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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练笔】文___依夏: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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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14-08-30 16:07回复
    1L花爷镇楼


    IP属地:北京2楼2014-08-30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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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35年,元月初一,北平
      长达八年之久的抗日战争终于宣告结束,日本无条件投降后的第一个元宵佳节,前不久仍饱受战乱之苦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百姓们此时洗去了惊惶,在这个总归安宁祥和起来的夜晚庆祝着国家与人民的新生。平日冷清残破的集市与大街,经过简单的重建,也纷纷热闹了起来。人声最鼎沸处莫过于旧城偏东南的一隅,由于处于较不起眼的角落,竟勉强幸免于难,坐落于此的是一座戏园,已然客满,名伶正唱着小曲儿,舞台四周的红灯笼与节日氛围相映生辉。
      台下的人们把酒言欢,互诉衷肠,谈起数月前的经历依然心有余悸,妻离子散者,家破人亡者,都只能以自己活着来聊以自慰。零星还坐着几个身着军装的人。戏园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处,三教九流均不足为奇,因此消息甚为灵通。台上西厢记唱得正热闹,谈笑间曲调忽变,崔莺莺和红娘自后台转出,上大金佛殿戏耍。只听崔莺莺嗓音婉转,丹凤眼中眼波流转,舞袖唱到:“ 锁深闺每日里蛾眉蹙损,鸣不高飞不远枉字莺莺。小红娘搀扶我大佛殿进, 问如来你叫我怎度芳春? 已经是锁重门百无聊赖,谁还愿捧杨枝同傍莲台?…… ”莺莺一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欢庆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唱罢夜色已深,欢腾的人群散去,崔莺莺坐在后台狭小的化妆间卸下妆容,旁边一丫头帮忙捧着戏服。戏子卸下半边脸的妆饰,赫然是名男子,看眉目便是三途。还未卸完,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便走了过来,却是戏到半途才走进来的那人。
      三途兀自安稳卸妆,道:“今日戏已唱罢,先生请明日再来。”那人并不恼,只微笑道:“明日可否请先生到府上一叙,为我唱一曲牡丹亭?”三途静默,一旁的丫头接道:“长官有所不知,这戏园自有它的规矩,若是您想听,半夏可以现在唱给您听,虽不敢自比三途公子,倒也相差无几,公子累了,更绝无去府中唱戏之理。”那人仍未离去,续到:“那若请三途先生只到府上一叙呢,上等红酒若独饮难免无趣,明日我派手下来此接先生,可千万要来赴约,凉枫在府上等候先生。”
      三途转过脸,半边妆容与真容有些晕染,不辨真伪,淡淡道:“既然先生盛情,三途却之不恭,夜深露重,先生请回吧。”


      IP属地:北京5楼2014-08-30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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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
        【原来这烽火狼烟停歇,似这般都付与暗潮连绵】
        民国35年,元月初二,北平
        北平的天空难得一扫阴霾,极少见的晴朗。三途跟随叶凉枫派来的人,穿过北平几条残旧的小巷,尽头叶府斑驳的门映入眼帘。领头那人停下,敷衍般草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官在书房等你。”他眼中的不屑未加以掩饰,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三途并不点破,微微颔首,踏进了叶府大门。
        出于礼貌,他敲了敲书房的房门边缘,看上去叶凉枫正在处理公务。听到声响,他抬头,见是三途,仍然笑笑,道“请进。”
        三途依言,端详着这个书房的摆设与叶凉枫的言行举止,心中暗自有了定论。
        早听闻国党高层有人喜爱听戏,不曾想竟是眼前人。
        将手头告一段落的公务理齐放下,不动声色的掩了关于国党的事情,叶凉枫对上三途的视线,“先生坐,你可会饮酒?与我共品如何?”三途记下仓促间瞄过的文件内容,敛了心神,道:“戏子怎能常饮,不过偶尔饮些无妨。”
        触目惊心的消息,今夏对共党展开围剿,停战协定作废。
