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从没想过遇见一个人，会是此生中最不可思议的际遇；在那魑魅魍魉与人都还未如此区分的时代，两人的相遇或许是几世的注定必然。
　　半山上的一缘湖泊，流水淙淙，一道天瀑至山顶灌下，连带整个湖边水气氤氲，湛蓝翡丽的湖水半隐在那层薄雾后，湖畔枯枝披挂著外袍、根旁搁了双鞋却不失写意；青年本就是住这附近的人，虽说偶尔会来这林子与湖畔散心，那次数却与背地里偷偷注意著他芳心暗许的姑娘数的次数不差到哪里，一只手绰绰有余，多年后回想，连他都认为他们的相遇或许是鬼使神差。
　　步至湖畔注意到枯木上的衣物，棕发蓝瞳的青年才意识到湖里有抹影子，身影纤细、随著湖中水波微微摇晃著，才想不动声色地离开却发觉湖里的人或许意识到了他的存在，遂不急不徐地开口道：「失礼，我没注意到湖里有人。」
　　那嗓音柔和却不失威仪，超越他这年纪该有的气度太甚，村里却无人敢开口询问这几年才搬来这乡下地方的先生——是了，只比湖中之人不谜般的身世，村里的人都当他是少年得志的先生。
　　正当时如雾水气稍散，有双琥珀眸子之人静悄悄地伫立湖中，一双窄肩露在湖面之上，任其墨绿长发因水而服贴在她的肩背上，勾画出如图腾般的瑰丽图案，而湖水中的发段依然妖媚地舞动著。
　　若要说妖与魔，他想至极至尊的魔便是如此这般了吧，至极的清新与魅惑，无法否认的夺目存在，更别提那不畏不惧的眼神，如此与他相视著，本该是何等的挑衅，然而他却只感受到对方像是初生之犊般地澄澈净然。
　　要说他会不受控制地对她伸出手，无非是这种气质只会出现在婴儿或傻子身上，第三种则是仙人——或许他不该完全否定的可能，然而他却无法清楚捉摸到那人的来历，实在稀奇。
　　那处非如此隐密之地，本著护弱之心他想该让湖中之人知晓，若有心人发现那一缕华服和露肤散发的少女就非如此简单，还是尽快离开为上，然而，他踩著鞋子履入湖面，帮那只望著他的人披上自己的外挂，带她步至湖边后对方依然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像朵本开立在湖畔的菡萏。
　　非礼勿视，且男女授受不亲，不二想他最多也该止於此，便转身打算离开，岂料直至步入林子里身后那人还跟著他，真不知是哪家不谙世事又大胆的小姐跑出来了呐，他如是想。
「你不回家吗？」停下脚步，他屏著气等对方开口，俄顷还是无声，遂转过身去，那人依然是刚被他带出湖畔，一副出水芙蓉貌，抓著身上他替她披上的外挂，竟是赤脚跟来这里了。
「你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吗？」他耐心问道，只见她又摇了摇头，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便暂时将她带回去安顿吧。
　　都说出水芙蓉如是她，不尽尘世，不解人心复杂，这让不二开始思考起到底当初他若不曾出手，那她又该如何？

第四章
　　整间大宅不二只雇了椿一名佣人打扫，毕竟宅子里就只住著他一人，由她照料正餐起居即可。
　　「马上帮小姐准备热水吧，抱歉我们两个又把衣服弄湿了。」一进玄关不二便对椿嘱咐，而在不二背上的人也睁著一双猫眼望著她。
　　「唉呀、发生什麼事了？」椿说著，连忙著拿乾布料出来让两个主人家擦拭。
　　「没什麼，先去帮忙小姐吧。」一贯的笑脸，接过擦拭的乾布后他道，接著便看全身比他湿得还惨的人被推往浴室的方向，椿像个母亲般皱著眉嘴里碎念著可别著凉才好。
往后看向了自己的背，背上的外挂尽是被另一人身上的水渗出了一片乾湿不分明的暧昧水渍，他笑著便迈向自己的起居室。
　　在换上乾衣并把她穿过的那双鞋晾在起居室外，长廊旁下、那个步入庭园的踏阶上，此时，天色已比刚才暗了许多，椿也帮宅里点上了灯火，接著今天的祸首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新衣，那鲜艳的底色和花蝶图柄很适合她，只是太招蜂引蝶了点，在他的自宅里，许是被误会和他关系不寻常也不需穿得这麼华丽。
　　「先用膳吧，那麼椿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了。」不二看向在她身后的椿说著。椿是这个村落里的一名妇人，丈夫为农、有几个孩子要养，即使最大的女儿已过及笄，所帮忙做的手工也不够贴补家用，因此才来他的宅子帮佣。不过日时打扫洗涤、准备不二的食膳这些工作，大抵都能在黄昏时完成，不二一日只用两次膳，也就是说，许是未来的夫人来访后工作似乎相对增了不少。不二哪知道对方那个他想破头也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小姐饮食是如何呢？
　　「是！」了解不二生性的椿也不推托，高兴地应了声，毕竟家里几个孩子她放心不下。
