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与蝉与风铃
阳光肆意泼洒在绿欲成黛的树叶上,不经意间望过去,跳跃在碧绿上的闪烁有些晃眼。躲在树荫庇护下的蝉,在吮吸了甘甜树汁后,放开喉咙唱着它们家族流传至今的歌谣,不知疲倦。滑头鬼本家古宅中常年盛开的樱花挨不住盛夏的热情,烂漫的花瓣在满眼的绿色中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干燥的风刮过,并没有带来一丝的清凉,倒是吹动了挂在首无门边的贝壳风铃,清脆悦耳,甚是好听。走至门口的黑发少年停住脚步,看看那简陋的风铃,有些惊讶那人竟还留着。
首无从矮桌的纸页上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望着风铃的铸铎,便开了口:“从你那里得了这风铃,还不曾好好谢谢你呢。进来坐坐?”却不想那向来镇静清冷的少年竟是愣了一下,有些支吾的拒绝了,然后快步离去。首无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确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到了少年隐在黑发中,微微发红的耳朵。
两年前,如今天一般的盛夏,少主正式登上总大将之位。总算有理由出去“云游”了的一代目便带着在本家闲来无事的首无去了野原,却只是在赤河童长老那里说了几句,便丢下首无,独自跑到四国去了。首无虽有不满,但也因熟知前总大将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风格,没有多说什么,权当是陶冶身心的暂时在野原居住起来。
他本就与野原的妖怪不熟,更何况曾在京都一役中彼此起了不少冲突,于是暂住到一处清幽的竹林里,很少到野原其他地方去。
那日,首无走出竹屋,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竹林里。野原的妖气很重,就算是在有烈日骄阳的午后,也丝毫感觉不到燥热。从竹林的另一边传来几声嘈杂,引起了首无的注意。也许是赤河童的安排,这片竹林平时少有妖来。这几日的独自一人、无所事事,让首无颇为无聊,此时的声音恰好勾起他的好奇他便顺着声响向竹林那边走去。
拨开青竹,闯入眼帘的是倒映着碧空白云翠竹的一汪清泉,以及在泉中嬉闹着的少年们。首无细细看去,发现都是在京都一战中所遇到的妖怪们。他一时兴起,便斜靠着竹子坐下,抬头去看那些青春活力的年轻妖怪们。首无忽地想起了什么,自嘲一声:难道我老了?
眼睛无意识的在泉中寻找到那个有着黑发的少年,首无有些诧异的发现面瘫的人竟也能和别人闹成一团,脸上竟也能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少年躲过同伴泼过来的水花,一抬头,看到了坐在竹林边的首无。那双黑眸盯得首无莫名的紧张,他快速起身闪身进了竹林。
少年盯着首无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代目来带首无离开的那天,少年塞给首无一只风铃:彩色的贝壳用细线连接着,高高低低地悬着几支用嫩竹削成的小竹笛。风吹过,除了贝壳相碰时的清脆,还带着风穿过竹笛而发出的宛转悠扬。首无一愣,用眼神询问少年。少年却将脸扭向一边,淡淡的留下一句:
“你可别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野原对客人无礼。”
一日,毛倡妓端着一碟刚出炉的糕点来到首无房间的时候,看到了放在首无桌上的风铃,好奇地询问来历。
“唔,在野原时,铸铎君送的。”
“铸铎君?”毛倡妓头歪头想了想,栗色的发轻轻滑过额头,忽而碧绿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她意味深长地一笑:“首无,你知道送人风铃的含义是什么吗?是‘想让你听到我的心声’或者‘远方的思念’意思哦。铸铎君他……”
首无的脸在听完她的话后,立刻变得通红:“纪乃!你说什么呢,我、他,这……”
尽管首无有些纠结,但他还是将那被毛倡妓称为“爱之风铃”的工艺品挂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有一阵微风吹过,摇曳的风铃发出美妙的音符伴着蝉鸣将首无从回忆中唤回。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颊,首无一回头却看见靠在门口看着自已的铸铎。
铸铎犹豫了一下,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只是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说:“你……你懂了吗?”
首无回应着他的目光,轻轻地点头。
树梢上的蝉儿的歌唱融进这个夏天,风摇树掣,绿叶摩挲着,沙沙悦耳。那自然之音代首无回应了答案。
知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