说到这里,语声一顿,“咦,这几人难得聚到一起,莫不是又有什么大案子了?说句实话,若非巨匪大盗,又如何能够劳动他们三位的大驾?”
      听到此处,白芸生亦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心来,目光追随着那三人一直行到湖畔的码头,就见他们静静站定,并不交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一艘并不起眼的帆船悄无声息地靠了岸,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迎了上去。
      舱门开处,一人当先迈步而出。
      当那个劲挺的身影一下子撞进眼帘的时候,白芸生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地大跳了一声,震得整个胸腔都疼痛起来,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右手下意识地握紧酒杯,他咬住嘴唇,生自己一开口,眼前的景象就会变成一现的昙花!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影,眼中射出如火般的目光——惊讶、狂喜、期盼、渴望……诸般情绪,纷至沓来,强烈到无法言说!他就这么看着那个人,像是只用眼神便能够将对方融化……


      5楼2014-07-08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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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甫出舱门,便觉察到了那道热切的眼神,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酒楼上的白衣人!微微一怔之后,他似乎笑了一笑,抬手打出个“稍待”的手势,收回目光,快步下船,同迎上前来的司徒越等人低声交谈几句,打发那三人离去后,便径直朝着酒楼走了过来。
        不一刻,楼梯轻响,他已登上楼来。这一露脸,楼上忽的一静,各色人等的目光不由便被吸引了过来——依旧是一身蓝衫,身形挺拔,唇角边一丝淡淡微笑,气质沉静犹如江南春雨,但觉一望清新。
        直至此刻,白芸生方才强定住心神,收敛起目光中的热切,慢慢站起身来,低低唤了声,“展叔!”
        与此同时,耳中听得邻桌那里隐隐传来一下抽气之声,目光扫过,瞥见那一桌三人正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这边,神色怪异,顿时心生不快,眼神转厉,冷冷“哼”了一声。
        那三人被他一眼扫过,不约而同都觉心中一寒,他们原也有些个见识,其中一人更是隐约猜测出了来者的身份,知道不该多事,于是抢先朝同伴递了个眼色,招来小二结账后,便即匆匆下楼离去。
        展昭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未多言,直待那几人走远,才笑着摇了摇头,“芸生,两年未见,你好大的气派!”
        白芸生料不到两人再次相见后,对方的第一句话便是调侃自己,顿觉脸上一热,好在这两年的江湖不是白闯的,他再非从前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略一低头掩饰过窘态,再抬头时已经若无其事,微笑着让道,“展叔,这里坐。”一边回头吩咐店家重整杯筷,再添几味清淡可口的菜肴来。
        展昭来至桌旁坐下,抬眼默默打量着对方——白衣如雪,眉目飞扬,气质冷冽中藏着锋锐,眼中的神采明亮如清晨的第一缕晨光……重逢后的白芸生居然变得有点儿陌生了,虽然那张俊美的面孔熟悉依旧,却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两人隔桌互望,有顷,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芸生直视着对方那双温和淡定的眼睛,悠悠问道,“这两年,过得好吗?”
        展昭点头,“你呢?”
        “还行,只是乏善可陈。”
        展昭嘴角微翘,笑容轻淡而温暖,“只怕未必吧?现在江湖上不知‘玉面专诸’之名的,可真还没有几个呢!”
        白芸生这次当真涨红了脸,尴尬的同时,心底又有种隐隐的喜悦悄然而生,呐呐道,“什么‘玉面专诸’,不过是朋友间闹着玩的……”
        展昭见他难得发窘,亦觉好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那些个行侠仗义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我就是再怎么孤陋寡闻,也辗转听到过一些,”顿了顿,微微敛起笑意,正色道,“芸生,展叔与有荣焉,也替你高兴呢!”
        白芸生心头蓦地一热,但觉自己这两年来的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所有的危险和辛苦都不再是苦,都有人知道,那种感觉如此窝心,令他感动至无语,只想好好地浮一大白!
        一念至此,他当真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却为对方斟上一杯热茶,然后举杯相邀道,“展叔,你的胃不能饮酒,咱们就以茶代酒,为这次的‘不期而遇’干上一杯!”
        展昭微笑,呷了口仍在冒着热气的清茶,感觉一直暖到了胃里,一时间思绪起伏,眼前似又浮现出另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欣慰之余,亦觉怅然。
        静了片刻,白芸生当先开口问道,“展叔此次离京南来,可是要什么要事?”
        展昭似不欲多言,只淡淡道,“有个案子,需要我过来帮着看看。”随即转开话题,“你这又是打算往哪里去?”