　　「那麼便在这里用膳吧，老爷。」看著一对佳人如此并坐在檐廊下，朝夕的佳景映衬著，如是画。端来晚膳与坐垫，在一旁替他们点上薰香与灯笼，便告退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仔细看著用膳的餐盘，怎麼今天多了酒？
　　搬来此地后只有偶尔案上起兴配著书墨浅尝两口，况且也不适合与对面的女子对酌，不习惯用晚膳的不二只是吃著清淡小菜，配著酒一起品尝，不喝岂不可惜，然而他却忽略了对面那个几乎什麼尘事都不懂的人正看著他，似乎打算也试试他正品尝的杯中物。
　　初尝一口便呛著了声，即使声音再小还是被听见了，那双睿智蓝瞳由夜色望向了她，探过身去将她膳盘里的一管清酒收了过去，并把自己那边的味噌汤放进酒壶的空缺里，轻轻地说了：「这不适合你。」
　　对方只是静静地端看著那碗多出的味噌汤，过了一会儿便优雅地将其捧起、喝下，不知是懒得计较了呢，还是真对杯中物没兴趣了。
　　见她如此，含著笑，一同把那多出的一樽酒饮下。
　　倚著廊柱，端看庭院那随著阵阵薰风而来的两三点流萤，月色清明，即使把廊上的灯火熄了也不惧会见不著路。
　　眼角的掠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是她已不能再忍受小腿的酸痛，将重心移向一旁，藉此舒缓。翠绿丹红的丝质挂衣，穿在她身上特别引人注意，此姿态让她看来有著别於一般的妩媚，思及此他想他是喝多了。
　　「累了就回寝吧。」几分醺然的他瞳眸里多了份温柔与放荡不羁，嘴角漾著的角度起伏更加大了些，「东西放在这里，明天椿就会过来收拾了。」语毕，便又望向夜色，而他没听到一点动静。
　　突然想起他还没更衣呢，浴室那池水早就凉了吧？也罢，洗些冷水清醒，明天可是要教书呢。倏地起身伴著一点微醺，喉头灼烧感还没退去，与徐徐吹来的薰风凉气形成对比燎上心头。
　　转头望著她，依然是如此不拘礼节的坐姿和他在廊上吹著息息薰风、观望那两三点流萤，他随即往澡间走去。即使是要她早些歇著，他相信这倔强的人也不会听他的。
　　他能从这双瞳中，窥见她的性格。
　　岂料他在澡间浸了几刻的冷水，回寝室时依然发现那人还在观看月色。
有些慌张得不知如何反应，原以为早该回寝的人还在廊上，而他已习惯一人独居，沐浴更衣后穿得有些随性，仅仅是宽松地套著浴衣、敞著前襟，尚未及冠的胸膛结实而温润如玉。
他想他知道问题在哪里。
　　「呐，被铺铺好了，快就寝吧。」敞开的拉门让月光洒了和室一地，也在那人的秀发和华服上洒了一层薄薄的霜金，待她躺进被铺，他便又在一旁将薰香再次点上，防著夏日的蚊蚋扰她入眠。

第八章
　　那段由湖泊回宅邸的路不长，却让不二觉得比往常难行，一路上扶著甚是虚弱的她，彷佛有著什麼在追赶他们的不安。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被打发走的椿也识相地告退返家。尽速步回自己的和室，菱真在那里等他，他有种一离开自己视线，她就会如烟雾般消散的感觉。
　　有著好多话想向她说，想听她说很多的话，他不知自己为何想到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便如此心焦，在往后许多年他才想到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道理。
　　「还好吗？这几天又没好好吃饭了？」手扶著她后背帮她起身，刚才他让她在自己的和室里休息，一见她气色如此之差便慌张问著，然而对方只是笑著摇了摇头回应。
　　不二本思忖著许多事，见她这般状况便打算先暂且按下。
　　「先用膳吧。」随后将椿准备好的晚膳膳盘端近被铺旁。
　　他在一旁看著，发觉她从来只愿意喝一些汤汤水水，无怪乎现在的身子脸色，於是他默默地将盘上那尾香鱼去骨，将剩下的鱼肉呈在她面前，大有不打商量的气势。那人看了看他推到面前的盘子，不知在犹豫什麼，於是他大胆地挟起一块在她嘴前，不想她却看了看他后温顺吃下。
　　不二看似很满意她的反应，又挟了一口过去，在她嚼著第二口时说了：「我只想知道，我有没有叫错你的名字？」
　　她看著他，吞下嘴里的食物后说了：「没有，但我想不起来有没有字。」
　　「不要紧。」彷佛笑意蔓延的温暖，刹那让她离不开那双湛蓝，遂又张口接受了他挟至面前的鱼。
　　她注意到了一旁一合酒，却非似水剔透而是泛著淡淡的褐色，她想面前的人八成不会再让自己尝试，於是说了：「我能试这个吗？」
　　不二看了看她所指，说了：「这是药酒，一次没喝掉一合就没效果，不如你先试味道不要勉强。」
　　这药酒就连口味奇特的不二也没特别喜爱，面前的人八成是像小孩被制止便更想尝试的心理，於是他也不阻止。
　　看她捧起那合皿，如临大敌却硬是将口鼻凑近，嗅了嗅皱起眉鼻颇有要一乾而尽的气势。
　　「不是说了别勉强吗。」不二在她仰头一饮时急忙想拿走那木枡，可终在他抢到时酒也空了，她在被上晕头胀脑靠他拦腰撑著。
　　「既然都要喝了，没一合就没意义啊……」她真有些被那味道吓著了，果真没有药是顺口的。
　　「你要不要试著吐出来？」看她久久没直起腰，八成是一下喝太猛犯晕了。
　　「不要。」她闷闷说著。
