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一把推开HMR酒吧的大门是在一个几乎能使人融化的炎热下午。毫无倦意的蝉声消磨着汗流浃背的行人们的耐心和意志,仿佛是一剂催化剂使人焦躁不安,并与自己的理智反复抗衡着。空气似乎被烹煮成半流体,粘稠又湿腻地附着在鼻息、睫毛、骨节上,既增加了衣角的重量又增稠了身上的汗液。
大理石外墙的质感还是与这条超现代感十足的繁华街道格格不入,实木的双开大门还是和印象中差不多厚重,只是少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潮以及令人不适的“归属感”。机械转动着的排气扇发出不悦的老久机器的响声,轮换的扇叶将外面的光一缕一缕析进,映照出扬尘闪动的样子,还悄悄地抓挠着光脚蜷在几乎要脱下一整层皮的沙发上某人的皮肤。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食物发霉的微妙酸味使这个着实有人存在的空间显得更加不真实,尽管它曾经是多么热闹、辉煌。
“美咲。”伏见一把抓住八田的手腕,与印象中不同的骨节感使他有些悚然。
“猿比古……?”八田像是触电般敏感地被惊吓到,抬起了几乎要哭出来的脸,发现这个自己可以十分信任地面对他哭泣背对他睡去的人用着与自己类似的表情凝视着自己。
你的眼睛就快要可以说出话了,有点狡猾啊。
“跟我离开这里吧。”
列车缓缓地将他们和那个包裹着他们青春年少、他们曾经敬畏守护过的小镇拉开距离,八田突然想起他离开时不小心踢到的撒满一地的可乐瓶和花损的录像带。夕阳即将将青灰色的天空吞没,它在列车玻璃上泛起晃眼的光,滑过一道道金属防护栏,从伏见镜片后的虹膜上一遍遍经过,掩盖过他黑洞般的思绪。
他很厉害,所以我曾无条件地相信他。
伏见就这样安静地与八田并肩坐着,和之前两个嘴角扬着笑穿着胭脂色法兰绒校服的逃课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连接着他们的是同一线的耳机、能够一起热衷的幼稚却美好的愿望或者是准确100分透视对方心思的错觉。八田轻轻闭上眼睛感受一遍又一遍温柔抚过眼睑的光,和那时候无异,仿佛自己从未成长过,从未从那些地方迈开步子向前过。
“我们正向哪里去啊?”
“离开那里。”
干脆停止思考的两个人终于再也没有过多余的话,疲惫地沉溺在潮汐般的殷红中,八田将头部依偎在伏见的肩上,听着列车摇晃扶手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这家伙的肩已经有这么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