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这对恋人一路辗转反侧,他们的脚步遍寻全世界每一个角落,他们的身影像两缕永不之疲倦的孤魂,最终也难逃魂归故土的结局。
“让我好好地抱一抱你,我远嫁归乡女儿。”
优姬用一贯明亮的声音,不满地戏弄着销声匿迹三年之久的挚友。
“你应该问问我们去了哪里,而不是未等我们放下行李就开始恶言相向。”
蓝堂英从她怀中一把扯过被搂得喘不过气的沙赖,反驳道。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的,天,你们那天连礼服都没脱,说真的,如果不是查了码头的登船记录,我差点以为你们在新婚之夜被猎人谋杀了。”
“还有,”优姬囔了囔嘴,接着抱怨道:“你对我可真是嚣张。”
沙赖晃了晃行李箱,故作疲倦地及时阻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们去了挪威海岸,那里的云就像扯不断的棉絮,停驻意大利时,我一心想要登上阿尔卑斯山却没有听从他的劝说多穿点衣服,这足足让我的高烧了三天,后来去了多瑙河的源头,那里的水清澈的就像婴儿的眼睛…..”沙赖喋喋不休地叙述着这段疯狂之旅的同时不忘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灵魂伴侣。
“瞧,你们现在就像两头坠入爱河的死猪,我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矫揉造作的味道了,”优姬滑稽地捏了捏鼻子。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三年我为你们挡下了多少麻烦,那些自讨没趣的猎人每天都在追捕着你们这对名副其实的通缉犯,着实害怕你们偶尔杀了几个贞洁的少女做饭后甜点。后来他们终于变得聪明了点,就这么愿意妥协了,还义正言辞的给我这个名义上的家属一份代理合同,”
“合同的内容呢?”英提起兴趣地问道。
“如果你愿意通沙赖一同隐蔽世俗,就像菖藤家的那个老东西,在郊外买个大房子之类的,把与人类相恋的事实永远的窝藏起来,他们可以停止对你们的监视。”
“那听起来像见不得光的奸夫淫妇干出来的事。”英撑着下巴不满地申诉着
“你们难道不是么?”
优姬把头斜靠在沙赖的肩上,玩弄着她细碎的头发慵懒地调笑道。
后来他们搬去了距离市中心百里之差的一片富人区,蓝堂花光了他存留的所有积蓄买下了一栋几乎可以用来养猩猩的大庄园。
白天他的身影在城市大街小巷颠簸迷离,沙赖则遵守约定成为了足不出户的庄园内人。他们的生活像夜空中的落单星辰一般平淡无奇,他们曾经共同蜷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念着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沙赖曾用醒目的红钢笔在那些怆然的字目前勾出一道道刺目的曲线,她也曾靠着英侧耳低低地念着乌尔苏拉警告丈夫时所说的话:
“如果非要我死了才能留下来,那我就去死。”
转眼无数个冬天过去,明媚的白昼坠入狰狞的夜。沙赖在一天天恍若梦境的生活中迷失了自我。尽管他们共同孕育着儿女,留有子孙。
她的两鬓被岁月逐渐洗去了颜色,她的眼神不再饱含柔情,她的肌肤在无数次激情过后长出了难看的褶皱;而自己的丈夫依旧年轻,俊雅的面庞一如初见。她心中的自卑逐渐变成了难以治愈的孤独,整日折磨着苍老的人。
恐惧也无时不伴着她的孤独,尽管他依旧拿着书页破损的爱情小说读给她听,站在梳妆台前轻轻刮揉着她的头发,清晨准时拉开窗帘任由第一缕阳光斑驳在她的脸上;可她却时时感觉自己仍是一个人,她照着镜中模糊的光影,日益为自己凋零的朱颜焦虑。当初的热忱被一点点地冰封,她的感官开始灵敏地像一只猫,相处这么多年,她迟钝地发现自己的恋人从来都没有向自己索取过哪怕一滴血液,无数的满月之夜她从朦胧中醒来,他都不在身旁守护;她也不知道他每日早出晚归到底在忙些什么。她竟也未曾怀疑过。她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迈出过庄园一步,门口栅栏门被他出门时紧紧锁上,她像一只沉睡多年的猛兽,开始无休止地撕咬发狂,她烧掉旧日他们一同写下的柔情蜜语,撕掉他为她日日读诵的可怜书籍,杂碎镜中自己枯黄丑恶的面目。
而自己的丈夫总是像只波斯猫一样坐在一旁,任由她精神病人般的发泄,眼底的疲倦暴露的一览无余。他对她的恐慌不闻不问,平静地有如一个看杂技表演的观众,而表演的小丑,竟是自己的妻子。她开始变得老眼昏花,消极度日。有一日夜里她从梦中惊醒,看着枕边人厉声质问道:
“你不是他,你是谁?”
英沉默良久,还给她一个抽离恐慌的拥抱,她在那冰冷的怀中渐渐像个死人般绝望地睡去。后来她面对紧锁的栅栏门,看着门外斑驳的光景,第一次像个囚犯一样渴望着自由,渴望着离开那个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皮野兽。
“如果非要我死了才能出去的话,那我就去死。”
她在打点行李时不带感情地朝倚在门口的人做着最后的示威。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他突然跑上前来执拗地拽住她,闷声不吭地扛起一箱箱笨重的行李。连句客套的道别话都未曾从他口中施舍。
沙赖还依稀记得他那天站在门外送别她之时眼底的遥远空虚,那恍惚难以复原的伤疤,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