　　「吐出来就轻松了，试试？」不二没发觉自己竟哄著她，已起身准备将她抱起。
　　「不要！」她抓著他的前襟头抵在他胸前挣扎道：「让我睡了就好。」
　　不二无奈，将她放回自己的被铺上，理了理她的头发，侧躺在一旁说了：「你真的要我陪？」他这麼问莫过於她还扯著自己的衣袖，让他想逃也不是。
　　闻此她点了点头，依旧没放手，不二想了想轻道：「我知道了」，撑起身子熄了一旁的照明，陪在她一旁。
　　次日椿的态度总是有些暧昧，想必是知晓他们昨晚同寝的事；这在访妻制风俗下并非什麼特别之事，更何况是他们完全就这麼被误会了，唯一不同的是不二不是当地人，所以不是他去拜访女方那里而是将女方接来自己宅里被误以为是他家乡的习俗。
　　今早醒来发现菱真几乎靠在他身上，早晚气候趋势越见寒冷，她入睡时靠他靠得紧想必是这原因，起身帮她将被子盖紧，随后将那件惹人注目的白底绿边挂衣收妥。
　　不二出了起居室端出昨晚的膳盘，在去书库前匆匆交代了菱真的喜好，让这阵子总怀疑自己厨艺的椿总算是安了心。
　　随著时间流逝菱真对周遭人事物更是熟识，偶尔的一句开口也解决了椿心里的疑惑，小姐穿著单衣坐在檐廊旁歇著已是她最熟悉的景象，白色、淡粉绿、淡樱色底的单衣她都熟悉不过，因为这是不二托她准备的，看著自己挑的衣服穿在如此可人身上有股莫名成就，然而当家的两人却都貌似偏好更素雅的色调。
　　「我送去给他吧。」菱真说著，拿起了有些重量的膳盘朝书房去，椿则是笑著没推托。
　　自两人同寝后，老爷在书房忙著已有两周，非到黄昏不出书房半步，倒是没怎麼见过小姐抱怨或提起只字片语。这两周间菱真似乎变得更平易近人，非是性格变化，而是周遭氛围的感觉，初见时菱真给人的除了绝尘脱俗，似乎少了一丝「人」味，给人一种似乎连周遭空气都清静无比的感觉。
　　虽没打听过他们两人的家世，但从他们举手投足间她确认了他们定是生於非凡人家，倒是为何不二会在这蛮荒之地选择定居，除了她连村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却甚是感谢不二给他们这个偏离京都的村落，接受文化薰陶的机会。
　　要说起菱真难伺候的地方，莫过於挑嘴这点，茶碗蒸、烤鱼等等喜好若非是不二一样样试出来，在这期间她早成了皮包骨，进膳时总得搬出当家的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多试几口，不过相较之前原本单薄的身子渐渐是有起色的。

第九章
　　「呐，出去走走吧。」数日后在颇有暖意阳光的下午，不二道。
　　「好！」菱真随即答允。
　　闲暇时两人常去半山腰里的那缘湖水、或林子里逛著，彼此都很喜欢沉浸在无言的默契中，齐肩在林子里走著，穿透过碧绿树叶的阳光，斑驳地洒在他们的发与肩上。
　　不二注意到菱真对於周遭细微事物能非常轻易察觉，常常林子逛到一半，停下脚步与她一同观察树干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虫类，抑或有时她觉得好奇也会把玩逗弄，只能说她是个异类，很少女子能捉弄虫子又甚感有趣地睁大双眼观察。
　　「这麼有趣？」在一旁看著她玩得甚是愉快的不二问道。
　　「勉强吧，有点像是逗猫？」猫，是她见过通灵性又矛盾好玩的动物，拿芒草逗它会边玩边顾忌著你，然而当它失去兴趣后，便转身马上逃走了。
　　猫？眼前的不就一只猫吗，不二心想。
　　是夜，两人互靠著侧躺在檐廊上，身下垫著坐垫，不二慵懒地握著一卷书间或配著几口佳酿，在他怀里的人则瞥了一下便把视线放到天上的蟾宫去了。一会不二听到了斟酒入杯的声音，怀里的人没学到教训，该是想洗掉之前不胜酒力的挫败，一连吞了好几口。
　　「酒不是这样喝的。」他声音里有著些无奈。
　　「喔？」怀里的她瞥向头顶传来声音的方向，那回眸的凤眼里嚣张彷佛燃著火焰。
　　「嗯……不准你再喝了。」说著他对她笑得灿烂。
　　「小气！」看向院子不自觉嘟起了嘴，明明藏了好几瓮，他居然分一点给她练酒量也不要，「酒有跟你说要怎麼喝它吗？」
　　「酒没有这麼说，但它告诉我你赢不了它。」放下了书另只手依然撑著头，他笑得开心，不用想也知道在怀里背著他的人肯定起了性子。
　　「那你有赢吗？」终是沉不住气鼓著腮帮子转过身来。
　　「没有，可是你何必和它比呢？」忍著笑他克制逐渐张扬的嘴角，这麼爱输赢的个性实在太可爱了。
　　「唔！」她的琥珀猫眼瞪著他，却只让人感到可爱。
　　「酒是能驾驭的，只有知道节制克制的道理才能赢。」脸上依然是如清风的笑，吹进了她的心头，於是她又问：「那该怎麼喝？」
　　「嗯……」他从容地进了一杯后告诉她：「现在的你不能喝。」和不二交深的人绝对知道现在他微笑背后的恶意，但当下没人能告诉菱真不二戏弄她的恶趣味犯了。
　　她看著面前仿如居高临下的人的笑容，咬著唇益发觉得可恶，见她咬得紧不二一下心软，抬手握上她的下巴要她松口，却彷佛著了魔凑近她道：「你想喝就透过我」，不想语毕她竟真凑上了他。