        叶凉枫仿若了然的模样,起身取酒,他身后不远靠墙的地方就是酒柜。视线相离的时候,三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眸子深处如云雾聚拢弥散般翻涌的自信与骄傲。
        他忽然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也仅仅是一瞬间。戏子无心无情,死水又怎会有波澜。
        杯中的液体看得出是多年的好酒,色泽厚重,隐隐有淡淡的香逸出。三途抿一口,醇厚的香气,丝丝入扣,在唇齿留下甘美的回味。
        他在心中叹道,果然是上品,回味无穷,但却只放下酒杯,淡淡地道:“我虽不懂酒,但再愚钝的人也知这定是好酒。”叶凉枫探究的眼锋扫过他的脸,眼中浅浅带点欣赏,终是没说什么,只道:“那先生便做个顺水人情,品完这杯,随我上街逛逛罢。”
        三途不言,默默品着杯中殷红液体,自知对于酒的认识不言自明,他既不点破,也就且陪他逢场作戏。
        出府门时已将近日暮,二人在街边闲逛,因城中修缮还不完全,昔日繁华热闹的大街如今稍显萧瑟,更往深处走,便有些倒塌的民居,因战事没落的官邸,从缝隙中冒出几点杂草,更显荒凉。
        稍前的叶凉枫缓缓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并未回头,因此三途不知此话是否有何深意。三途回头,正是日落时分,远方巨大的日轮在云中投射下橙黄的光斑,缓缓下落,靠近它的云霞是耀眼的金黄,渐渐过渡,越远离颜色越淡,发散开来,边缘有几缕蓝白相间的云,再远离,便是漂浮着的灰白的云。
        “正如红日升起又落下的循环往复,世间万物也不过如此,更替交迭,有盛有衰,有生有死,物极必反,植物也莫过于此。”三途半晌才接道。叶凉枫也盯着落日,“物极必反?正如废墟的重压下仍能生长出杂草,除之不得;反而落日不曾问过,云霞是否乐意接受它的光芒,而失去自我的颜色,何尝不是强权。”周身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下,为他此刻的冷硬镀上一层温暖,三途却针锋相对,接道:“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无所谓强权与否。何况强权并非定论,每人自有不同认为。”
        叶凉枫意识到自己失态,收敛锋刃重归温和,抱歉笑笑,“我失态了。”三途摇头,简单告别后随即告辞。
        望着三途背影,他嘴角温和笑意更深,落日余晖在他身后更显大气磅礴。信步回到叶府,叶凉枫叫来手下,了然于胸的气势不由得令人臣服,“去查查三途。”
        简单的几个字,手下领命而去。
        雾霭微沉的昏黄暮色下,他看着酒杯若有所思。三途,三途,戏子笑脸迎人的面具下,你究竟藏着什么。


        IP属地:北京6楼2014-08-30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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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似真心又似假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似多情又似无意,梦不知所终,真假难分】
          民国35年冬,北平
          元宵带来的欢腾热闹仍未完全消散,人们热闹了整个元月却依旧沉浸在新生的无忧中,大街小巷,市井坊间,喜庆流动在每人的神色中,传递到城中的每个角落。这场盛大的欢庆一直持续到将近二月末,深冬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自然戏园也是人头攒动,预定的场次随着渐渐回暖的天气才慢慢空闲下来。
          忙于唱戏的三途几乎倦怠得每到空闲就昏昏欲睡,并不是因为场次太多而缺少睡眠,而是每出戏均有差异,描上妆容他便不再是自己,演绎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他却要时而巧笑倩兮时而泫然欲泣。眼波流转丝竹声声间,还需小心应付客人时不时的刁难。他有时都觉得卸了妆饰,镜中自己的脸,笼罩在油彩描画的残余中,朦胧不清,疲累不堪。
          面具下的,终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意料之外的是自从那日到叶府之后,叶凉枫便经常出现在戏园,后来甚至几乎只要是他的戏,从不缺席,偶尔还会替他挡下实在无理客人的刁难。
          三途惊讶于叶凉枫对于听戏的执着,却始终不敢表现出他真正对戏子的厌烦,在叶凉枫面前也依然戴着不咸不淡的面具,静观其变。多年以来,看遍命运浮沉,世态炎凉,学会认命以及活下去早已成为他自己的信条。
          就算是落魄的猛兽,在必要时刻,也有尖利的爪牙。
          时节已逼近三月,却仍有料峭春寒。三途独自坐在后台,半夏正唱着,他正抬手准备替自己描画最后一场戏的妆容,忽听得背后传来温淡的声音,随即叶凉枫的身影出现在镜中自己身影后方,“我来替你画罢。”
          他接过三途手中的笔,发现三途眼中的疑惑,从容道,“放心。” 简单两个字,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一刻三途忽然分不清叶凉枫的真真假假,兴许七分的虚情假意掺上三分的真心,似真非真,晦暗不明。
