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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早上那件事以后边伯贤就一直躺在床上没从被窝里钻出来过,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槐子一开始还劝劝他,后来也觉得少年怀春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胡乱安慰了几句就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就这么躺了一天,似真似假地天人交战了一天,边伯贤终于忍不住了,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谁知道一起来就看见槐子和几个舍友准备出门,连忙问:“你们去哪?上课吗?”
槐子穿着鞋头也不抬地回答:“上什么课啊现在,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我们约了阿雅和她的室友一起吃晚饭,就不和你在这瞎耗着了,拜拜。”
“诶你们!”伯贤的话淹没在用力的关门声中,然后就是空无一人的寝室带来的死寂的感觉。
槐子你可以呀!校花阿雅这才多久就被你泡上了!?
边伯贤越想越来气,翻了个身,最后还是觉得受不了这种太过安静诡异的气氛,决定出去走走舒展筋骨。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伯贤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果然是热血青年,少吃一顿都不行。饥饿迫使伯贤迟钝的大脑开始运作,他记得出门前看过时间貌似是晚上十点左右,这个时候应该只有便利店是开着的。
得出以上结论以后,边伯贤迈着沉重的双腿开始往自己印象里唯一的超市进发。辛辛苦苦走到了地方才发现超市已经关门了。边伯贤捂了捂饿的扁扁的肚子,大脑还是发出了“前进”的信号。
于是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前面有个人坐在地上。灯光下那个人隐隐约约的轮廓与今天早上的有些重合。
林庭幽?他在心里怀疑,又不敢出声,只好躲到后面的树林里朝这边张望。
茫然的状态中,林庭幽居然第一个想到了伯贤,但是又苦笑,自己,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于是她又打给阿雅,那边持续了很久的忙音终于让她想起来阿雅作为校花似乎没有清闲的时候,今晚她和兜兜以及几个新认识的男生吃饭去了,现在估计正high。
这时庭幽的手机也发出了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的提示。折腾了一天,连自己都累了,更何况是手机。
她认命地拍拍屁股坐下,仰着头看天空。夜空如黑幕一般沉重,竟没有星星和月亮,怪不得这么四周暗,如果没有路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庭幽看向那盏灯,仿佛它就是划破黑暗的利剑,能带给她一点温暖。功率不大的路灯灯光并不刺眼,庭幽盯着白色的光出神。好像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对了,是边伯贤。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就是有这种淡淡的光芒。虽然白天阳光太猛烈,并不能注意到,但是这个身上带光的男生带来的却是一种干净纯粹的感觉,给她留下了特别的印象,因此自己才一直盯着他看,移不开视线。
但是现在她再也看不到他那份光芒了吧?或许,今天和阿雅一起吃饭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庭幽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酸楚。
林庭幽是普通人,但也不是普通人。先天性的夜盲症,没有光芒就变成盲人一个。
所以,她一直都是害怕黑暗的,所以对于她来说,带着细微光芒的边伯贤,简直就是救赎。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是一种喜光植物,对于自己来说光就是支持她活下去的能量,只有有了光,才能进行光合作用,维持自己生存必须的能量。可是她忘了,漆黑的夜里,没有光,无法光合作用的植物,并不会死。
日间光合,夜间呼吸。
喜光植物,喜光,却也不是离不开光的。
所以,她自己应该可以好好的一个人生活,那么艰难地伸出的幼苗,但是至少长出来了不是么。
突然间灯光闪了闪,然后就是“啪”一声玻璃爆掉的声音。庭幽惊呼一声,突然的黑暗让她来不及适应,好像什么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弄不清危险的具体方向,更别说逃了。
于是她只能呆在原地,抱紧了身体等着玻璃落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但是有人一把推开她,然后就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谁?没事吧?”庭幽着急地睁大眼,却什么都看不到,慌忙间如同盲人一般伸手去感觉,却
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碰到一个人凉冰冰的指尖。
“我没事,你别过来,这里碎玻璃太多了。”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在隐忍着什么。
“伯贤?!”庭幽听出来了伯贤的声音,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身子因为疼痛微微缩成一团。
“嗯,你不要动,我过去。”明明疼得要命,伯贤还是强装镇定,然后凭感觉跨出一大步。鞋底并无异物插入之感,伯贤松了口气,连跑带跳蹦到了庭幽身边。
“你还好吧?哪里受伤了?”庭幽着急地看着他不住地发抖。
“就是划了一下,没关系的。”伯贤侧身想挡住庭幽的视线,但是她还是执拗地顺着他的手向
上摩挲,直摸到了粘糊糊的什么,心下不安,逆着液体的流向找到了伯贤肩上的伤口。
“我真的没事的……”
“你别说了,赶紧让我看看。”伯贤还想阻止她,但是庭幽把他扳回来,努力睁大眼睛分辨出伤口的位置。透过伯贤的指缝,血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刚刚有一块玻璃砸到我头上居然反弹到了我的肩膀,然后伤口那里就变成了它的着力点……”伯贤见她一直皱着眉不说话,觉得有点尴尬,就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谁知道庭幽反而揪住不放:“然后玻璃就扎进去了?”