　　不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遂在她呛著咳起来时放了她，手指温柔地擦过她的下唇，看著身下的她青丝微乱眼神迷蒙，他一笑抓起酒盅灌了一口又凑上，而她手已不自觉搭在他身上。
　　「这样你就不容易输了。」他又轻吻著她喃喃说了，眉眼里的淡淡笑意彷佛从未如此满足过，见他如此不知为何眼里有水从她眼角划落。
　　「怎麼了？」她的反应让不二慌张，泪水的温度如火灼上他的心头。
　　「你不喜欢？我不会再做了，别哭了？」他拇指轻划过她眼角，疼惜一下写在锁起的眉心上，然而她却摇了摇头，抓著他的前襟又将自己送上，让不二久久不能放走她。
　　「你这样我就不能放你走了。」他抚著她的脸喃喃说了。
　　「是你不能走了！」听到她的回应却让他轻笑出声，遂答道：「不管你从哪来，这如我所愿。」
　　听他这麼说她抓上了他温柔抚著她脸的手，不二遂与她十指交扣，他知道她正想著什麼，却不知怎麼说，正当时油灯忽地随风熄灭，她的清瞳在桂魄下水亮地望著他，眼底已平静下。
　　「如果我说、我就是从那座湖里来，你相信吗？」一会，静静地她说了。
　　「什麼意思？」
　　「就像你的家、我的初始之地……」她认真地看著他，眼里有著不知该　怎麼说明的困惑。
　　「呐……你到底是不是人？」不二贴上她的额不甚在意道，他早有此感觉，即算是如此荒谬，他也愿意相信她是某种神灵。
　　「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似乎又回到平时的她，霸气的笑容隐约浮现。
　　「当然相信……你是我当著十六夜的圆月，踩著众神将的头顶摘回的。」缓缓说著，吐出的热气在渐渐入寒的夜半空气中更著实地让人感受到。
　　「原来你会说些拐人的话。」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原来自己也会喜欢这些拐人的话？
　　听了她说的不二笑意更深。
　　「你到底是男、是女？」不甚在意地问著，他不在乎到底如何，只想更了解她，这也是他认为的、她那焰然霸气……
　　「你说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那还尚稚嫩的手柔软地抚上他的脸颊，她抵著他的额与鼻说著。
　　绵绵细吻早在不知何时转成了急促的气息交叠，在伴随著一丝随即而逝的惊讶下真实地拥有了彼此的全部，在此熠熠秋月的见证下。

第十一章
　　他是听到了；菱真思考著几天前的夜里，不二要他回避的事，而当事另一人似静待著他的反应；近来不二盘据几前处理著零零总总，暗暗推算接下来的所有可能，目前为止，两人都没向对方提起那晚的事。
　　如此，日子似乎过得平稳，然而各怀心事的两人似乎多了层隔阂、些许不自在。
　　「不吃了？」在那人放下汤碗后说了，他挑著眉。
　　「嗯。」菱真没带什麼口气，只是望著身前的膳盘。看见剩下的饭菜谁也不会相信他真的饱了，然而他不想吃了。
　　「怎麼了？」望著面前没什麼精神的人问道。
　　「没什麼，有些累了，先回房。」看他似恼著什麼，而后起身离去。望著他用过的餐盘，自从椿依著菱真的喜好作菜，还没剩过这麼多的呢。
　　「闹别扭？」不二托著下巴想著。
　　「唉呀、连烤鱼都没动呢，最近小姐看起来挺没精神的。」椿提高了嗓子边收拾道，言下之意是希望他多去关心，最近不二发觉自己虽是宅里的当家，然椿较向著菱真的感觉却益发强烈，遂无奈莞尔。
　　午膳完毕不二便步回书房，而菱真随之由后门步进林子，并没特意要做什麼，只是站著一个定点吹著萧瑟秋风，如此，平静时刻那缘湖水便能悄然浮上心头。
　　近日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一些事，也或许能说是「上辈子」的事了，甚至是他所出生的人家、发生过的一些事，他都略记起一二，可头痛的，是不知是否已物事人非，还有不二最近的焦头烂额，让他不知该不该和他商量，思及此才发觉喉头有些许酸感，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用，戒破久了，连一般人会有的知觉也开始了。
　　此夜不二照旧摸黑入被，即使察觉与他同寝的人醒著也近乎不引起声响地入寝，循著深度不同的黑线，勾勒出躺在身旁的人的身形，他想究竟该不该开口问他所烦何事，还是，他气自己跟人说他没女房的事？一想便在心里笑了自己的愚昧，他以芙蕖暗喻他应明白，况且他该不是这麼小家子气的人。
　　半个月，不长不短，却也能造成极大变化。在这抑郁的气氛下，菱真竟是硬生生几乎不出只字片语，在心头里看了那湖水半个月。
　　霜寒枫红之际，不免有股季节情愫稍稍渲染，满满落叶传出的幽微木香，最是让人感到满足的秋食，近几日椿已把暖炉摆出，让菱真坐在缘廊时烤著以免受冻，而让不二完全手足无措的是，菱真选择在此时做出完全脱轨的举动。
　　时值深秋，就连湖面上也飘荡著一丝丝氤氲寒气，然一身肃净之气的人则毫不犹豫地步入，不顾手脚末梢麻痹，脚步不疾不徐，直至自己几乎全没入湖中，只仰望著那道天瀑灌下之处，然而，却什麼也看不见——失魂落魄地不知在濂水灌顶下待了多久，而后慢慢失去知觉，这代表他「回去了」吗？似是梦呓，菱真半梦半醒地想著。