          他们静默地相对,叶凉枫捧着三途近在咫尺的脸,慢慢地勾勒着他精致的眉眼。没有很长的时间,他直起身,放下笔,依然笑笑,将三途转回镜前。
          并不十分细致的妆容,倒也勉强称得上精致艳丽。看得出不是十分用心,不过敷衍,也是意料之中。
          三途站起身,繁复华丽的戏服摩擦发出簌簌的轻响,“那三途就多谢先生了。”平常清淡的笑容,因了妆容的修饰,丹凤眼中流转的神色也添了一抹艳色,仿若潋滟春水,波光粼粼。叶凉枫替他戴上头冠,理好,道:“若不介意,叫我凉枫就好。”
          三途走向舞台的方向,逆光的背影有些晕染,连带着回答也散开来。
          ----“好,凉枫。”


          IP属地:北京7楼2014-08-30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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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快


            IP属地:北京9楼2014-08-30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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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后,两人的来往渐渐密切起来,在空闲时间相邀散步或小聚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戏园里的人也已见怪不怪。只是半夏隐隐不安,先生与那位长官相识不过数月,便如此熟练,但问过三途后,也就不再担忧。时间缓缓淌过这一年的阳春三月,忽然变得湍急而暗藏杀机起来。
              民国35年,3月中旬,北平
              今年的春天却并未如往常姗姗来迟而脾气古怪,一反常态的温柔。白天戏园也没什么事,三途正准备出去逛逛,叶凉枫却出现在了戏园门口。戏园中的几个小厮看到了,相互暧昧地挤了挤眼,经过三途的时候神情中掺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三途知道小厮的想法,微皱了皱眉,幽深的眸底一片漆黑,袖中的字条被他不动声色地藏好,夏季逐渐靠近,消息却还未传出,他不免有些焦虑,却不得不提防叶凉枫的试探。
              说是试探也好,实为监视也罢。
              无论如何,这场大戏还是要演的。
              他走过去,与叶凉枫并肩走上街头。他并不知叶凉枫的目的地,只是在经过城中心的药铺时眉梢细微地跳了跳。
              叶凉枫看到了,抬眼望了望它的招牌,缄默地往前走。
              此时难得温婉的北平,笼罩在熙微的晨光下,竟有了些南方的错觉。
              三月春花渐次醒,迢迢年华谁老去。
              沉默地走了许久,叶凉枫停在了当年的圆明园废墟前。三途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叶凉枫自嘲笑笑道:“我本只是想告诉你,国党上级要调我回南京,却闲逛逛到这里来了。”三途了然,咀嚼着他明说国党的意思,低着头,不料这在他人看来却更像不舍。静默良久,三途想起他应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思绪,不曾想刚抬起头却在一瞬间被拥入怀中。
              很紧,但是实实在在的温暖包裹了他。他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仿佛习惯黑暗的眼睛忽然感受到灼热的光,但很快他定下来,挂上得体的微笑,抬手轻轻回拥。
              他提醒自己,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戏,对我来说,这戏会要了我的命。
              叶凉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拥抱眼前的人,只是履行了心中所想,真假之中,连自己也不知不觉陷了进去,谎言与真心掺在一起,艰涩得再难拆开。所以他只想不计后果这么一次,也只有这么一次,然后他就是国党少将叶凉枫,是运筹帷幄的叶凉枫,却再也不是自己心中的叶凉枫。
              他松开三途,一只手清浅地抚上他的眉眼,似自言自语又似叹息:“终是没听到你唱给我听的牡丹亭。”
              三途闻言失笑,“好,下次再见,我唱给你听。”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后半句被他咽下,没说出口。叶凉枫只笑,道“好好照顾自己。”