“没有,就是划过去了。没有这么严重。”伯贤把自己的脸别过去,不让她看见自己有些紧张的脸。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再说。不过这么黑,你认得路吗?”庭幽这才想起他们四周黑咕隆咚的一片,不禁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躲在了伯贤的身后。伯贤见她刚刚还很严肃地盯着自己,下一秒就吓得紧紧揪住自己衣角,太大的反差让他几乎是笑了出来:“原来你怕黑。”
“嗯,算是吧。”庭幽听出来了他笑声的含义,咬咬唇还是没有说出夜盲症的事情。但是更怕他丢下自己不管,只好模棱两可。
“以后因为黑暗而觉得害怕的话,记得站在我身后。”虽然留恋保护她的感觉,但是实在不忍让她不自在,叹了口气,伯贤还是握紧了双手,心念默动。
“因为我是光。”
一轮明月悄然钻出云层。
“你是,光?”庭幽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愕然发现皎洁的月光已经照亮了前路。前方路灯的灯罩上还保持着玻璃碎掉的裂痕,里面的灯泡还有微微发热的痕迹,地上是一圈的玻璃渣。
伯贤知道失言了,马上找补:“我的意思是……在黑夜里我可以变成你的光,照亮你的路。”
只怕,是照亮你通向别人的路,伯贤苦笑。
“是吗。还是赶紧先去医院吧。”庭幽笑笑。
可惜你只能是我今晚的光。因为你分给我的只不过是凤毛麟角。
边伯贤,你是我的光源,该有多好。
“我等会儿会去的,先送你回去。”伯贤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两个人一起沿路慢慢走回去了女生宿舍楼。
“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计得在那里露宿一晚上。”庭幽的眼睛终于离开了伯贤的伤口,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人。
但伯贤还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走。
还是无法直面对她的感情么,边伯贤,你早就应该死心了,有了今晚还不够吗?
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句:“今晚的事,就当没有过吧。”我怕会影响你。
犹豫了很久,庭幽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只可惜双方,都不是一个意思。
伯贤猛然停住脚步,继而又加快了频率:“我知道了。”
果然又是自己多心,原来连今晚都不属于他,自己根本不值一提。
紧张地卷着衣角目送他走了几步,庭幽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要是你喜欢阿雅的话,我可以帮你。”
“什么?!”伯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林庭幽是误会了他喜欢阿雅才这么冷淡的吗?
“我的意思是,我是阿雅的好朋友,她不是很多人喜欢么,你想的话……我也许,可以帮你说几句好话。”庭幽舒了口气,仔细观察伯贤的脸色。毕竟把自己的朋友和心上人撮合在一起真不容易。这句话也是庭幽想了很久才说的,估计他会很高兴吧。
“乱说什么啊,我不喜欢阿雅,喜欢阿雅的是槐子好不好。”伯贤哭笑不得。
“哦,那,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没事了我上去了啊。”庭幽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转头飞快地
跑上楼梯,跑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声音小小的,“伤口……记得处理。”
“呀林庭幽!你记住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别给我安造什么暗恋故事了。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伯贤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自恋吧你就!”庭幽回头对他扮个鬼脸,摇摇头走了。
所以她也喜欢我吗?这么想着,伯贤就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