　　缓缓睁眼，手掌亦同时慢慢恢复知觉，他慢慢地意识出在眼前的，是不二满是担忧的脸，他还在他们的起居间，没回得成，认出了房里细微柔和的烛光，他下意识地想著。
　　「还好吗？」见他悠悠转醒，手探了探他的脸颊确认体温。要不是察觉了他的些许怪异，还真不知会变成什麼结果，近几日菱真滴食不进，说了没闹脾气只是没胃口，也拿他没法。
　　只见菱真一脸朦胧地、道：「怎麼没回得去……」
　　「怎麼没回得去？」片刻不二才明了他所说，只感如灌顶的悲凉，原来这人儿想尽一切，绝食、投湖，为的就是离他而去。
　　他不知该走该留，原来菱真无意的一句能给自己这麼大的影响；他可知，当他在湖面上发现他惨白的身躯时是何心情，当他好不容易盼得他清醒，他的一句给他的、又是何心情……不知何时，坚定地握著他手的大掌已松了开、悬在半空，两眼茫然地视著前方，起身离开了他俩的起居室。
　　至那清寒夜、将桂子花香也凛然盖过的夜晚，带著一身霜寒归来的不二再也没见过菱真一面；不长不短之时间，阴晴圆缺又一圈。

第十二章
　　「周助呢？」身躺被铺的菱真问著，至今他的身子依然虚弱得无法离开被榻至久。
　　「老爷在书房里忙著呢。」一旁椿温声说了，却依然对被铺里的人大胆如斯感到讶异，若不是近来菱真常唤著那名，且唤一次眼眸就湿润一次，她也不会知道当家的名讳，不过心里却依然对菱真无限疼惜。
　　琥珀瞳眸望了望，似乎只是等著时间合上眼睑，椿至今依然无法了解不二的情感，为何能对小姐至此，依然不肯见她一面？就是小俩口闹了别扭，何以菱真身子这般状况还能冷漠如斯，况且照她观察，菱真的心肺是冻坏了。
　　「老爷，小姐醒了正想见你。」送去午膳时她温声道，在一旁将膳盘摆定，不二从书页上离开瞥了她一眼，温声说了：「你怎麼知道呢？」嘴角依然是平常一贯的微笑。
　　「小姐已经连续几天都唤著老爷名讳、问著了……」她伏首应答，介入当家的私事是很失礼的越矩，可菱真的状况又让她不得不帮著出头，是以她大胆地刻意用名讳试探。
　　半晌，不二才回应：「她身子现在怎麼样了？」
　　「依老奴的观察，可能把气都冻坏了，至今还常咳著，吐纳有杂音。」说时她依然伏著首，无法得知不二有何表情。
　　「该进补什麼、怎麼照料你知道，不用怕向我调饷。」微顿后又道：「最近家里有些事要处理，她要多麻烦你照料了。」
　　「知道了，那麼椿即刻去药房采补。」闻此，想来当家或许真恼了什麼，可知道名讳被唤却一点也不在意，表示小姐还是被疼在心上的，便不再多想。
　　「去吧！过阵子她身子没起色我唯你是问啊！」不二轻笑诙谐，看著椿应了退出和室。
　　看著椿才和菱真相处不满一载，却似乎更护著他，思及此，不二心里莞尔自己再随和竟是败给了菱真。
　　光阴荏苒，由月初渐渐变化的圆月，辗转到只剩一枚金钩，避著菱真至今，时常在椿端来午膳时听到他的近况，最近菱真是认份了点，药膳也只嚷著几声苦便让椿哄著用毕，原本刚醒的几天，也就是自己刚开始避著他的几天，曾闹著要起身，不过却是丝毫气力也没有啊；反覆想著椿告诉他的，些许苦涩渗进他微扬的嘴角里。不是刻意苛薄他，而是怕该放手时自己会依然紧抓著他、不放。
　　晨气清凛，他就在这净到不可思议的空气中醒来，他没睡好过，避著某人的面想必寝居是回不了的，这点能从他近来的气色观得。如此清晨醒来，枕之而眠的想必是那令人烦腻的矮几或书简，沉思著，那个据悉当时连身都起不了还闹著想见他的人，睡得深沉否？
　　他是否将他们的界线划分得太快太彻底？已过半月，想必身子好些了吧？椿的药膳不知是不是真的那麼有效呢，又该如何才能确知？……萦萦绕绕，自己终究无法将思绪抽离以那人为主的桎梏。
　　直至正午椿端来膳盘，问了菱真近况，只说了：身子多少恢复了些，只是似乎很难入眠，今早进入起居室时人已在被铺里醒著，又问到暖炉是否有用上、最近食欲如何等，琐事近乎问遍。
　　「老爷若是如此放不下心，何不当面……老奴失言，请求原谅。」椿看著不二知晓他心里该有很多考量，却不知不觉替菱真说了话，遂马上伏首道歉。
　　「起来吧，你哪里错了呢。」不二坦然说著，面上微笑依然令人如沐春风。
　　「医术方面老爷略懂，该不用过问老奴才是。」抬起身她终是帮著两个年轻人找机会，从她认识以来的不二近乎是个全才，医理百问不如一见他怎会不懂？
　　「呵，今天如何？」没正面回应，不二不疾不徐问了。
　　「今天、小姐似乎折腾了一阵才睡去，到现在还没敢吵醒她。」
　　「不要紧，膳就等她醒了再用，最近也没什麼事忙，你就在她身边备著吧。」语毕他遣退了椿。
　　是夜，弦月静静散著金光、恰似一枚云母，缘廊上，一人不留声响地走来，藉著月光代替烛火看路，拉开障子后，那人一样高雅、一样恬静、一样霸气的脸，他终是无法放下，在被铺旁藉由一丝微弱月光端看著他，悄悄移动身子，从被铺中摸索出了他的脚掌，双手缓缓将之裹暖，明知他没自己帮著暖手暖脚是睡不好的，偏生这麼对他著实有些愧歉，也因如此他才选在凌晨来访，免得吵醒了他，换了另一只脚掌，才发现这倔强的人就算这麼冷的天也坚决不穿袜子，无奈地笑了笑，他从没强迫他做什麼或遵守什麼世俗规范，区区衣著上的足下袜也遑论了。