              三途微笑颔首,只是我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你从未真正进入我画地为牢的圈,同样你心中的孤岛我也半分踏足不得。正如戏言所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4-08-3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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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民国35年,4月,北平
                宁静的日子不多了。
                三途长身立于自己房间的窗前,暗自忖到,也不知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地将消息传递出去,叶凉枫此时应已身处南京。却难防他暗中指派手下留下监视。
                无论怎样,攸关性命的事,都丝毫大意不得。
                他仔细回想着这数月自己是否露出了任何不同寻常,脑海中的记忆纷杂如乱麻,或许是因了叶凉枫的存在,所有事情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亦真亦幻的颜色,苦思了许久却未寻见答案,由于始终揣测不出国党掌握的情报内容,三途的眉浅浅地皱了起来。
                看来这场角色不清的戏,所有人都注定要彷徨在这戏台上,赌上一生的代价。
                只是现在连戏子自己,都分不清了。
                半夏推开三途的房门,见他站在窗前,轻唤了一声“三途”,他揉了揉眉心,走到桌边坐下,安然应道:“怎么了?”
                现在的北平已卸下了初春时节温柔的伪装,扬沙的天气,干燥而热烈。
                她向前几步,也在桌边落座,眼神中的光芒也如北平的天气,蓬勃而热烈。
                半夏敛去了平日的波澜不惊,深吸了一口气,续道:“三途公子,接下来的话,请你务必要听完再回答半夏,”见三途答应,她接道:“父亲离世多年,将戏园交于我一人打理,如今好不容易安生下来,却又怕再生变故,所以我想……”她顿了顿,“如若我们成亲,你也好名正言顺地帮我,虽然你名义上是我父亲的养子,我的哥哥,众人却并不完全信服……”
                三途定定地望进她清澈的眸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多年以来自己孤身一人,乱世中早就遗失了所谓期待和简单,政权争斗中丧生的如山白骨,他手中也并不干净。此生无姓无亲,为了生存他只能不择手段。
                注定一生凉薄,这是我该得的报应,怎能牵扯上你。
                他垂眸,掩住眼底锋芒,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半夏,乱世终会长久地安定下来,撑过这一段,你会遇到其他人。”半夏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半夏明白。”愣了一会,默默起身离开房间。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我又怎能放任你成为我的累赘。
                扶额倚在桌边,他脑中开始飞快思索如何策划一出天衣无缝的小插曲。约莫一刻钟,他弯了弯唇,明明是笑却唇角微凉。
                凉枫,那我们就来赌一场。
                隔日,北平
                安静寥落的清晨,带着北方特有的空旷,似乎昭示着不久之后这里的境况。戏园中也是一片静谧,断断续续能听到几名早起的戏子每日吊嗓子练基本功的声响。
                同样早起练功的半夏却觉得有些不同于往日,好像少了个人,少了些什么。
                她四处查看,发现并无异样,独独只少了个三途。她当是昨日自己言明使得他尴尬,便耐心等着,但直到清晨过去,日光倾城,依然不见他出来。
                时间推移,她不禁有些担忧,思量片刻,还是去了三途房间的方向。叩了几下门,无人答应,半夏只得推开门,意外地并未上锁。三途如从前一般坐在桌边饮茶,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她有些懊恼,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后才轻缓地问道:“三途,怎么了?有事?”三途一如刚才,悠悠地饮茶,开口时声音不但不似从前清越,反倒沙哑破损,“不是,只是我这嗓子怕是坏了。”
                半夏心中一震,关切道:“怎么回事?要紧么?”他微微一笑,似安慰道:“无妨,我下午亲自去一趟城中药铺就好。不必挂心。”她沉默在一旁,久久还是只挤出了一个好。
                我是多么希望你安然无恙永世安好,可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无谓的担心和牵挂。而你恰恰不需要。
                虽正午已过,但烈日的光芒并没有显著地衰减,三途悠然地从东南角的戏园走到城中央的药铺,在街边不多的树荫的笼罩下,也不是过分的炎热。
