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酒i

[ 醉梨园是京卫殷二世叔名下的产业，有时闲时聊天他会开玩笑让我赶明儿去戏楼给他的生意捧个场，当时笑着应了，却也真的记到心里。携了两个小厮到醉梨园，未至雅间，跟着大部分人一同坐到了大堂中。周围环境略有嘈杂，自己却仿佛完全没受影响。随手往口中扔了两颗花生仁，等着戏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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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京师，确被这繁华迷了眼，故乡嘉定虽也是个富裕小城，却总被父母束缚，也被兵书夺了目光。未曾好好享受年少时的浮华时光，只不过几日，这京师有名望的地都逛了遍，倒也算是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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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小厮入京师有名的戏楼醉梨园，名起得雅致，这环境似也不错。寻了大堂中的一角一面等戏开场一面打量这大堂内的旁人。今个虽说是来看戏，实则也为寻找志友。这醉梨园可谓不简单，眸光落定在大堂中央，面容爽朗，不为周身事物所动，确是有些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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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将刚刚点的一壶轻酒置于桌上
"兄台何一人独自入座看戏，可介意与在下同饮，一同尽兴？"

[ 紫衫的颜色在周围的或青或蓝中显得有些注目，故而虽大堂中人多却没有人有意上前请求同坐。整了整袖口处向上挽起的一截，想着如果这儿的戏唱得好，改日可以带苏旖来此，她是比较喜欢这种东西的。“铛”的一小声是什么磕到桌面的响动，抬了眼帘，发觉桌子上多了个酒壶，继而是陌生的声音传来。挑起剑眉，抬头向来者看去，只见一模样颇俊的男子，观其气质听其谈吐，应也不是简单寻常的百姓。直起身子，抬手五指朝向对面的位子，勾唇颔首示意。 ]
求之不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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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观果然有些丝丝相像的气息，这般不羁的举止怕是与自己同走武官的仕途。朝中有此英杰倒是令人生出相惜之情，恰逢今个出演新戏乃[义结金兰]，正可谓天公作美，倒是有推泼助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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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座，将二人桌前酒杯斟满
"兄台倒是不拘泥，举止投足间不失风范，话词言语彰显豪迈，在下乃刚刚上任的五军都督府都事陌酒歌，尚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 接过他斟满的酒杯，道了声谢。堂中央搭起的台子上，戏子登场，先前报过了幕，今日所演乃是一出“义结金兰”。对于戏曲杂剧没有什么大研究，也没有什么偏好，全当是消遣地听着就好。被那些向来喜欢高谈阔论的文人们听了去，恐怕要因此啐我一声莽夫。莽夫呢，我算不上。不过对于这种东西的兴趣，却是寥寥。闻他自报家门，五军都督府的新都事，果真是与官场有些关联的，那也便是，与我有关联了。 ]
陌兄过赞。
[ 轻轻一晃手上酒杯，透明的佳酿摇动中仿佛香醇之味越浓烈了些。 ]
京卫指挥同知，龙戎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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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戏一阵吹敲鼓打，好不热闹，各方落座在大堂的或文雅或豪迈人士无不赞一声好。然而此时却无心去理会那戏台上的绝妙，龙式，吴县龙式，原来是这京都伯府龙式一员，看其处事倒也不难瞧出大家风范，想来这些个延传下去的大家世族并不是徒有虚名只耍空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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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喝尽杯中酒，眸色平静如初
"原来同是官道中人，难怪这般觉得有眼缘，今日相逢也算是明明之中的一种缘分"
再次斟满酒水，举杯
"这一杯小弟敬龙兄，不为别的，单为这一缘字"

[ 他想来不是京城的人，能寻个京官当表明他不会是资质庸碌才能平平之辈，否则就算再怎么打点也是枉然。都事之位虽然不高，但他毕竟是刚起步，以后如何，无人知晓。大部分人都不是一步登天，能否扶摇直上，看的是本事和造化。故而，我不会早早就定下对一个人的态度。我和他同属武官，以后在朝堂上难免会打交道，朝下能先见上一面，即便是随便聊聊天，心里也有个数也安稳。 ]
没错，的确是缘分，不可辜负。
[ 低笑几声，随他举起酒杯，杯与杯的碰撞留了一声清脆。抬首饮净，薄唇畔的笑未褪，容颜俊朗，眉眼温润。 ]
不知陌都事家乡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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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戏曲已进入高潮，两兄弟一见如故，相约乱世里共闯一番天地。台下倒仍然是平平淡淡，三言俩语一杯酒，涌不起波澜。人常道乱世出英雄，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各地藩王亦属安分守己，何自留有我一颗石子泛不起涟漪，思索间竟不知该叹该喜，心情有些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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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确也是想为国报效，跟随舅父生活，学习到的第一堂课便是学兵法以卫国为先。切合父母之愿来京师从官正是为了实现少年大志，思及这几日的沉迷安逸，享乐生活，倒是不禁生出一丝惭愧。看眼前男子容颜俊朗，眉眼温润，面积稍长于己，却于仕途上遥遥领先。人遇镜方能醒己，也许自今日起，我寻到了那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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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其询问家乡，轻笑着放下酒杯言"苏州府嘉定人也，说来祖上世代经商，本该遵循祖愿，放下这左右刀剑，执起算盘账簿，奈何从小心中自我立愿就是舞刀弄枪报效朝廷，倒是辜负了父母所盼，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相信为人父母也是能够谅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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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似有郁结之情，闷头喝了杯酒