　　回到他身边，上身微俯裹著他的手掌，然、忽地、那人儿似乎醒了来，灵眸半睁，当下的不二则静待著其反应，或该说他让他措手不及。
　　「周助……？」他半梦半醒道，眼中那股忧郁却至此时依然不退。
　　不二看出了他的呓语，也看出了他身不由衷的处境，手附上他那微微颤动、却无法使力的左手，柔声道：「是我，快睡。」并将此时的他深深望进眸子里。
　　然菱真闻此却随即道：「不要，醒来后你又不在了……」似乎连半梦醒中，那双瞳也能蹦出水来。
　　「不会，哪也不去，快睡。」不二在他身旁躺下，望著他，似乎要他安心，然而方才菱真的手忽地反握住了他的，要是不这麼做，就恐菱真会随即醒来。
　　望著似与他共枕的不二，他沉沉睡去；一如来时不留声响，不二踏著雪白的套袜踩著月霜，离去时也不留痕迹。
　　「梦吗……」在不二痛苦焦躁地於书库补眠时，菱真方从比平时温暖些许的被窝中苏醒，茫茫然望著手，平时以他的体温，是无法将被铺睡暖的。

第十七章
　　不二启程那天龙马连人影也不见，更别说是送了，想到此去一别或许是永远，不二终究有些遗憾；穿著材质一般的直垂上了马车，不知为何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像是有什麼要发生的预感。
　　马车车程快他这边却也不急，直至第二日晚上他的预感果真应验，龙马夜晚杀进了他的车厢，带著他给老爷子的那封家书，罪证确凿的情况下先摆软是上策，无可奈何地他调头了。
　　回到琅泷宅邸，他还在思考究竟哪个环节让南次郎把他出卖给龙马，而龙马从回来的一路上居然连句话也不给他，迳自步进大门，他在后跟上。
　　起居室里龙马盘坐在榻上抿唇瞪著他，全然像受了委屈的样子，他无奈开口：「瞒你也非我所愿。」
　　「不二周助你把我当笨蛋耍吗！」
　　「怎麼会……」
　　「如果烦了你直说就是，我也不会死缠烂打。」
　　「我怎可能会烦。」
　　「你什麼都不说，倒是对南次郎也能掏心掏肺。」
　　「龙马……」
　　「很早之前，还记得你在湖边把我留下的事吗？」
　　「嗯……」看著面前的龙马，不二有一瞬他便成了大人的复杂感，究竟是他小看他了，还是自己迫他一瞬成长了？
　　忽地面前的龙马抽出不二身旁的长刀，那是不二此行带走的唯一物品，迅雷不及掩耳间划上自己手腕让两人都皱了眉，不二一把抢下后看著他的伤，怎麼他每次生气都拿自己开刀？压上止血的手巾也不够吸附，从腕上流出的鲜红一滴滴落到榻上堕成鲜红的花，龙马没见过不二比此刻更焦急狼狈的样子了。
　　揭开手巾依旧血流不止，他举至唇边轻轻吻上，藉以清走血渍与止住血流，然、原本滴著血的伤口滔滔渗出血来，变得更加深重，不二这才震住看向他。
　　「这就是、为什麼我回不去……」
　　「……龙马，再一次你还会跟著我回来吗？」
　　「果然是笨蛋，这还用问吗！」不二伸手轻划过他眼尾，手掌就这麼停在他脸旁，让他不自觉蹭上。
　　「我怕这次回不来了，你难过。」
　　「臭美！」视线看著下方，龙马却突然嘴硬。
　　「那麼，要不你休了我？」他忽然凑近他，贴上他的额摩著他的小鼻子。
　　「我才不会如你所愿！我这辈子不会再改姓，除非你要跟我姓越前！你给我记住！」
　　「龙马、你怎这麼拗……」
　　「如果你不活著回来，我也要吃你的肉饮你的血才甘心……」说著，泪水终究是不受控制地滑落。
　　「如果是这个死法我倒甘之如饴，让你把我吞噬殆尽……」吻著他脸上的泪痕，不二对他喃喃耳语，遂不自觉地寻找著彼此的气息、柔舌交缠。
　　真的动作前却是抓上他划伤的右手看个仔细，巾布下的伤口竟已复原些许，被他放倒在榻上的龙马平静地看著他，伸手揉著他的发丝，不二终是懂了为何他回不去是因为对自己动了情，却也更怕会伤著他了。
　　「真要？我怕……」
　　「我更怕、你找其他人……」单脚勾上他的腰，他不同以往挑衅。
　　不二如他所愿抱他，留下星星点点的吻痕如花瓣绽在他身上，被他含在嘴里，看著自己赤裸却还著套袜的脚挂在他肩上竟是如此催情，一会他起身将不二压在身下，竟是挑衅地盯著他边往下吻去，不二的欲望凶狠地抬著头，他轻吻了吻顶端、小舌刻意划过玲口与他对视，让不二身子一紧，竟不知他也学会了这种磨人本领，随后开始吞吐他的欲望，不二手也没闲著，撑起身开拓他身后的园地，在他不耐地扭著腰时提起他的嘴要他自己坐上。
　　「唔、嗯……」不二扶著他的腰和颈，刻意让他看著两人交合之处。
　　「龙马、我著根於你。」他这麼一说让龙马红了脸，却随即回嘴：「嘴上这麼说却急著把我甩掉！」随后硬是将他的命根全纳进身里。
　　「痛？」看他纠结著眉，如此紧致每每都在情动时让不二忍得痛苦，随即见他摇摇头，攀上他的颈子又与他交换蜜津。
　　「你落根在这里……」看著怀里的人依旧满脸委屈、又动情又隐忍的模样让他不舍，遂牵起他的右手贴在自己胸膛上的方寸之地，「你若没了我必死无疑。」
　　你若没了我必死无疑——后话是只要你活著我甘死如饴，这句话龙马听懂了，泪水却不受控地滑落。