                与一般的人并无二异,三途与店主人的交谈严谨却迅捷,在了解他的病症后,店主人思索片刻,转身从整片的药柜中找了几个抽屉,取出了几味药材。三途伸手简单拨弄了几下,他袖口恰好掩藏的暗处,轻巧地滑出一张字条。抬手将药材拿到鼻端轻嗅,店主人接着包裹药材的动作及时地盖住了悄无声息的一切。
                接过药包,三途道了声谢,店主人又嘱咐了几句。踏出药铺,他似有若无地半转头,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身后拐角处的另一边,两名身着军装的士兵靠在墙边。待三途走远,才步出拐角,走向所属的区域。
                民国35年5月,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双方爆发严重武力冲突,国共内战全面爆发。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4-09-02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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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不能说破我们都一样,身不由己又谈何信仰】
                  【原来你戏言所唱并非此生情长,而我不能忘】
                  民国35年夏,南京
                  国党办公厅中的会议室内,国党内部的高层均出席会议。坐于首位主持会议的自然是任国党主席的蒋介石,他右边的第一顺位赫然在座的便是叶凉枫。讨论主题理所当然围绕内战,蒋介石仔细思考着众人提出的战略方针,时不时发表意见。一旁的叶凉枫右手执笔,左手撑在太阳穴处。听得久了,他有些烦躁,看似心无旁骛实则恍惚厌倦,左手将眼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正如三途眼角略微上挑的凤眸,盛妆下抬眸间媚眼如丝。
                  这场冗长的会议持续了近3个小时,散会时蒋介石拍了拍身边异常地寡言少语的叶凉枫,轻描淡写地道:“凉枫啊,北平戏园的戏子去过药铺,不知是嗓子坏了还是如何,现在却已不在戏园了。”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踏出了会议室。叶凉枫揉了揉眉心,随后迈步回到自己独有的办公处,不多时一个手下敲门而入,把手中一叠资料恭敬地递到他的面前。最上面的一页上三途的照片依稀辨得出来。手下垂手站在桌前,概述道:“很奇怪,他无名无姓,‘三途’也只是艺名,父母不详,据说是孤儿,被戏园的老板收养,从小学戏,和老板的女儿半夏一同长大。但长大过程中的事一无所知,要么是整日学戏闭门不出,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抹掉了。”叶凉枫随意翻了几页,示意手下可以出去了。手下关上门后,他向后仰靠在座椅上,眼眸轻阖,似极累极累。
                  三途,是你么?你空白的人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不惜冒这个险,或许付出生命的代价,成为共党的探子。
                  国共内战爆发后,没过几日三途便离开北平逃难到南京。不光是逃难,也为了打探消息的便利。半夏不肯走,仍留在戏园。 刚到南京,寻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南京的据点就传来一个惊骇的消息。
                  国党已派人查封北平城中的药铺,店主机敏,损失不太大,只搜出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几封书信,字条都已被焚毁。尽管他装糊涂到底,死称不知情,但还是没逃过一死。书信的落款不知是谁,北平人人自危。戏园也被人搜查,原因不明,半夏送命。
                  得到这个消息时,三途彻彻底底地僵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分量,离他前所未有得近。仿佛有人在他的后颈森森地吹了口冷气,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上来,层层包裹,像茧一般无法剥离,无法逃脱。
                  裂开一条缝的面具下,他脸上闪现出坚决又悲伤的神色,毫无退路的路,一旦放弃,除了死别无下场,从我当初进入戏园开始,从我如今选择踏进叶府的门、来到南京开始,要如何回头。哪怕是绝路,哪怕没有结局,我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来到南京,我本是存了私心的,不曾想我躲过一劫,他们却怀疑更增,最后硬生生把你们逼上绝路。
                  凉枫,是你么。一点一滴一步一步间,我们还是被推向了两个相反的深渊。
                  只是抱歉,最后还是连累了你,半夏。
                  三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眼正色,睁开时神色如常,他凤眸深处翻卷的情绪被藏匿,只浅浅地带点遗憾。