        对方这样的反应似乎已在白芸生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笑笑,也未再行追问,“金陵春色素著,我原打算多看些日子,所以就在这‘会仙楼’定了间上房。”语声一顿,眼望展昭,目中似有深意,“展叔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一声,小侄随叫随到。”


        6楼2014-07-08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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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府衙大牢分为南北两处,北牢专门用来羁押重犯,墙高逾长,守卫森严。
          一大清早,展昭便在司徒越等人的陪同下来到这里,由牢头引领着进入了关卡重重的牢狱内部。几人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快步走着,一路上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缄默,耳畔除了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便是从两旁牢房里不时传出的呻吟和叫屈声。
          直行至甬道的最深处,带路的牢头才停了下来,侧脸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金陵府衙的大捕头成渡寒,等待他的示下,见对方点了点头,才自腰间摘下一大串钥匙来,一把把地打开了悬在铁铸大门上的数道大锁。
          牢门开处,阴冷的潮气夹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直冲鼻端,几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都暗暗皱了皱眉头。
          直到此刻,“南五省”总捕头司徒越才转向一直静默不语的展昭,神情恭敬地开口道,“案犯韩天漠就羁押与此,展大人若要单独见他,我等就在外面守候。”
          展昭点头,一步跨入门内,随手带上了厚重的铁门。
          牢房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极小的气窗能够透进来一点点亮光,展昭环目一扫,就见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屈缩在墙角,只看身形,居然全无活意。
          缓步上前,展昭蹲下身来,平视着他,低声唤道,“韩天漠?”声音虽然不大,在空寂森冷的牢房里却似带了回音。
          那黑影微微一震,极缓慢地抬起了深埋在双膝间的头,露出了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来,乱发胡须遮掩了相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眼中却神采全无,让人一眼望去,仿佛望在了一潭死水当中。
          展昭目光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见他手脚俱被锁了重镣,囚衣上隐隐透出斑斑血痕,显然是受过刑伤,不觉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韩副将,我是展昭。你家将军来京时,咱们曾经见过两面,你可还有印象?”
          韩天漠呆呆盯着眼前那一身红衣,仿佛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隔了很久,才喃喃低语了一句,“展昭?......开封府的展大人?!”见对方点头,他的眼神突然烛苗般亮了起来,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嘴唇哆嗦着,喉头不断发出荷荷之声,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虽然被他抓得很疼,展昭却没有急于抽回手臂,只是温言安抚道,“别急,我听着呢,有话慢慢说。”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久违了的温和,令韩天漠瞬间红了眼眶——入狱已有一个多月了,他由原本受人尊重的将官变成人人唾弃欺侮的囚犯,地位一落千丈的同时,又顶着个“丢失官饷”的重罪,所有的申诉辩解都遭驳回,甚至还被疑为“监守自盗”,他心中的委屈愤怒、失落彷徨无可诉告,竟将诺大一个汉子逼得生死两难!
          总算是天可怜见,此案想必已上达天听,如今居然派来了开封府的展大人,韩天漠但觉似于一片茫茫黑暗之中陡然见到了一线曙光,由不得他不激动万分!勉强定住了心神,那句在他心头翻滚了无数遍的话终于冲口而出,“作为负责此次押运的官长,丢失了朝廷饷银,天漠自知罪该万死,但是说我‘监守自盗’,韩某至死不服!”
          望着对面安静等待的展昭,韩天漠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的凄苦愤懑,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用暗哑低沉的声音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其实,自从入狱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那日饷银丢失的经过,可是直到今天,他仍然觉得那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7楼2014-07-08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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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天漠以为自己会死,却不肯就此闭上眼睛,圆睁着一双怒目,他的眼角几乎瞪裂,眼前只能看见一片铁灰色的天空,有浓云聚集,似乎在酝酿着风雨,耳畔不住传来刀剑的撞击声、手下拼命抵抗的嘶吼声,还有就是兄弟们濒死时那一声惨呼......而他,却只能躺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
            渐渐的,耳畔的声音一点点地稀疏下去,直至终不可闻,天地间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四下里除了连绵不断的风声,仿佛再听不到其他声响,只是这般劲风,却也吹不散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韩天漠浑身冰冷,在这一刻里,他觉得自己也跟着死去了,留在此地的不过是一副空洞绝望的躯壳!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的视线里再次出现了那双眼睛——铁灰色的眸子阴冷幽深,犹如此刻头顶上那片欲雨的天空。
            韩天漠死死盯着对方,充了血的眼睛里全是仇恨和不甘,嘶声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听不到任何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绝望而疯狂,“你们胆敢打劫官饷,残杀官兵,以为还能够轻易脱得了身吗?这么大的一批银两,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避人耳目,朝廷马上就会派人前来追查,到那时自然有人替我等报仇雪恨!”
            那人依然没有开口,却突然伸出一只带着黑丝手套的手,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然后,韩天漠就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山道附近遍布鲜血尸骸,情景宛如人间炼狱,己方除却自己,已然再无半个活口,而那些黑衣蒙面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清扫着“战场”,随手拎起战死军士的尸身,看也不看便掷入水流湍急的大江之中,转瞬便被冲得没了踪影。
            韩天漠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全然无能为力,这些都是同他日夜相处、亲如手足的兄弟啊,死后却连个尸首都不得保全!一时间,他目眦欲裂,浑身的血液一齐冲上了头顶,眼前发黑的同时,一口鲜血已逆喉喷出,随即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有了意识,却是被一场大雨浇醒的,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来,发觉天色晦暗,大雨中也辨不清是何时辰,勉强坐起身来茫然四顾,不远处的雨幕中竟还依稀可见那几辆装载着饷银的马车,韩天漠正在疑惑对方为何还没杀了自己的时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却再一次发生了!
