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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数的周年贺】《苍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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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就是之前扔吧里扔了半年的那个坑,小生换了个标题。
乡村非主流风注意
献给那些出现了的或未曾出现的,一度不被人承认的新事物。


1楼2015-01-02 11:14回复

      1、
    悬垂的笔尖放下时,天色已近黎明。
    我小心挪开完成的一叠纸尽量避免让它们沾上残留的墨,窗外有熹微晨光映着薄雾一丝一缕地扩散,像是海妖肘边鳞片上漫开的轻纱。
    我的书案正对着阁楼的窗口,以便于稍稍抬起头就能看见索林那庄园碧蓝的天空——就像现在这样,我对着外面初春的新鲜景象发了一会呆,然后决定趴到窗口去。
    “迪特玛?”
    我看见庄园角落里的一间仓库,稻草堆叠的屋顶不一会就会被晒得温暖。而迪特玛正用可笑的姿势跨坐在上面,向我的窗子大力挥着手。
    “嘿,迪特玛。今天也要起飞吗?”我将手拢成话筒状,有几分兴致地向他喊道。
    “是的瑞茜!你瞧,今天天气很棒!”男人用手比量着风的方向,划出平缓的弧度,“【苍隼】也得适当地舒展一下她的身体才行。”
    “那听起来真不错。”
    迪特玛眨动着他快乐的蓝眼睛,手在空气中忙来忙去,仿佛那里有什么复杂的机械,而他正要驾驶它,兀自摸索着系上头盔的扣带,调整机翼的方向,扳正螺旋,然后神情谨慎拉开了手闸。
    就好像他不是个疯子,而是个真真正正的、训练有素的飞行员。
    我对着铺满金黄色稻草的仓顶,不自觉放缓了声音。
    “一路顺风,迪特玛。”


    3楼2015-01-02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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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帝国和邻国的开战并不怎么引人注目。这片边境上大大小小的战火一直不断,起初,人们都以为这只是又一次的局部冲突。
      迪特玛和他的战友们向我们道别。即便他们的飞行部队初期并不完整,然而他们是能最快赶到前线支援的力量。
      谁也想不到,等到他们再一次回来时,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那天庄园的门在半夜被敲响,我在半梦半醒间披起外袍透过窗口窥视,来者似乎是我认识的那几个飞行兵。他们飞身下马,一人跑上前拼命敲庄园的大门,其余则小心地从马上扶下一个身影。那人仿佛受了很重的伤,下马时软软倒了下去,似乎已完全昏迷。
      我的瞳孔急促收缩——那是迪特玛。
      我几乎是下意识催动起塑能法术撞开窗户,借助着风的余势踏着窗台跃出,也不管落地时刺出的草根是否擦伤了皮肤。一路奔跑时庄园漆黑的铁门沉默着缓缓敞开,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刺耳噪音声声直穿耳膜。
      “控制你的法力,瑞希尔!”
      他们的队长用尽量大的音量警醒我。我稍稍缓和下失控的思维,安抚身周躁动不安的元素。
      “抱歉,我不是有意……但你们怎么了?迪特玛他怎么了?是北面的战场上?他们凭什么放弃你们?【苍隼】呢?”
      队长并不回应我的一连串问句,只是沉默着间或点头或摇头。我试图从他的神态中推测出想要的答案,却突然被打断了思维。
      迪特玛醒了。
      因为他听见了他恋人的名字。
      他躺在曾经战友的臂弯里,脸上残留着战火和血腥的痕迹,眼皮却颤抖着掀开一条缝隙,似乎还能从中窥视到同往常一般湛然的光芒。
      “迪特玛?你还……”
      “……【苍隼】。”他说,艰难地喘了口气。“【苍隼】……还在。”
      然后我听见了许多压抑着的呜咽。


