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断背山》,是在一个午后。
那天阳光很猛烈,可是照不到我所在的房间。我的房间朝西,屋外都是高大的香樟。
一年四季,都是凉的、阴的、暗的、寒的。阳光照不进来。
我看《断背山》也是有这样的感觉。
断背山很美。天淡蓝淡蓝的。有时有云,有时没有。
苍郁的树木,笼着淡绿色。
山顶还覆盖着雪。雪反射着冰冷的阳光。
羊群默默地围在一起吃草,还有的呆呆地望着远方。
他说:我不是同性恋
他说:我也不是
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无关酒精,无关那一夜的寒冷,无关身处高山牧场的寂寞。
我爱你,所以我想抱你,所以我想吻你,所以我想与你在一起。
杰克到底是为了什么第二年才回去?
可是埃尼斯并没有回去过。
“那年夏天,”埃尼斯说,“我们拿到工钱各分东西后,我肚子绞痛得厉害,一直想吐。我还以为自己在迪布瓦餐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过了一年我才明白,我是受不了身边没有你。认识到这一点真是太迟、太迟了。”
年复一年,他们跨越高原,穿过峡谷,在崇山峻岭之间策马放牧。从大角山到药弓山,从加勒廷山南端到阿布萨罗卡斯山,从花冈山到夜枭湾, 还有桥梁般的特顿山脉。他们的足迹直至佛瑞兹奥特山、费雷斯山、响尾蛇山和盐河山脉。他们还曾两度造访风河山。还有马德雷山脉、范特雷山、沃什基山、拉腊米山——但是再也不曾回过断背山。
杰克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你,想你想到无法承受。
我看到这里时按了暂停。一个人傻傻地掉眼泪。哭够了再按继续。
“我得走了,牛仔。你站着睡觉的样子好像一匹马。”
“明儿见”
我们之间会不会有明天?
杰克死了。
“我们给他立了块碑。他曾经说过死后要火化,然后把骨灰撒在断背山,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按照他的愿望,我们火葬了他。我留下了一半骨灰,另一半给了他家人,他们应该知道断背山在哪。但是,你也知道杰克,断背山大概只是他凭空想象的地方,一个蓝知更鸟声声吟唱,威士忌畅饮不衰的地方。”
“有一年夏天,我们在那里放羊。”
埃尼斯在杰克房间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卧室里的衣橱,其实就是一个浅浅的凹槽,架着根木棍。一条褪色的布帘子把它跟整个房间隔离开来。衣柜里挂着牛仔裤,仔细烫过,并且折出笔直的裤线。地上放着双似曾相识的破靴子。衣橱最里面,挂着一件衬衣。他把衣服从钉子上摘下来,认出那是杰克在断背山时曾穿过的。袖子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却是埃尼斯的——在断背山上的最后一天,他们扭打的时候,杰克用膝盖磕到了埃尼斯的鼻子,血流得他们两个身上都是,大概也流在了杰克的袖子上。但埃尼斯不能肯定,因为他还用它包过折断翅膀的野鸽子。
那衬衣很重。他这才发现里面还套着另外一件,袖子被仔细地塞在外面这件的袖子里。那是埃尼斯的一件格子衬衣,他一直以为是洗衣店给弄丢了。他的脏衬衣,口袋歪斜,扣子也不全,却被杰克偷了来,珍藏于此。
两件衬衣,就象两层皮肤,一件套着另一件,合二为一。他把脸深深埋进衣服纤维里,慢慢地呼吸着其中的味道,指望能够寻觅到那淡淡的烟草味,那来自大山的气息,以及杰克身上独特的汗香。然而,气味已经消散,唯有记忆长存。绵绵山峦之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它什么都没留给他,却永远在他心底。
回去后的埃尼斯,花三十美分找到并买下了断臂山的风景明信片。
他把它贴在自己车里,四个角用黄铜大头钉钉住。又在下面敲了跟铁钉,拿铁丝衣架把杰克和他的衬衣挂了起来。他后退几步,端详着套在一起的两件衬衣,泪水夺眶而出,刺痛了他的双眼。
《断背山》的配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个人趴在窗台上哭,哭什么,已经忘了。
很久之后,我想起《时代纽约》给出此篇的评价:《断背山》讲述的并不仅仅是性(影片里性的部分微乎其微),而是关于爱:一种犹疑而备受阻碍、最终化为心底悲哀的爱。
网上对《断背山》的名字有两个理解——
1.Ennis的断背:故事中,Jack与Ennis在每次make love后,Jack总是背朝着Ennis睡觉---据说渴望得到关怀与保护的人在与爱人同眠时,总是背朝着他的爱人---后来Jack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背向着Ennis熟睡。
2.每个人的断背:Brokeback,断的不是脊梁,而是从前。一旦过去,成为从前,就在也回不去了。对于Ennis,断的是Jack。那么对于你呢?李安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也许是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情,总之你倾注了所有感情想挽留他,但是做不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无法放下,也回不去的叫做“从前”的深山。
我始终坚信,真爱无性别。
每一个歧视同性恋者都是愚昧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歧视真心相爱的人呢?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你不能歧视不能诋毁不能破坏。歧视者本身就在用他的歧视来证明自己的不会真心爱人。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么你就是爱他,整个的他。
爱一个人,与性别无关。
不要让爱最终化为心底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