            就见依然立于自己身侧的那个黑衣人打出的一个手势,其余几个蒙面人突然自腰间拔出匕首,动作整齐地插入了拉车马匹的后臀,马匹吃痛之下,齐齐发出一声惊嘶,拖着身后满载着饷银的车厢,直直冲出了山道,随着几声轰然巨响,连马带车一起坠入了江中,峭壁下的大江有如一张巨口,激流翻滚间,六辆马车转眼便被吞噬殆尽。
            韩天漠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几疑犹在梦中,便在此时,为首那人忽然朝他转过头来——对方的脸在雨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似能够轻易地穿透雨幕,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双一直漠无表情的眼里竟然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讥诮之色,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处已被人重重一击,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9楼2014-07-08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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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醒后赶去报官,再到金陵府衙急急派人前往出事地点查看,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暴雨过后,所有的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曾经那样惊心动魄的鲜血和死亡竟未留下半点踪影,而那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饷银,也随着浩荡的江水散落无踪,再不可寻。
              身披枷锁的韩天漠呆呆地站在崖边,欲哭无泪!注目滔滔奔流的江水,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就此纵身一跃,赶上前去同那些死去的弟兄作伴,可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饷银既然是在自己手中失去的,杀头也罢,凌迟也罢,他决不会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罪责。
              令他绝望的是,竟然没有人肯相信他的话!
              江浙巡抚惊悉朝廷的大批军饷居然在自己的辖地上丢失,着实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即刻上报朝廷的同时,严命金陵府衙必须限期破案,并派出手下强将“南五省”总捕头司徒越赶去协助,而身为金陵府台的王德衡王大人更是焦虑忧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知出此大事,自己无论如何难脱干系,朝廷震怒之下,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怕是将要不稳,所以也施压于手下的捕头衙役,责令严行盘查,宁罔勿纵,一时间整个金陵地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无论是司徒越和他此次带来的助手楚鹤,还是金陵府本地的大捕头成渡寒,全都是“六扇门”里响当当的好手,三人带领下属明察暗访了半个多月,结果居然是……没有结果!
              据韩天漠的供词称,这批军饷是在通往“牛渚矶”的山道之间被劫的,劫匪武艺了得,杀人便如砍瓜切菜一般,训练有素的官兵在对方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以致全军尽没,那么,这群仿佛是凭空出现的高手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从何而来?为什么鬼魅般现身后,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再也寻不到半分踪迹?而且负责押运的军士全部战死,连尸首也被抛入江中灭迹,竟是除了他韩天漠之外,再无一个活口,如此一来,又何以证明他所言是真?!
              退一步讲,就算韩天漠所言全都属实,接下来的问题却更加离奇——劫匪既然武功高强,手段凶残,却为何单单留他不杀?难道只是为了让他可以赶去报案并指认凶手?更有甚者,这些劫匪既然为财而来,得手之后不快快遁走,却又为何要当着“苦主”的面儿将所劫银两全部坠入大江之中?
              ——解释不通。
              但这批三十万两的饷银却又实实在在地不见了踪影!
              面对堂上府台大人连珠炮般的问题,韩天漠欲辩无言!他隐约觉出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有预谋的漩涡之中,即便此刻他全身是嘴,也难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几乎令他崩溃,以至于在其后的几次大小审讯中,任由刑具加身,皮开肉绽,他整个人却如失了魂魄一般全无半点反应。
              见此情景,王德衡也不敢过分相逼,只是如此大案,就算当真寻不回丢失的饷银,身为主审官员,也必须对此做出一个合理的判断来,无奈之下,他皱眉提笔,犹豫了很久,才于案卷之后加上了一句批语:此案线索不清,人证全无,且查无头绪,疑为犯官“监守自盗”?——最后的那个问号显得有些突兀,却也隐约透露出了他心底里的那份疑问和挣扎。


              10楼2014-07-08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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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算是见到您老人家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07-08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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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敲门的是负责看守这所偏院的一名杂役,神态恭谨地禀告道,“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专门给展大人送午饭的。”
                  就在屋内几人相顾愕然的时候,院门处已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位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穿暗色团花长袍,弯眉笑眼,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后面跟着的一看就是个小伙计,手里提着只样式考究的雕花三层食盒。
                  还未进门,那老者已当先一揖,开口自我介绍道,“小老儿石良栋,是城南‘回雁楼’的掌柜,奉我家少东之命,特地为展大人送来午饭。”言罢,挥了挥手,那伙计随即快步进屋,手脚麻利地打开食盒,取出一道道菜肴,井然有序地摆放在了桌案之上,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不觉间便已食指大动。
                  成渡寒久居金陵,自然晓得“回雁楼”的名声,也清楚那里的排场和价钱,就如自己这般俸禄,也舍不得常去那里一饱口福。如今眼见着那几味出了名的“看家菜”一一排列在了眼前,不由得便有些惊喜,抬眼望向对方,疑惑道,“你家少东?可是‘金陵白家’?”
