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堂前映着花烛，笙歌阵阵，宾客来往，谈笑声不绝于耳，一派齐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坐于堂上，挡下一人敬上来的酒，方才已喝了不少，在这个屋子里自正午折腾到现在，此时觉得有些头疼，窒闷的慌，略有些受不住，便随即起身，望了一眼那仍被围在人群中心的主角，命侍卫不必跟从，自行离了那屋子，沿着青石小径，一路而行。
立在花园里的假山旁,望着天边暮色沉沉，湖风一吹，驱散了身上自室内带着的暖意，有点凉，倒是清醒了些，回身便瞧见那走了过来，熟悉的修长的身形，被那一身大红勾勒的越发俊逸轩疏，隽雅湛然。
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午后他迎亲回来时，刚一进门便觉得晃神，移不开眼目，只是此刻他身旁，并没挽着那秀丽温婉的女子。
微微一笑，轻声询问。
“不去陪宾客，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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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正好，迷蒙遥远却又似乎触手可及，苏府丞相大婚，娶的是江南书香苻家姝怜，人人称赞相貌品德登对至极，而夫妻也和睦得很，可我看着眼前笑得温婉如水模样，从不认为那是我心底的人。端着酒杯同往来宾客逢迎，大红喜袍随着过堂风猎猎翻飞，我想此刻，有两个人不那么好过。饮尽一杯酒，低头略俯身在她耳畔，看着红烛映着她脸色红润至极。低声开口，听到周围人善意的哄笑，嘴角笑意温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对不起。”
她预料中的茫然后，很快收拾好情绪，像一个有涵养的闺秀那样笑着摇了摇头。我便松开挽着她的手，吩咐下人将她送回寝房，从人少处一面应对一面走出大厅来到后院，问了侍卫寻他所在而来，手中夜光杯波光莹润澄然，眼底三分微醺之意，平添几分风流
“来陪你。”

静静的打量着他越走越近，婚宴之上，目光时刻凝于他身上，他照顾着宾客，自然也是不知的，偶有交集，亦是无暇顾及深谈，望着他携着那女子身影相依的模样，果真是一双璧人。即使心里早已准备好，真应对之时，瞧他时不时同她低语，姿态温柔，有他相伴多年，知他一向细致周到，心头一颤，仍是觉得窒闷难受极了。
耳畔他的声音响起，顿觉自己的那些情绪小心眼无趣的很，扭过了脸低笑了声。
“你的新婚之夜，来陪着我做什么？”
一抬眼便能看到那占据全部视线的人，索性低垂了眼睛，扫一眼后堂内室的方向，深吸了口气，极快的续了下去。
“新娘子可算是见到了，到底是你的眼光，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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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有些神伤，夜风微凉，墨色晕染的眸子闪过几点星光，沉水泛波温柔得不像对着自己的君主，仿佛眼前人，才是坐在婚房内相执双手相约白头的那个良人——她不是我的良人。他喝过酒又心伤，晚风瑟瑟，怕是不好受，拉过他的手呵了口气然后拥入怀中，毫不介意冰凉的温度若千年不化的寒冰，只知此刻的天长地久，就是我的全部，胜过我所有的功名权位
“后厨的胆子越发大了。”
顿了顿看他眼底疑惑，笑道
“竟敢犯欺君之罪，用醋来代替酒给陛下喝。不过——倒都是陈年的佳酿。”
心酸地打趣道。我不能辜负了人家的情，就势必要让他，这个九五至尊心伤。我可以给那姑娘一个名分并尽我所能的对她好，但他须知道，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不是空话。贴着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轻声呢喃
“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目光里的珍视清晰可见，无可躲避。距离一点点被缩近。直至毫无缝隙身体贴合，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热气先落在手心, 然后随着传遍全身，靠在他身上听他调侃的话语，力道不重，情绪却有些失控，隔着胸口，寂静里他的心跳似乎也感觉的到，手在他腰上收紧，侧头在他脖颈耳边笑出声。
"确实该治罪，你抱着都硌手。"
那耳边一声声低喃，炙热的气息带着些酒气，眼眸一片酸涩，突然懊恼怨怪的开口。
"你坏透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对上他望过来的神色，心脏仿佛承受不起这般深情，急促慌乱的跳着，快要融化掉, 手触上他的面颊，低声叹谓。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努力说服自己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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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怔了一下，怀中人松了松，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道
“那么宫里的御厨倒是很好，陛下——胖了一圈。”
愧疚如酒在心底蔓延开来，那句话梗在喉中说不出口，这样的李酌，我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了，倒是比小女儿还小女儿些，忍不住笑出声，随即眼眸间黯淡下来，阿怜……该在洞房里等的久了
到底是我一个，成全了两个，也负了两个
开口宠溺之至
“……是是是，是我的错。”
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婉转思绪又回到江南临水的阁楼之上，那个抚琴而歌的少年，他是我的陛下，我的李酌，我的……心向往之
“我不知道，陛下要说出来。”

“你嫌弃我胖就直说。”
那句轻叹落在耳边，怔了一下随后挣开些许，脸颊一直泛红到脖颈，瞪他一眼，口气里带着愠怒，却不见得有多少杀伤力。虽如此说，却不由打量一圈身上的牙白龙服，有点后悔今日为何挑了这么件衣服，抬头待再要说什么时，却见他眸光突然黯淡。
与他相交数载，许多想法已是心照不宣，此时瞧见他这种神色，无需细思也明白他是惦念着房中那女子。
一阵夜风袭身，凉的一个激灵，突然就将脑中残存的三分酒意吹散了个干净，望着那边房中的灯光，死死的凝望着，似乎时间都要就此停滞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转身直接把他压到假山上，逼近缩小两人的距离，手撑在山石上，整个人笼罩着他，低下头。
“我真恨你。”
贴着他的耳鬓喃喃低语，仿佛真是恨到了极处，牙齿打颤，怒极了反而笑了起来，耳鬓厮磨的情形，轻抚着他耳边的发，询问的语气，极为温柔。
这些天努力建立起来的防线一点点崩塌，明明那般想要靠近，想要把他绞进心里头永远不分离不放他走。
那是他的妻子，要和他朝夕相处最亲密的人，日后还有他们的孩子，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切。我如何能任由放纵他被他们怨怪的可能，我又如何……让我那个不该为任何人摧眉敛颜的他，余生抱愧的活着？
“你知道我这些天在想什么？我想要把你这颗心挖出来，连同皮肉骨血一同食了，这样你就全部都归我了，连一点也让不给别人，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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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晚如此地……可爱，看他如小女儿一般的神态动作，突然觉得自己的陛下当真可爱极了，摸了摸泛红的耳朵，顺道滑下来抚过滚烫的脸颊，然后抚上说出那些阴寒话语的双唇，眼眸深邃得像被溪水化开的墨，又一瞬光华璀璨，亮得惊人，启唇温柔微哑话语
“好。”
不记得谁说过，恨得越深，爱得越烈，顺着他动作将他揉在怀里，握住他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仿佛在说现在就可以
灯火已阑珊，宾客尽兴而归，而卧室处仍一灯如豆，诉说着一个新妇的等待。收回目光，又凝聚在眼前人的身上，几分迷离，几分惘然，一低头覆了上去，他的唇凉滑如此，很快又离开
“陛下为何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