　　「为什麼要是你！」他捶打著他的胸口，满心不甘，天下之大，为何要他去担这个位子。听他嚎哭不二只是把他拥在怀里，藉著欲望让他转移注意。
　　「龙马、你好紧……」说著，他抽送几下，听见耳边他的呻吟。
　　「我答应你、尽我所能回来，别哭了？」以为他已心绪平静下后一看，龙马在他怀里却依旧是静静地滑著泪、咬著嘴。
　　「那你给我时间。」
　　「这可难了，你觉得多久不过份？」他笑著，伸出手来挑走他脸上的泪水。
　　「两个月都太久。」
　　「都不知道龙马这麼需要我？」
　　「半年……一年是极限！但如果我等不下去了就去把你要回来！」听他这麼说不二笑出声，将他放倒在榻上转了个身，对他的中心又是一贯穿。
　　「如果可以我就在你肚里塞个娃娃，让你至少不得不安分个一年半载……」放任他呜咽出声、不二对他厮磨耳语，「我答应你一年内回来。」
　　「娃娃？……」趴在铺上，不二的攻势让他晕头胀脑，听见了他答应自己一年内回来自是欣喜，却一下没想清他前一句话的意思。
　　「你爹常看的那些图，大多就是在塞娃娃，就像我们这样……你不知道？」说罢他吻了他咽咽出声的嘴，随后他才抢答：「当然知道！」却将脸埋了起来。
　　「怎麼了？」他不知道自己笼罩著他的温度气息让他动情不已。
　　「……周助、想要娃娃？」稍将掩著脸的手拿开了些，他不敢置信自己会有如此羞人的时候。
　　「龙马想要我就想办法。」不二淡淡的一笑，对他来说却无比灿烂。
　　隔日清晨相互道别，行前他坐在他的被铺旁，叨叨絮絮地交代，银饷、地产都写在明细里交给他了，就怕他没人照应，希望他偶尔回去越前宅，最后龙马目送他穿著自己挑的银白为底镶著蓝边的外挂离开，在他起身拉开障子想看能否有他留下的踪迹时，外头已是一片白雪皑皑，无声默默地降临著。

第十八章
　　快马加鞭，不二顺利回到朝上是七天后，乾替他在图书寮安排了个能开差的假身分，手冢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脸，在他下榻都安排好后一起去见了龙崎院的上夫人，之后三人一聚，顺便让乾告诉自己家里的近况。
　　原由是新皇幸村的体调一直不好，常年让上皇掌权，古怪的是一直代为执行发言的白石同几个亲信前阵子被调离京中，有流言或许上皇老爷子也早被挟持更甚死了，而新皇身边的真田等亲信却不见什麼动作，龙崎院与青学寮一派向来低调，上夫人从前与上皇交好，加之将送进皇室的孙女，让她这会不得不出手干涉。
　　早在之前乾就依照不二的指示，在宫里找到了失踪一段时日的老爷子，但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乾把远在天边的不二唤回，他记得当时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不二，老爷子要见你，就这麼一封信，让他不得不与龙马暂时分离。
　　三人在手冢的私殿会讨，不二丢出的只有一点：幕府是受老爷子所托？迹部一派可谓富可敌国，天皇和上皇加总恐怕都没他富裕，他掌权握富已久，何必在皇室权位交接之时招人猜忌。
　　「总之明日一见便知。」手冢依旧惜字如金。
　　隔日三人在木工寮隐密偏僻的一处晋见了已失踪许久的老爷子，回想当时的场景怎麼也觉得好笑，贵为治天之君的老爷子竟是穿著一般殿上人的布衣，坐在廊上做著小木椅，一旁白石脸上的无奈想必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日子，倒是渡边居然也在一旁跟著，两人角逐手艺的对战似乎已趋白热。
　　「过来吧。」见被白石挡下的三人，老爷子开口招呼。
　　「老人家，你的侄女实在很沉不住气。」见他们三位渡边笑笑，却没停下手边工作的意思。
　　「不二家的长子是吧……」放下手上的半成品，看向不卑不亢地对他行完礼的三人，他仔细看著不二。
　　「是。」
　　「都以为不会再看见你在朝上出现了呐。」看似一般和蔼的老头，实际说话时直达人脑窍的魄力，不愧为掌权的治天之君。
　　「晚辈也惊讶老爷子还记得。」
　　「呵呵！」
　　「敢问？」
　　「要你这种有九命的人一次坠崖就没了我不信。」
　　「不知上皇找我有何相求？」对著面前深藏不露的老人不二倒也越来越不客气。
　　「你在朝上是已经死了的人，迹部那孩子偶尔会因为身分绑手绑脚，不能让幸村太安逸啊……」他捋了捋那花白的长须。
　　此话一出让在场众人都震惊，照老爷子的意思，是要青学寮所出一帮人幕后帮迹部造造势，对新皇一派来说龙崎院与青学寮一派很容易被视为上皇同党，他消失了这麼一段时日只是在制造幕府和新皇的矛盾，没有人会想到幕府是他拿来试探新皇的一路，这一步能试出新皇的能力和幕府的真心，可谓深沉；新皇要掌权得从他这里抢才能立威，对里对外也才算有了资格，这是他对皇室的一份苦心。
　　随便要个消失在朝上的人不难，但老爷子看上他的背景和脑袋，谁知就真真被他蒙到了，不二还活在这世上。
　　迹部幕府现正掌权的是少主，名景吾，几日后会进京会会上皇和新皇，这风声让整个朝上人心惶惶，虽没正式和迹部见过面，但三人都意识到了此时胡闹一翻也不会有人算帐的事实。事情至此其实都和不二推算的差不多，棘手的是幕府的本意，早些试出迹部真心他就能早点回去。
