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雅作为家中长女，琴棋书画自己自然是抓的紧点儿，二哥负责教她文学，本是自个儿该教她琴棋书画，只可惜自个儿除了琴啥也不精，这一来一往，她与府里其他妹妹们走的近，也属正常。只可惜自个儿并非只有她一个，在她下面还有明音跟明绣。自个儿必须分身照顾他们四个。一对龙凤胎，一对双胞胎，彦瑞的表现自个儿是最满意的，想必明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至于明音明绣，安安静静的，自个儿倒也省心。在请月斋的院子里，抬眸望着天，估摸着一会儿就该下雨了，今儿个明雅大概也在书房写写画画，看着时辰还早，便往归玉走去，到了大门口，便看见明雅追着一个男子往府外跑去，她身边的丫鬟抱着一堆笔墨纸砚与画板跟在身后。轻蹙了黛眉，这天儿眼瞅着就要下雨了，这丫头是往哪儿走？走到屋里坐着，心头总觉着不踏实。果不其然，不过半会儿，屋外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让人心中不舒坦。不一会儿屋外便有了声儿，出门望去，只见明雅浑身湿透着回来，听一旁的婢子说是被救回来的，小姐因为掉进了湖里，再加上倾盆大雨。原本红润的小脸略显苍白，忍不住便大声呵斥了几句，怎料到她竟然推开自个儿说讨厌自个儿？因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她用力地推开了自个儿。明雅说自个儿什么也不会，连名儿都是三姑姑起的，我为她做了什么？是啊，自个儿为她做了什么，只不过将她生了下来罢了。她一把推开我，却软趴趴地跌在地上，当眼泪砸在地面时也同时伸手接过了她小小的身子。略带哭音却依旧平静地吩咐道】
：去打盆热水来，再拿件赶紧的衣服来。你去青衍居请二少爷过来。
（婢子们已经分头去做事了，换好了明雅的衣服，大夫说明雅高烧不退，抚摸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心里想着她刚才倒下去之前的话，手上不停重复着为她盖上冰毛巾降温，顾不得自个儿眼角未干的泪珠，一心只想着她能醒来。）

【临近日落过后，本来天也有些闷的，通着风也总比闭着屋子好得多，便让上元开着了。果不其然，临近傍晚时，一阵暴雨突地就打了下来，本就天闷，还打的人一阵烦躁不止，又电闪雷鸣的，教人无法专心一事。
【不过半柱香光景，雨势丝毫不减，却见有人冒雨而来，上的近前，细看了去，却是伺候在明雅身边的，她面色焦急，身上也淋湿了大半，气喘吁吁，也只得长话短说，说是明雅格格有事儿，福晋请我赶去。
【看她容色，约是大事儿，不敢怠慢，遂起身携了顾敛中元，顶伞而去。
【入了归玉，却见舒菀坐于床边，面色憔悴手上依忙个不停，忙上前道。
【：这是怎么了？

【二哥闻声进来，自个儿正在帮明雅换着帕子。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临近傍晚，大雨不停，二哥身上也沾着雨水，怕是匆匆而来。回头看了一眼明雅，轻轻叹了气，拿起一旁的画板递给二哥，方才开口道】
：追出去画丹青忘了时辰，碰上大雨掉进了湖里让人救了起来。回来就发了高烧。这是婢子在她晕过去以后告诉我的。
（心中后悔着自个儿刚才的举动，让她早些换了衣服，是不是就会好点儿了？双眸毫无焦距，再次回到床边，帮她换着湿帕子，低声道）
：晕过去前，她说她讨厌我，因为我说了她几句。她说的对，我什么也没为她做。

【顾敛本为我撑伞，此刻收了伞，我便让他在外头寻个地儿候着，只携了中元入内。舒菀拿画板予我，这才发现身上终归沾湿了些，接过中元从边上拿来的布巾擦拭一番才伸手接画。低眸看了明雅一眼，发丝仍是湿的，雨定淋了不少，面色发白，唇色几无，此般憔悴，真真令人心疼。
【：这丫头，总是这么没轻没重的，身体与丹青，哪个重要却不晓得。再者，暴雨倾泻而至，如何执笔画丹青。
【舒菀双目无神，只作这重返往复的动作，索性还有些神智，口中念着那些个令她心伤的话。我轻叹一口，在她身侧坐下。
【：你生她养她，哪里没有为她做什么。
【：我二人待她虽略严厉些，亦有些疏忽，但不至于此，令她生厌。