                  凉枫,回不去了。
                  愣怔之后,他安顿好一切,房间里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脸上仍是完好得似乎从未裂开的面具。不知怎地,此时三途稍显单薄的身形凸显出一股遗世独立的寥落。
                  无论发生什么,这场未完的戏仍要继续, 未到戏终演罢散场之时,胜负还仍未定论。
                  人世之事,本非人世所可尽。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28楼2014-09-05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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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顿忆世事多舛,恍悟情深本不寿】
                    民国35年盛夏,南京
                    盛夏的南京城湿润而燥热,两者互不相让,彼此浸染,萦生出厚重的意味。晃眼的日晕入眼却如利刃般冰冷,无声地提醒着人们岌岌可危的和平早已宣告破裂。城中的压抑潜伏在井然有序下蓄势待发,不时有整齐的宪兵列队巡逻,戒备森严。此时的三途在二楼的窗口居高临下地俯瞰,如他所料,全城戒严,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着,怕是共党中有其余人渗透,国党有所察觉,如今战况胶着难分,二者皆知从内部下手才会有更大的成效,难免警惕更甚。他收回目光,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咽喉,轻哼几句,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也亏了这段时间的静养,关于南京错综复杂的势力他知晓了不少。权衡了一会,三途仿若下了什么决定,脸色一凝,径直出门。他的背影很快远去,与远处的街景溶成一色。
                    南京最有名的戏园比起北平的要气派得多,一方面因了当时的北平全城几乎已是废墟,遍地狼藉,极简单的搭建也足以慰藉人们满是尘土和炮火,如城市废墟一般的脸。 另一方面大约也因了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它虽在白日显得门庭冷落,但入夜即是灯红酒绿,人气兴旺。见三途进来,小厮也未加阻拦,他自如地穿过前院,顺利地走到了内院的戏台旁。
                    听小厮说有客人,戏园老板稍稍讶异,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迅速扬起一脸笑意赶到内院。当三途的背影远远地出现在视线尽头时,几步间便已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几遍。三途没等多久,戏园老板便已走近在他身后站定,巧嫣然地道:“这白日里,先生可是来看戏?”
                    乍听到这个声音,三途一刹那险些误认成半夏,可细细分辨却又不尽相同。他回身礼貌地微笑,心底却开始细细盘算。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红色旗袍,来者是名女子,年龄与半夏相仿,五官称得上漂亮,相反地却妆容浓重,眼角唇上的色彩皆是热烈的红,黑发绾在脑后,修颈的领子显得庄重而撩人。三途有一瞬间的出神,眼前不由得闪过几幅互相毫不相干的画面,有半夏,有儿时,有很多人,是细碎拼凑的场景,恍惚间女子的身影与半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一半殷红一半干净。很快回过神的他对上女子幽黑的眸子,接道:“不是,你们这里还缺人手么?”女子盯着他半晌,似是在确定什么东西。再开口时声音中敛去了方才的笑意,满身的红似乎也不再热情,反而透出刺目的疏离。她疾步走进后台取了件什么东西,再出来只抛下淡淡的一句“你随我来。”便自顾自地迈步,三途未加丝毫犹豫,便跟上了她的步子。
                    内院有几棵柳树凭樯而立,随风轻轻飘拂,女子撩起嫩绿的柳枝,低头闪进狭窄的偏门。
                    不曾想偏门后的后院别有洞天,方寸大的庭院却有满院柳树。院正中摆着一张简陋的石桌,两张相对的石凳。女子尖细的鞋跟此时却停在了它们跟前,再难移分毫。她抬头端详头顶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笑得甜蜜而残忍,随即低头深吸一口气,风情万种地转身,幽黑的眼瞳中燃烧起残存的火焰,妩媚得绝望。女子笑盈盈地注视着三途,道:“你就是国党所说的探子?”不待三途回答,她笑得有些讽刺,续道:“你不像国党的长官,共党中你倒是第一个来寻我的,你可认识照片上的人?”她向前几步,将方才取的物品轻搁在桌上,鞋跟重重地敲击地面,响声清脆突兀。脚步停下的瞬间她顺势坐在了石凳上,视线却始终避开了桌上的物什。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35楼2014-09-17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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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傍晚,南京戏园