      7楼2015-01-02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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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那天以后,很多事都变得不同了。
        首先是北方的战争局势逐渐失控,在国境线上蔓延成了一团燎原的火。这几天内接二连三地有许多难民从北方涌入,而我却隐约有种预感:这并非长久之计。因为这里也最终会被波及,并且那个日期不会太远。
        伤兵们最终在庄园的一隅住了下来。母亲温言挽留,若非如此他们也再没有可以被接纳的归宿。然而他们不再歌唱,也不再在草坪上举办热闹的小型聚会。那些年轻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顽石击落的鸟群,就此收敛翅膀停落下来,同脚下古堡一起沉淀成生满青苔的沉默的雕塑。
        他们也常帮庄园做一些杂务琐事以表感谢——虽然我们没人需要他们的道谢。飞行员们的队长是几人中的典型。那段时间里我总能看见那个有着野狼般锐利双目的士兵提着装有一篮鲜果、或几张猎物毛皮、甚至一叠需要晾晒的衣服的篮子稳步走过庄园的大门,偶尔也会长久地凝视角落里的一间废弃仓库,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
        那间仓库顶上坐着迪特玛。
        迪特玛的变化最令人感到吃惊,【苍隼】的牺牲几乎毁了他的神智。他常以为他的坐骑还在,而仓库的草垛就是她的停机坪。他开始整日整夜地待在那上面,和一架幻想中的飞机一起。轨道从他们脚下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广袤无垠的蓝天。
        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每当母亲看到这个场景,她总会默默扭过头掩住脸流泪;迪特玛的战友们则会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但是没有人会告诉他,【苍隼】的残骸早已永远埋在了那片他流过血的战场。
        我很难记清楚那一个个渲染着清澈晨风和温暖光阴的早晨,却记得如果我在无数光怪陆离的艰涩的书本间稍稍抬头,便能看见仓库顶上年轻人飞翔的身影。总有人在试图倾听疯子的声音。
        随后夜凉如水,群星也黯淡不清。我的部分藏书提及了传说中掌握秘术的智者,他们能从星空的运转中窥视未来的秘密。自己的,别人的,国家的,世界的命运,有人了如指掌。
        不知从他们的眼中看来,这样晦暗不明的夜空,是否就昭示了一个惨淡的结局?


        8楼2015-01-02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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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那日午后阳光和煦,我拿着我未完成的雕刻作品倚在庭院中的槐树下消磨时光,一边与同样无所事事的飞行员队长聊天。
          “叛军来势很凶,这里的安定维持不了多久,你和夫人应当趁早搬离。”
          “早就在考虑了。”我一手捏着一枚表面光滑的银币,另一只手把玩着掌长的刻刀——新更换的刀头还有些不称手。“帕里利尔那边如何?”
          “不错。周边驰道通畅,只要你能够与异族神祗相处愉快的话。”
          士兵看起来十分放松。他四肢伸展,长腿交叠搭在树木虬结的根上,双手枕在脑后。
          “庄园是个问题。”
          “是的,我不可能带上那么多人旅行,母亲也许不愿意离开。况且……”
          “瑞茜——!你看到我的头盔了吗瑞茜——?”不远处的仓库顶上传来迪特玛大声的叫喊。
          “不没有,你可以试着去你屁股下的仓库里面找找看!”我一口气喊完这句话,向后倒在树干上继续我手里的工作,“……况且我的舅舅如今也是个大麻烦。”
          “他经常把头盔忘在他‘屁股下的仓库里面’吗?”
          “实际上,每次都是。”我无奈地对着队长耸肩,后者很不给面子地笑倒在草地上。
          只是笑着笑着,笑到最后却有种苦涩的意味。
          “你还是个小孩,瑞希尔。”他抓起边缘将帽子扣在自己脸上遮挡阳光,“还不应该想这么多。在我的家乡,像你这么大的小女孩都在家里学学手艺活,聊些流行的音乐和服饰,享受下午茶然后等着嫁人。”
          “等着嫁人?”我刻意眨眨眼,“那真是个不错的议题,可惜需要稍等片刻才等提上日程。毕竟我的当务之急是填饱我和母亲,整个庄园的佣人外加我那间炼金室的肚子。”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如果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都会尽力帮忙。”
          他口中的“我们”当然是指那些飞行兵,然而……
          “我绝不会客气的。”我举起手宣称,“但你可千万别把这当成什么赎罪。那件事不是你们的错。”
          “哪件事?”
          “迪特玛。”我无意识地伸展手指转动银币让它在指缝间上下翻飞,一会隐没一会显现。“那是一个士兵自己的选择。我猜如果他现在还清醒,他也不会后悔。”
          随话音落下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是我……也一样。”半晌,曾经的队长迟疑着回答。
          我只得回以一个宽慰的微笑。
          “因此你也不必过于勉强。假如离开索林那庄园之后的路途还要你们跟随,我怕会耽误你的行程。”
          “你指什么?”
          我满意地看到他的瞳孔一瞬间紧缩,心底便不由自主生出了某种类似学堂上抢先回答出导师问题的、优等生特有的自矜。
          “我指……”
          银币又像杂耍似的在指尖眼花缭乱地飞旋,我将刻刀上黏连着的最后一点碎屑弹开,腕上用力轻轻一抛。银币翻转着飞上半空,又被我反手抓住。
          “……这个。”
          摊开手,掌心躺着的原本光滑的银币表面,此刻雕着一朵娇艳的鸢尾,正含苞欲放。
          蓝色鸢尾与荆棘交错,这正是北方战火里浴血洗出的崭新旗帜上的图案。
          “看来我猜对了。”觑着对方紧绷的神色我不由下了定论,只得耸耸肩,将手里的银币丢进一个小口袋,和另一些同样花纹的银币放在一起,递给对面僵硬地盯着我的青年。
          “给,你和你的同伴们的临别赠礼。最好把它放在离内脏近的地方,我保证它会在必要时刻表现出足够令人满意的硬度。以此作为交换,离开庄园那天我就不去送别了,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阻止或揭发你们的谋反行为。”
          滞涩的气氛一下子通畅开来。他如同往常一般自然而然地接过我的附魔小道具,放在手心掂了掂,发出一阵清脆碰撞的声响。
          “这是一个士兵自己的选择,你说是吗?”
          “当然。”