【回眸，眼神带着无法言语的伤，我生她养她，可除了琴，我未教她任何，她和格格们走的近了，自个儿自然是开心。可她从不喜欢与自己接触，自个儿端去的饭，也总是跑没影儿，这让自个儿不禁怀疑是否真的做了什么令她不高兴。二哥话语中带着心疼，说她没轻没重，实则自个儿明白，她是随性而为，和从前的那个自个儿一样。扯了扯唇角，为她换着毛巾，掖好被子，方才对坐在自己身侧的二哥说道】
：明雅的个性就是这样，随性而为。你啊，也别数落她了，大概是找到了灵感，这一画，便忘了时辰。至于她说的讨厌我，也许是我对她太严厉了吧，毕竟，哪个孩子会喜欢阿玛额娘这么严厉的管教。我想二哥儿时也是如此吧，我可听说你儿时可是孩子王啊，真好。
（忽而开始羡慕起有家的孩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自个儿呢，那个时候，也许是在被骂没人要的野孩子，也许是在受继母的白眼。唇角含笑，低眸平静地像是在诉说着）
：我额娘要是知道日后我会嫁入绰府，会不会后悔当初那么早就丢下我走掉？她要是知道，在她走了以后阿玛就娶了后娘，她唯一的女儿被欺负，会不会心疼？舒菀在生明雅的时候就想，没有额娘陪在身边，如果就这么死了，她会不会记得，曾经还有一个女儿。

【舒菀手中执着明雅只手，细细抚去，面色泛冷，间含悲色几分，想是伤心透了。她语间叹息不止，听我几言数落明雅，倒也出言阻止，终归是母亲，于闺女，自是疼爱万分，不晓得明雅能否，感其一二。
【：便是灵感，却也要分清孰轻孰重。严厉些，总归是为她好，她当明白。我们为人父母，该严则严，该疼的，也一分没少给她。
【她低垂眼眸，目色时浊时清，大约思索什么，但凭面上观去，晓得不过是伤心事一桩，也不多言，只是听去。
【：做额娘的晓得闺女被欺负，自然是疼的，你额娘定当不舍得。你终究是她所生，哪有历经十月怀胎，却仍不记得的道理，你要相信你额娘才是。

【二哥的话在自个儿耳边响起，朝他扯起一抹笑容，顺势靠在他怀中望着屋外渐渐暗下的天色迷惘道】
：如果她真的不舍，如果她真的记得，那为何，这么多年，从未来看我。从未来看看她的女婿和四个外孙。她在哪呢，过的好不好。说起来，明雅这丫头还真像年幼的舒菀，活泼好动想一出是一出，看来，除了明雅以外，彦瑞明绣和明音都随了二哥，至于明雅这丫头，大概是派来克我的吧，偏偏我又拿她没办法。
（转头看了明雅一眼，小脸总算有些起色，摸摸她的额头，依旧还是那么烫，为她换好湿巾握着她的小手，趁机数落着）
：臭丫头，我还没讨厌你呢你倒先讨厌起我来了，一个陌生人哪有家人重要，蠢丫头，那人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就知道欺负我，趁你爹不在就欺负我，欺负我是吧？再欺负我就天天让你见不着漂亮哥哥。
【数落了几句便放下了手，抚摸着她的发丝，对二哥笑着说道】
：岁月如梭，一转眼四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好像昨日才认识二哥一般，在城东的桥边，那惊鸿一瞥。

【她倾身靠于怀中，心也随之沉静下来，顺之望去，暮霭渐沉，雨势也终于小了起来。她眉梢唇角终现笑意半分，亦是令我宽心。她语音浅浅，心念纷纷，我却总欲责她思虑过甚。
【：或是你跑出来了，你额娘又离太久，便寻不着你了。
【：女儿像你，又有哪里不好，不过大约相似之人在一起总有些矛盾罢了，说开便是。
【：别的可像你，但你且莫离明雅而去，也莫离我而去，才是。
【她脱身而去，又忙活起来顾着明雅，若是明雅可见，定然能解心有怨之一二。看她一面趁着明雅未醒数落于她，又是那般孩子心性，大约也是消气了去。
【：好啦，莫再嫌弃明雅了，终归是女儿，好好说，是会明白的，她也不小了，明事理的。
【：诶，你可没老啊，别就忙着回忆啊，待得老时慢慢回忆无妨。

：我娘离开，真正原因定出在我爹身上。若是你不学我爹，那我是自然不会离你们而去的。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我娘若是有心，无论多远都会出现的吧，怕只怕我爹他隐瞒了什么，其实我娘早已…
【轻轻闭了闭眼，不愿去相信这个假设，视线转向明雅，这丫头高烧不退，自个儿不停地忙着，边听着二哥的话轻笑道】
：舒菀当然不老，舒菀真正老了以后，便和二哥一起携手看夕阳，若是二哥先舒菀去了，那舒菀便追随着二哥，约好下辈子还要做夫妻。
（窗外天色渐暗，这会儿早过了饭点，抿了抿唇眼巴巴地望着二哥可怜兮兮地开口）
：二哥，我饿了。你去做吃的好不好。