                  石良栋含笑点头,又补充道,“我家少东专门叮嘱了,说展大人口味清淡,所以小老儿特意叫人做了些河鲜新笋,尤其是这一罐‘鲈鱼羹’,用料讲究,极为滋补,是我家大师傅的拿手绝活。请大人们尝尝看,可还对得上胃口?”
                  此言一出,屋中三人一起看向展昭,掩饰不住地露出几分惊异探究之色。
                  展昭垂眸,有片刻抿唇不语......“金陵白家”,这四个字一经入耳,便似水滴溅落深潭,带起的涟漪细微而幽深,骤然间触动了被他深埋已久的往事——曾经有一个人,用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睨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叩朱栏,雪白的衣衫在风里自在地拂动,他的声音也如风一般的自由不羁,“猫儿,白爷的本家就在金陵,那儿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等哪天你得了空闲,爷一定要拉着你走上一趟。到了那里,一切都用不着你来操心,只管好好的享上几天清福!”
                  “其实,这话一直被我记在心底,时隔五年,我终于来了,而玉堂……你的人,又在哪里?!”
                  刹那间,仿佛一记重拳迎面击来,鼻梁间的酸涩迅速蔓延到胸口,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底却隐隐浮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之意——原来,有些伤口,并不会因为自己刻意不去触碰而渐渐愈合,仅仅是无意间的一次触动,依然可以令他痛入骨髓!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重又抬起眼来,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依旧温言道,“两位辛苦了,请转告你家少东,就说......”
                  石良栋最善察言观色,一听他这语气便知是要拒绝,马上接口道,“菜已做好送来,断无收回之理,求展大人莫要叫小老儿为难。对了,这里还有我家少东要我转呈给您的一封信,烦请展大人过目。”
                  展昭接过展开,但见素色便笺上两行龙飞凤舞的草书,连字迹都似透出一股子锐气:
                  “好好吃饭,否则你的胃又该疼了!
                  ——芸生拜上”
                  展昭无语,沉吟有顷,方笑了一笑,“如此,就有劳石掌柜了。”
                  石良栋暗暗出了口长气,摇手笑道,“这可不敢当,几位大人请慢用,我等就先告退了。”
                  待他二人离去后,展昭当先动手替自己盛了一碗鱼羹,招呼道,“大伙儿不必客气,赶紧吃完,也好快些赶路。”
                  其余三人互望一眼,便也不再谦让,提箸吃将起来。几个大男人风卷残云一般,转眼便将所有菜肴扫荡一空。果然盛名无虚,菜色精美自不必说,味道之妙,就连楚鹤这般平日不讲究吃喝的人,亦觉回味无穷。


                  14楼2014-07-08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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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饭罢,三人告辞退出,趁着楚鹤前去做出行准备的空挡里,展昭步出房门,来到院中大树下站定,静静地出神片刻,忽然头也不抬地开口道,“出来吧。”
                    须臾,身侧风声飒然,人影微晃,耳畔随即响起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展叔!”
                    展昭不动声色地侧过脸来,微微眯了眯眼睛——面前的青年一袭白衣翩然,眉目飞扬,笑容明朗,可不正是白芸生?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触,留意到对方眼中露出略带责备的神情,白芸生抢先陪了个笑脸,“怎么,你不喜欢?”
                    展昭板起面孔,淡淡反问道,“这算什么?”
                    白芸生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的确算不得什么!要不改日我再做东,专门请展叔去酒楼里好好吃上一回?”
                    展昭啼笑皆非,努力绷紧一张脸,想要摆出长辈的架子来好好责备几句,却终究狠不下心来,瞪视对方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一次就算了,记住,下不为例!”
                    白芸生却摇了摇头,微敛起笑意,眼神里透出倔强和坚持,“恕难从命。展叔既然到了我白家的地头上,自然要将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展昭心头微震,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低低讪笑了一声,“听听这是什么口气!你家地头儿?怎么倒像是‘金陵一霸’?”
                    白芸生眨了眨眼,看起来竟似有点儿委屈,“展叔待人一向温厚,为何独对芸生如此客气疏离?就当我是在进‘地主之谊’,也未尝不可啊?”
                    展昭无语,目光渐转柔和,有顷,放缓了语气道,“好意心领,只是这样让我很不习惯。芸生,答应展叔,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白芸生嘴角微翘,痛快地应道,“好。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
                    白芸生的目光没有闪烁,平静地望定了对方,“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
                    展昭皱眉,“如果我说‘不’呢?”
                    白芸生依旧直视着他的眼睛,许久,微笑了一下,“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后悔!”