　　此行回朝，剔除蒙对的上皇一干和自己，除了龙崎院与乾和手冢外，知情的再没第四方，父母亲年迈早不理朝政，特别是在裕太投身观月和自己做出搭乘的马车摔落山谷的假象后，曾经朝上颇为活跃的不二一家如今只剩长女不二由美子偶尔会出面，她除了是女官也用匿名出了些随笔小说，听说在民间颇受好评，但罕有人知道她会占卜，且颇准确。
　　趁著空档他寄信给越前府，难说龙马的个性究竟会不会把他们的决定告诉家里，更别说要他回去话家常了。将那只曾被龙马绑架的送信鹰送出窗去，他在几前舒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也想化为那只鹰，一下飞回他身边。
　　越前宅里收到不二信的南次郎哈哈大笑，信里既是交代了他和龙马的现况，不出所料他那失而复失又得的儿子硬脾气一点没改，至今还没回「娘家」和他打招呼，而他那能跃龙门的女婿则在信里顺便损了他之前出卖自己的帐，不二那笑骂口吻，让他都要怀疑其实龙马心底分明有些恋父，否则怎会挑上这样的不二把自己吃定。

这篇完结了吗*

第二十二章
　　为感谢他们照顾不二龙马送上礼金，临走前答应那个小男孩有机会再当他师傅，回程路上两人紧紧挨著，不知是否又来气了龙马几乎不出声，只是相系的手却越发地紧。
　　龙马是在见完菜菜子和母亲的路上听到了一个卖药郎说话，在离他们住的乡里约三天路程的聚落，有个落难的大人，褐发蓝瞳俨然说的就是他，不二失去音信一段时间，即使只是流言蜚语他也只能赌一把。
　　回到宅后龙马略感不适，却从不二沐浴更衣一手帮忙，但唯要椿不准让不二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躺在团铺上两人彷佛等了一世纪之久，相系的手不敢放。
　　「龙马，你不舒服？」这几天他的体温不似平常。
　　「没事。」描绘著他的眉眼，他想不知道那双湛蓝什麼时候才能再看到自己。
　　「叫大夫？」他撒娇似地拉了拉他的手。
　　「没事啦！」不二俏皮的模样终究逗他笑了。
　　「是我要看呐。」
　　「明天？」
　　「不能现在吗？」
　　「不能。」龙马笃定了不二就是要叫来诊治自己，他自己在农村那样子哪急过了，遂在嘴上不饶他。
　　两人睡至隔天正午，准确来说不二早在不知何时醒来，却只是用「心眼」看著一旁的人，细细品尝他平静的吐纳声，昨晚龙马不让他抱，他只好在他没知觉时靠近了，略略一揽只觉他丰腴不少，是他不在才养胖了？
　　「唔、嗯……」龙马悠悠转醒，只见眼前不二撑首在他身旁，吓了一跳。
　　「怎麼了？」听他叫了一声他急问。
　　「你怎能躺过来！」
　　「你是不是哪边不舒服？」说著他伸手测了他额温，还算正常，无奈他现在看不见他的脸色。
　　「没事。」见他一脸担心不知为何让他红了眼，遂恨恨地伸出手捏皱不二的脸。
　　用膳时不二趁机让椿去唤大夫，应龙马的要求唤了总伺候越前宅的郎中，轮流替两人诊过脉，在龙马的眼神威震下怎麼也不敢将「姙妇」两字说出口，只说夫人劳顿奔波、伤神伤气，该静养！先生则全身上下只能稳扎稳打地重新养过，至於眼睛——或许再高明的大夫会有办法，诊毕开了方子，让椿送走了。
　　出生至今这是不二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总是无法即时护住龙马，总是让龙马在自己身后苦苦追寻。大夫说的话两人心里有数，却谁也没再提。
　　养了几日两人精神都好了些许，唯独不二总觉得龙马有事瞒他，夜里两人依旧各睡一铺。是夜，两人一如以往在入睡前聊著。
　　「周助。」
　　「怎麼了？」
　　「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会等我多久？」
　　「嗯……不等。」对方的静默让他知道他很认真，才又说：「於你没有什麼等不等，即便你把我休了，我都只会有你。」
　　「不准你再看那些诗歌集了！」
　　「呵呵，我现在是什麼也不能看阿，你怎知我说的不是真心？」
　　「我是说以后！你绝对会好起来，到时看一次罚一次。」他又伸手捏了他的脸，刚才他笑得开心让他恨得牙痒，敢情真的只有他自己在乎？还有那单薄的身子，他怀疑自己现在多了一人分明比他重上许多，居然有些庆幸他现在看不到了。
　　「眼睛的事不急，你也别烦？」他伸手轻附上他在自己脸上的手。
　　「那个阿……」
　　「嗯？」
　　「我要你想名字……
　　那晚龙马软软地开口要他想名字，再之后龙马要他抱自己才发现，原来他能替他怀姙，只因自己一时戏话，他能为自己做到那样，当下却让不二温暖得想哭，也是那一晚，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的温存。

是HE还是BE啊？

还有多久完结？

加油^_^

楼楼咋跑这里来了 害我找文找了好多天，为啥龙马可以怀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