陌都事幼时的志向就这般远大，想来你的双亲其实是为你骄傲的。
[ 现在打小就为了天下苍生朝廷荣辱而拼尽全力的人不多了，他能有此心思实属难得。我记得极早的时候，入仕就成了我人生轨迹中几近必然的一环。文安伯府的长子，是不可能有别的路的。因为知道，所以认真。可是责任与沉甸感，是龙家带给我的，若说最初就谈我为的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其实是大话。那些或感悟或顿悟的事都是在后来的摸索前行中一点一点被挖掘出来的。他出身商贾之家，却被舞刀弄枪吸引目光，也当是真心喜欢。而我相信，他的话，不会是大话。故而，让人佩服。不同人有不同活法。在世上走一遭，无愧无悔是最高境界，文人墨客最重视的青史留名，百年之后后人的评说，其实在我看来倒不顶重要。挑唇似含几分打趣。 ]
陌都事舍了算盘从了武道，给大楚添了一位良将，许是大楚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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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其算是宽慰的话语，有些道不出的情绪倒好似随着酒水一同入了腹底。好男儿志在四方，先为国后念家方显男儿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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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兄说笑了，刚入官道尚未探清脚下虚实，朝堂中的种种不比在家小打小试来的随性自由，从前想着帮弱除恶就算是替朝廷安抚了治安，现如今入了五军都督府倒是不知该如何寻找报国之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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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迢迢，水深质浑，当不知该如何稳得住脚看得清路。所谓民不与官斗，从商不如从政，钱财面前权势为大，一个背后没有权势扶持的小官，恐一辈子也只能是郁郁不得志，空有抱负报国无门。

[ 常人眼里，文官就该有舌战群儒之才，武将就应有冲锋陷阵之能。然而口头上你来我往的小打小闹常有，边塞御敌的熊熊战火却稀有得很。这是好事。生在和平年代，总比生在乱世要舒服许多。他说苦恼着报国无门，恐怕存了被困京城的烦闷在其中，这点我极懂，因为我也是如此期待能够看遍大好河山。可是我并不认为在京城就是报国无门。就比如刚入仕时在留守司看守城门，后来为京卫佥事时的练兵，都是报国的一种方式。总不能为了当回英雄，而渴望着战火燃遍大楚。你是叱咤风云了，却得让万民为你的志向深陷水深火热。 ]
身居高位，享着朝廷俸禄，束缚自然多。况龙某以为，帮弱除恶听起来更像江湖侠客的事，而非武官之职。
[ 官场要远比那个复杂。在名利场上应该如何为人处事才能保住手上的筹码，真正等到以后有大显身手的时机，才是第一课。眸子深邃不见底，又饮一杯。 ]
为官，目光就须拓远拓广。为将，就离不开士兵。报国可以是忠君，可以是为以后的“万一”“不测”积势。而五军都督府是掌着统兵权的地儿，陌都事为何会认为……报国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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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父母本愿随意当个散武官，给陌家家史上添个做官者即可。只惜自我不愿只是踏上仕途，就永远停留在原地打转。一心想入五军都督府自然就不是为了混混日子，统兵权的所在地，足以诱人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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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兄所言甚是，官场虽比起江湖来束缚重重，但却更能为民为君，其种种规章制度束缚得了武官的狂野性子，束缚不了满腔的报国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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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闻之眸子闪过一丝精光，似乎为他人言语中的某些词句所吸引。方才一番话语不过是试探他于我有几分赏识亦是从中谋其品性。初观其坐姿，饮姿，却是不凡，但出自文安伯府的长子，其外表作风自然从小就有个中旁人从旁指导，倒也看不出虚实。寥寥几句，觉其为人端正，责任与抱负同在，这最后的叹惋，则能真正看清他为人的真与实。眼界开阔，忠君爱国，绝不是深处安逸的普通世家子弟所能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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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惭愧，是陌某差点被官职迷了眼，倒是忘了原本为官的初衷，只有从最低作起，才能体恤百姓，真正为民着想。今日听兄一言，算是茅塞顿开，摆正了为官者的心态，还望龙兄日后时常提点”

陌都事客气。说不上什么提点，只是龙某身在仕途几年间积累下的几分浅见而已。
[ 薄唇始终上挑，绝大部分的君子如玉掺杂少许捉摸不定便是构成龙戎狄现下给人的感受了。你所经历的，无论是欢喜的，还是苦难的，最后都会成为助你傲视群雄的资本。是我这二十余年的沉浮进退塑造了这样一个人。而面前的他初到京城，初入宦海，有许多地方还没定型，还有许多待人挖掘的潜能。与他说了这么会儿话，初步下了个定论是:这人可交。酒杯在生茧的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回归桌面上。 ]
不过，若陌都事不嫌弃，以后可以常来琼华公主府相寻。有一个知己，配上两碟小菜，几壶清酒，也是一段难得的惬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