                    展昭垂眸,浓长的睫毛掩藏起眼底的波动,隔了很久,才徐徐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还会悄悄跟来?”
                    这一次,白芸生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然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两人都不再开口,仿佛在比拼着耐心,直到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才不约而同一起转头望去。
                    楚鹤蓦地停步,吃惊地盯着那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白衣青年,随即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展昭。展昭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角,低声叹道,“罢了,展叔犟不过你。我们马上要去一趟‘牛渚矶’,你若赶得及,就跟着来吧。”
                    白芸生眼神一亮,应声叫道,“好,给我小半个时辰,咱们城门口见!”言罢,利落地一个转身,雪白的身影瞬间已掠过了楚鹤身侧,一阵风般消失在两人眼前……


                    15楼2014-07-08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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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半个时辰后,展昭和楚鹤打马出城,远远便见白芸生已等在官道旁边,一身白色劲装,胯下骏马毛色亦如新雪,衬着官道两旁的依依垂柳,益发显得玉面朱唇、风神俊朗。
                      展昭勒马站定,为他二人简单做了介绍,“白芸生......楚鹤。”
                      两个青年明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眼神各自一沉一凝,暗暗在心里掂量着对方的斤两,片刻之后,楚鹤抱拳一揖,当先道了声,“久仰。”白芸生客气地微笑还礼,“幸会。”
                      展昭似对两人间隐隐显露出的锋芒毫无所觉,淡淡一笑,低声说了句,“走吧。”言罢一带缰绳,率先纵马而去,其余二人也各自提缰,紧紧跟上。
                      金陵距离“牛渚矶”并不算近,便是骑马也需跑上一整天的路程。三人一路打马扬鞭,希望可以在明天一早赶到那里,到了此时,就显出白芸生那匹马的神骏来,一旦撒开了四蹄,竟如一道白烟平地腾空,若非主人有所示意,早已将它的另两位“同伴”远远抛在了后面。
                      好在白芸生果然“说话算数”——他们每次行经一处较大些的集镇,都会有人在大道旁牵马相候,一见三人到来,立刻上前为展楚二人换马,同时奉上香茗解乏,态度恭敬,照料周到,待若上宾。
                      到了傍晚时分,眼见天色将暮,白芸生借口自己的爱马“流光”已经跑了一个下午,也该好好饮水喂料,拉着两人进了镇上一处最大的酒楼,方才坐定,早有人跟着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菜色虽然简单,胜在搭配得细致用心,有粥有饭,对于赶路的旅人来说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楚鹤虽也跟着吃喝,心里却着实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此番举动未免太过,出门在外,哪里来得这许多讲究和排场?腹诽之余,不免生出几分轻视之心,同时也在暗暗奇怪,这位“公子哥儿”既然如此注重享受,又何必巴巴的跟来吃苦?
                      而展昭一路行来都很沉默,对于芸生的安排未置一词,此刻他眼望桌案,竟有片刻出神,随即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白芸生却已猜出了他的心思,边动手替他盛粥,边含笑开口道,“展叔莫怪芸生狷介,还是那句老话——既然到了我家地盘上,小侄自然要尽心照拂,以进地主之谊。”
                      展昭闻言,向他看了一眼,便也不再多说。
                      这顿晚饭因为事先准备得充分,倒也没有花去多少时间,饭罢三人又匆匆上路,终于在天明时分赶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牛渚矶”。


                      16楼2014-07-08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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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登上山顶,放眼望去,第一个感觉就是——此地果然名不虚传,绝壁临江,水湍石奇,山水之险、风物之秀,不愧被誉为“天下第一矶”!
                        展昭立身崖边,劲风袭来,振衣欲飞,向下望去,但见浩荡的江水到此转了个弯,突然变得无比湍急,竟似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打着旋儿咆哮奔腾,人未近前,已觉水汽森然扑面,心神为之撼动。
                        楚鹤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在微明的晨光里半明半暗,目光掠过荒草萋萋的崖顶,他低声开口道,“据说,事发两日后,成铺头他们才闻讯赶来这里查看,无奈接连两天的大雨已将一切痕迹冲刷干净。后来他们也曾带着韩天漠来此查证,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证据,同样无功而返,”顿了一顿,他终于道出了心底的疑问,“时隔数月,展大人可是还想从这里寻出什么被遗漏的蛛丝马迹?”年轻的声音里隐约透出不服之意,却连他自己也未觉察到。
                        展昭浑若未觉,只是注目脚下的滔滔江水,神情若有所思,隔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事发之后,可有及时派人打捞?”楚鹤点头,“派是派了,只是此处江流湍急,根本无法下水探查,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找了许多附近的船工水手,接连数日沿江搜寻丢失的饷银和军士的尸体,却仍旧一无所获。”
                        “可曾留意过金陵附近武林中人的动向?”