【她口中提及往事总含三分惋惜三分痛楚四分无奈，别无旁绪，总能牵着我的心绪随之而向。她半分空洞念着自个儿的设想，我却也迫不及待打断于她。
【：你便莫要多想了，此番便是有千百种设想也无从求证，不如看淡了，随他而去吧。
【：将来之事，将来再作打算却也不迟，你呀，现下看着眼前便是了。
【随着雨势渐歇，她的情绪也终是随着雨丝流失，愈发轻缓，逝于不经意间。温情过后，她终是娇俏恢复日常生活正轨，想起来晚膳之事，我也不过清浅一笑，一声应下。
【：好，去给你做，海鲜面可好？你在这儿看着明雅些，二哥去去就回。
【遂退出归玉向小厨房去，细细择材，自生炉火，说白了煮面不过一炷香多些的工夫，又怕糊了，出了锅便一路小跑给端回了归玉，翼翼小心置于圆桌之上，招呼舒菀。
【：你饿了，且来吃吧，我瞧着明雅。

【二哥听自个儿说着便应下了，这么多年怕是第一次吧。海鲜面，听着不错。朝他点了点头，看着明雅，帮她换着帕子。这一炷香多点儿的功夫二哥便端着面进来了，带着细细的汗珠，怕是跑着来的。听着他召唤自个儿去吃面，自个儿愣是瞧了他好久，堂堂绰府二少亲自下厨，自成亲以来，还是头一次，自个儿自然是感动的不行。桌上的面满满一碗，二哥且让自个儿先吃，他去瞧着明雅。然而自个儿又怎会让他饿着肚子呢，思及此处，便拉着他一块儿坐下，夹起一筷子塞进他嘴里笑着说道】
：大厨辛苦了，这第一筷，便让二哥尝尝自个儿的手艺，这么大一碗，够舒菀和二哥一块吃了，舒菀又怎会让二哥饿着肚子呢。
（掏出锦帕擦着他额上细细的汗珠，做好面便巴巴地小跑来，怕面糊了，也怕自个儿饿着，这么深的感情，怎能让自个儿不感动。二哥虎口的牙印经过这几天不断的敷药已经渐渐看不出痕迹了，笑着吃面，味道虽然淡了些，但清新爽口，只是这鸡蛋，好像满嘴都是蛋壳。朝他笑了笑，继续吃着面，还不忘分给他一半，低眸笑道）
：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一顿了，二哥手艺不错，舒菀都不知道原来二哥会煮面，这下不怕夜宵没花样了。

【我正欲起身离去坐至床边，又被一手拉住顺势拉回座位上，且不用瞧也晓得是舒菀。才转了头，她便夹好一筷子送进我嘴里，嘴里念念有词，我慢慢咀嚼，索性味道还不错。她口中招呼我坐下吃，哪里晓得我午膳用的晚，现下确是没有丝毫饿意。
【：你不晓得，我现下不饿，你且顾着自个儿便好。
【她倾身而上拭着汗珠，我略眯起眼直至离去。她出言而赞，想必也是，平日里并没有什么需得我的地方，厨下自会解决。
【：你道要我做，我便做了，不过从前偷着填肚子的手艺罢了，喜欢便好。

：哎，真是。
【也是，二哥午膳过后傍晚前才回来，随后才开始用午膳。可这都晚膳了…也罢，等他饿了，自个儿便再去做就好。听着他的话嗤笑一声道】
：可见从前二哥有多经常熬夜，厨子们都睡下了才摸着去厨房自个弄。不过，这味道不错就是了。这面，除了舒菀，大家的感想定也不错。
（吃着面，笑着想像二哥做面的景象，他又回到床边照顾明雅，烛光绰影，嘴角不由自主便扬起会心地笑容，心里有一种情绪在发酵。在他身后不远处开口轻声唤着，待他转头露出笑容说道）
：二哥，谢谢你。

【此番寥寥数语，她便将话题转注于我，连自个儿吃饭不过放在一边。我抬手轻敲桌面才使得她回神而来，继而进膳。
【：那里是你想得这般，年轻时长身体，肚子自然容易饿罢了。
【她二度出言赞我，我默颔受之，翻身回了明雅床边细细瞧看，见她虽依面色清冷，却终显润色，高温亦是缓缓退些，安下心来。侧首而言。
【：你我夫妻十余年，何须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