                      黄昏的戏园开始有各色人等进进出出,随着光线一点点淡下来,戏园从沉睡被唤醒,热情地迎接着客人的光临。
                      一如戏园老板的笑容,浮华而美丽。
                      三途早早地来到了戏园,老板匆匆将他领到戏园的管事处,疾速交代了几句,便又笑容未改地返回招呼着各位看官。管事埋头算着账,好不容易腾出手安排了今晚的场次,粗略晃了三途一眼,又埋头继续校对,语气急促:“今晚满了,你充当一天小厮,不会亏待你。”连一字多余都不给,管事便草草打发了他。三途应了一声,混进小厮队伍时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殷勤讨好的嘴脸,奔走于席位间。他毕竟是戏子,世间百态角色,变化间顺遂流畅。
                      入夜,此时正是戏园最为红火的时刻。三途机械地忙碌了大半场,蓦地,失去了思维的大脑重新清明起来,交谈声、讨好声、大笑声、碰杯声一拥而上地闯入他的耳朵。他脚步不停,却有抑制不住的想法不断迸出。一旁经过的小厮横了他一眼,不耐地催促道:“喂,新来的,别乱转,长官在那边!”他点头,藏起眼底重现的防备,挤入狂欢,木然跑向那个地方。
                      放下茶点,三途转身欲走,不料手腕被人扣住,他狠狠地皱眉,但仍忍住了甩开的冲动,惶恐地转身连声道:“请长官享用,请长官享用……”见手腕上的力道不但没有放松的痕迹,反而有得寸进尺的趋势,他低着头显出深深的厌恶。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地面,见这桌只有一人,正准备抬头动手,不料在抬头的瞬间撞入一双玩味的眼眸,熟悉得可怕。来不及细想,三途慌忙变回小厮的神态,目光游移,复低头唯唯诺诺地道:“长官有何吩咐?”对方放开了他的手腕,正在三途略松一口气时,面前的人开口,人声鼎沸中却如惊雷在他的脑海炸响:“不曾想再见却是这般光景,不是自诩清高么,怎落得如今卑贱如狗?”他的表情僵硬,如油画般片片剥落,只来得及庆幸及时收起了动手的念头,不至于加深怀疑丢了性命,但不知打量了他许久的叶凉枫把他微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他不知究竟为何,瞬间腾升的愤怒以致出言羞辱。
                      他亦不知怎样应对,汹涌而来的无力以致完全沉默。
                      演一个卑微求生到失去尊严的人又有何难,那是藏在每一个人灵魂中的懦弱,无非把它揭开,自己来糟践成泥,换得苟延残喘。
                      又为何,觉得有锥心的不值呢。
                      叶凉枫冷厉的眼锋一直盯着三途低着的头,身边人的恭维,戏台上的咿咿呀呀百转千回,所有人的把酒言欢纸醉金迷,还有偶尔对小厮的谩骂……一切的喧闹都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隔绝在外,与他们无关。二人都不语,三途率先打破沉默,以滥为滥的语气,脸上的神色无悲无喜,“确是不曾想世事多舛,长官又何苦为难三途。”他不可抑止地想起当日在圆明园,静谧的古城中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光,耳边却回响起女子歇斯底里的声音“ 在这世间,根本没有光,没有温暖,飞蛾扑火的都是假象,皆为虚妄! ”数月都未曾挂念的人,如今突然鲜活地出现在面前,字字刺骨,犹如忽然爆发的毒,无可救药。忽然有酸涩如涨潮一般一波一波涌上胸膛,逐渐蔓延到整颗心脏。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叶凉枫挪开了视线,低低而苍凉地笑起来,起身便拽着三途往外走去,力道之大令措手不及的三途一个踉跄。
                      是“长官”非“先生”更非“凉枫”,你是在提醒我今时不同往日么。你说为难,我何尝为难过你,是你何苦为难你自己。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38楼2014-09-20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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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测这就是这周末所有的成果了Orz九月月练怎么破【咬小手帕


                        IP属地:北京来自手机贴吧39楼2014-09-20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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