                        “这点我们也想到了。在这段日子里,我们曾经暗访过金陵附近的所有武林世家、绿林盗匪,还是没有发现有何异动。”说到这里,楚鹤也不禁叹了口气,“如果韩天漠所言属实,那些劫匪就不仅仅是武功高强,手段残忍,来头怕也不善!”
                        一阵沉默之后,展昭沉吟着缓缓道,“据我看来,此案最大的一个疑点在于韩天漠的供词是否可信,换句话说,就是他到底有没有说谎?如他所言,劫匪杀人越货,目标就是那三十万的银两,可是对方却在得手之后,将劫得的饷银尽数抛入江中,如此前后矛盾之举,实在令人费解,也让韩天漠的供词难以取信于人;另一个难解之处就是,那些劫匪既然杀人如麻,当然不会在乎韩天漠的死活,却独独留下他的一条命,”语声一顿,他于风中转过身来望向楚鹤,双眸在曙色里亮若星辰,熠熠生辉,声音很低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楚鹤全身一震,刹那间似被重锤敲了一下,脑际闪过了许多纷杂的念头,思绪却又乱做一团,抓不住、理不清,他皱紧眉头,自语般地重复道,“是啊,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展昭直视着他,脸上神色冷静,声音却很温和,“此次劫镖之举,无论从时间还是地点,甚至包括当时的天气,都可以看出对方计划周详、手段残忍,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不可能做出任何毫无意义的事情来。咱们不妨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想一想,让韩天漠活着,应该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一步棋,只是,这步棋的作用,又在哪里?”
                        楚鹤迎上对方清亮的眼神,似乎从中看出了一点含而不露的鼓励和期待,胸口蓦地一热,脑中灵光忽闪,脱口道,“难道,他们是想通过韩天漠,来告诉咱们什么东西?!”
                        展昭点了点头,眼中微露笑意,“我想,韩天漠的性命,甚至包括他的供词,应该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甚至还是一个非常关键、不可或缺的部分——用他的嘴,来说出对方想要咱们知道的一些事情。”
                        楚鹤凝神思索着,努力想要跟上他的思路,“对方想要咱们知道的事情?……可是,除非韩天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否则又怎么可能乖乖照着对方的意思来说话?!”
                        展昭嘴角微翘,意示嘉许,“问得好。这个案子,初听起来便有许多无法自圆其说之处,其实绕来绕去,就会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那就是韩天漠的叙述是否都是事实?”顿了顿,他有意加重了语气,“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他的话是否都是事实’,而不是‘他是否在说谎’。”
                        楚鹤怔了怔,皱眉问道,“这两者......有区别吗?”
                        “不仅有,而且区别很大。试想,如果我们认可韩天漠没有说谎,那么接下来就会得到一个结论:这批饷银已经被对方抛入江中,从此不知所踪,再也难见天日,而这,也许正是对方想要通过韩天漠告诉我们的结果!”
                        “那么,你的意思,是怀疑他所言不实?”
                        展昭摇了摇头,重又将目光转向前方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有顷,低声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韩天漠并没有说谎,只是...... 他所说的未必全都是事实!"
                        楚鹤全身一震,刹那间似被重锤敲过,脑际闪过许多纷杂的念头,思绪却又乱做一团,抓不住、理不清,他皱紧眉头,自语般地重复道,“是啊,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


                        17楼2014-07-08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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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展楚二人低声交谈的时候,白芸生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跟着参与进来,却也没有错过两人间任何的表情和对话。那一刻,望着立身于劲风中的蓝衣人,他情不自禁再次感叹——他的展叔,还是那般令人怦然心动!也许他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每当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对方的时候,那双幽深如潭却又清澈见底的眼睛,简直可以吸人魂魄……
                          眼见着楚鹤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由最初隐隐的不服,慢慢转为迷茫困惑,到得后来,居然微微涨红了面孔,目光闪亮,终于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白芸生垂下头来,不易察觉地扁了扁嘴,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何滋味,自豪的同时,又似乎隐隐有些涩然。
                          就在这时,展昭忽然抬手,顺着江流的方向指向下游,扬声道,“此处水流虽然湍急,但总该有平缓些的地方,咱们且向下再找找看,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楚鹤虽然拿不准对方究竟要找些什么,还是点头应道,“好。”
                          于是,三人各自牵马,沿着山路朝下游的方向缓缓行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却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有些阴霾,远望一片苍茫,脚下的江水不断激荡着,打在岩石壁上,翻起阵阵白浪,发出骇人的声响。
                          三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楚鹤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展昭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于此案,我有一个初步的猜测,可是尚需验证。现在,咱们就是在想办法找出证据来。”
                          楚鹤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请恕属下多嘴,大人如果想自江中找出丢失的饷银,只怕……很难。”
                          展昭脚步一顿,微微露出询问之色。
                          楚鹤抬手一指,“再往前两三里地,江面开始平缓,但却有一处暗涌挡道,据说那里可以直通海眼,无论是船还是人,一旦卷入,再难出现,就连老船工们也谈之色变,从来没人不敢于一试深浅。”
                          展昭皱眉,沉吟片刻,忽然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当先驰去,同时低声喝道,“好,咱们就去那里看看。”
                          果然,三人沿江行出数里,随着山势渐低,湍急的江流也慢慢平缓下来,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江面时,浪头已明显变小,江风吹在身上也不似崖顶那般寒意侵人。
                          楚鹤眼望江水,眉间难掩忧色,突然叹口气道,“过不了多久就是汛期,到了那时,江水猛涨,别说是整车的饷银,就是大个些的沉船,也会被急流卷着冲入海口,任凭大罗金仙在世亦无能为力了!”
                          展昭勒马站定,身前不远处就是不停涌动着的江水,他久久地凝视着江面,好像正在仔细观察着江流的走向,又像是在全神思索着一道难题的答题。
                          白芸生留意到他锁紧了眉头,神色渐趋凝重——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如此焦虑的神情,仿佛已经预感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忧患,却又力有不逮。
                          白芸生心里一紧,脱口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展昭闻声侧头,眼中难得地露出了一点不自信的神情,静了片刻,轻声答道,“我在想,如果你蒋四叔此刻能在这里,那就好了......”
                          “你是想找人下水探查?”白芸生眼神一亮,忽然间嘴角微翘,笑了起来,“其实,展叔又何必舍近求远?”
                          “你?”
                          “可不就是我吗?”
                          展昭目光一闪,凝眸向他看了片刻,缓缓摇头,“太危险了!”


                          18楼2014-07-08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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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芸生并不急于争辩,只是抬手指向面前的江水,扬声道,“此处江面宽约半里,水流虽然缓了,但观其走势,下面藏有多处暗礁,尤其是靠近中间的那一处,应该就是刚才提到过的暗涌所在。此处的江流已在水底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吸附的力量极大,就算是水性最好的船工,若无内力配合,也必会被它轻易卷入吞噬!”说到这里,他回头望定了楚鹤,眉梢一剔,“就请楚捕头来评个理,我说的这些,可还在行?”
                            楚鹤不自觉地抿紧了唇,隔了一会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芸生这才转向展昭,清锐的声音在江风里听来有种意气飞扬的味道,“展叔不知道吧,若论水性,我也算是四叔的关门弟子,呆在陷空岛的那大半年里,我们爷俩几乎天天泡在水里。况且我比四叔年轻得多,内力也强于他,如果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能够接近那处暗涌探查,我白芸生必定会是其中之一!”扬起下颌来,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微笑着问道,“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展昭无言地看着他,一瞬间百感交集,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充盈在胸口——这个孩子,在分别的两年里,一直在不断地成长,他的自信、他的骄傲,犹如初升旭日般光芒耀眼,相信总有一天,他的成就将会超越前辈,当然也包括了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玉堂,你的在天之灵,是否也会同样感觉到无比欣慰?
                            白芸生虽然无法全部读懂对方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却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欣喜,于是决定不给对方说“不“的机会,立刻翻身下马,甩掉身上长衣,健步如飞地来至水边,回过头头来叫了句,“别担心,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双足一顿,轻轻跃起,宛如一道白光般轻悄地滑入水中,竟是毫无声息。
                            展昭紧跟着跳下马来,飞身追至江边,一声“当心”就此梗在了喉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不断翻涌的江水,掩饰不住地露出一脸担忧之色……
                            且说白芸生,一个猛子游出十丈开外,当中只换了两回气,便已接近了江心部分,随即察觉出身侧水流有异,似乎正有一股暗流朝着自己腿间缠来,试图将他的身体拖入江底。
                            白芸生不惊反喜,心知自己应该已到了那股暗涌的上方,于是长吸口气,一头扎入水中,奋力向下潜去。渐渐的,头顶光线变得昏昧不明,四下里死一般的沉寂——在这个幽闭的、被水流包裹着的空间里,他与世隔绝,屏息凝神,缓慢地、坚定地向着江底沉下去……当脚底终于踏上了实地,他一边将外呼吸转为内息吐纳之法,一边缓缓地环目四顾。
                            此处的江底果然如他先前所料,表面的泥沙之下遍布着层层暗礁,白芸生勉力睁眼,视线却无法达到三尺以外的地方,心念电转间,他定下神来,仔细感受了一下水流的走向,开始摸索着探查起来。
                            顺着暗流的方向,终于被他发现了隐藏在江底的一条天然石隙,宽约数丈,深不可测,江流在石隙间形成了一股漩涡,生出巨大的拉扯之力,暗涌正是由此间注入,直达海口。
                            白芸生刚一接近暗涌的边沿,便被一股大力一推,强劲的水流直接拍到了他的背上,险些将他卷了进去,急切间,他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同时伸手死死扣住一块突出于江底的礁石,才勉强稳住身形,内息却已有些紊乱了。心知自己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咬牙探头,运足目力向内察看,石隙中虽然也是一片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却似乎还有一些更加深色的黑影飘浮在岩壁间,随着水流轻轻荡动,宛若一缕缕幽魂,正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白芸生心头一紧,分神之际,胸中似被重重挤压了一下,再也凝不住气息,只得用力一脚蹬在江底,双臂一振,箭一般向上浮去,终于赶在气竭之前冲出了江面。
                            出水的一刹那,猛然觉得日光耀眼,耳畔重又传来江流奔涌的声音,感觉恍如再生一般,白芸生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大略辨认一下方向,返身朝着岸边游了回去。
                            未及上岸,头顶风声忽起,接着身子一轻,已被人拉起带离了水面,稳稳落在了岸边的实地上,他侧过头去,便对上了展昭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面含满了关切与心疼。
                            一阵江风袭来,白芸生不觉微微一颤——三月末的江风依然冷硬,吹在一身湿衣上,竟如刀割一般生疼。展昭顺手解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带着体温的蓝色布料,出乎意料的温暖!
                            仿佛是贪恋这种触手可及的温暖,白芸生一时间竟不想说话,展昭看他一眼,居然也体贴的没有发问,就这样站了良久,还是一旁的楚鹤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白芸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口中淡淡应道,“找到了一处可以通往海口的深壑,可是来不及细看了,里面似乎有些东西,应该是被两旁尖利的礁石剐住了,才没有一起卷入漩涡。”随即转向展昭,眉目瞬间舒缓下来,“等会儿我再下去一次,想法进到里面查看清楚,”话音未落,手腕一疼,已被对方紧紧抓牢,“不成!”


                            19楼2014-07-08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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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怔之后,白芸生强按住涌上心头的喜悦,眉梢轻挑,“怎么?”
                              展昭面色苍白,紧抿着唇,隔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可以让你出事!”——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我不可以让你……再出事!”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底蓦然升起的那种恐惧?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了害怕,心底隐隐有个地方在忐忑不安,害怕失去,害怕对方就此再无踪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见到!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担心,白芸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温厚的手掌传递出令人安定的力量,“别担心,”他笑的充满自信,宛如阳光,“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见对方犹在迟疑,又正色地补了一句,“我有种预感,也许那里正是此案的突破口,若不去看个明白,叫人如何甘心?!”
                              展昭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明明衣衫还湿着,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隐约可见修长矫健的身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衬得脸部轮廓更加俊美深刻……原来,长大后的芸生,并不真的与他的二叔那般相象!也许,白玉堂曾经是他心目中一个不可超越的标尺和榜样,可是不断成长的他,已如破茧之蝶,一点点地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展昭脸上神色复杂,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叮嘱道,“一切当心,千万不可逞强!”
                              白芸生眼中微露笑意,痛快地应了声“好”,将蓝衫递还给他,身形一展,第二次潜入了江中……
                              这一次,白芸生没有浪费半点儿时间,飞快地潜游到了石隙附近,向内略一探手,已觉寒意逼人。他迅速脱下贴身亵衣,挂在礁石上做了个标识,然后游鱼般轻悄地滑了进去。
                              暗隙里的水温果然又低了很多,寒凉彻骨,像是能将人的血液冻结,越往下潜,压力越大,耳鼓渐渐胀痛起来,胸腹憋闷,浑身的骨骼都似在“格格”作响。
                              白芸生咬牙忍受,同时尽量放松身体,任由漩流将他带往石隙深处。一路向下,两边岩壁遍布尖利的暗礁,眼前不断有被其剐住的东西匆匆闪过,却都不是他要寻找的,直到一个状似麻包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他才勉力定住身形,心头掠过一阵狂喜——这极有可能便是用来装运银鞘的麻包,因为勾在了一块突出的礁石上,才侥幸没有被一同卷入海口!
                              刚想近前查看,一股急流突然卷来,将毫无准备的白芸生一下子拍向了岩壁,还算他反应得快,及时伸手挡在了前面,饶是如此,亦觉手臂上陡然一阵激痛,却是被尖利的岩石划出一道长长地口子。
                              心里一沉,白芸生不由皱紧了眉头,知道在水中一旦见血,便再也不能久留,可是……看一眼不远处的麻包,又实在心有不甘,只这略一犹豫的工夫,臂上伤处已漫起一层淡淡血雾,体温似与鲜血一同流失,但觉寒意飞快地渗入了四肢百骸,内息一窒的同时,再也稳不住身形,差点儿便被一股急流卷走……这番情形实在凶险已极,他心知若再犹疑,只怕就此葬身江底,连尸身也无处寻觅!
                              那一刻,白芸生心如擂鼓,情不自禁抬头上望,透过眼前那片昏暗的水域,他仿佛能够看到光影交错的江面,甚至还有一望无垠的湛蓝天空——那里是一条生路,他只需一直浮上去,就可以重见光明......这样的诱 惑不可谓不大,但他只是挑起嘴角笑了一笑,回手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毅然返身,朝着麻包的方向游了过去!


                              IP属地:上海20楼2014-07-08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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