          9楼2015-01-02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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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事先的约定尚未践行,可一旦飞行员们决定悄悄离去的消息被母亲得知了只言片语,就免不了絮絮的挽留以及挽留失败后一顿丰盛的践行宴。
            晚宴安排在庭院的草地上,就如同那场变故发生之前的许多个夜晚,月光苇编织的灯笼零星分布在夜色下的庄园,与那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我正惬意地享受自己分得的那份佳酿。近岸平原上酿造葡萄酒自有他们的一套方案:采集精心挑选后去梗的果实,装进橡木桶里盖上白亚麻布,再让一些不足14岁的小姑娘们站进木桶里,用洗干净的雪白双足去压榨果肉。正当我感到些许醉意开始思绪乱飘时,无意中瞟过迪特玛的一个动作让我一下子清醒起来——他正揽着飞行员队长的脖子往他喉咙里灌酒,而后者明显已经坐不起来了。
            “你总是学不会拒绝他。”我无奈地抬手拎动杯子里的液体让它们渗进草地,趁迪特玛分神松手时把解酒的果浆调换进去。队长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迪特玛,这几日水元素的扰动不同以往,从我们搬来那年起就没见过这么夸张的雨前波动了。我在想你是不是要……”
            “【苍隼】!你说的对,瑞茜,”金发青年极其灵活地扔下他手里的受害者蹦起来,“我这就该去的,下雨可就糟了!”
            待到迪特玛的身影消失在谷仓下的阴影里,我起身环顾一下筵席上七扭八歪的凄惨景象,弯腰关怀起了最严重的这位:“你还好吗?”
            飞行员队长缓缓摆了摆手以示无碍。
            我轻笑出声:“要我说,你们的酒量真是个不小的缺陷。万一到时候深陷敌营,一杯令辰年的酒酿就足以挖出后方沙盘上的所有秘密……不过,母亲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问。”他声音带着某种了然的疲惫,“索林那夫人向来端庄自持进退有度……但我猜她早知道她应该知道的那些。”
            对此我不置可否。母亲这时刻早已休息,只留下广袤高远的夜空陪伴着远道而来,又要重新远去的客人。星光远远的坠着,湖面虫声都渐稀,而醉酒的士兵们的喃喃低语却还细微地此起彼伏。
            我找到我的舅舅时,他正在谷仓里蜷着,背对着门,大概是抱着他的头盔。
            我推开门向内看,一道皎白的月光随之落在他身上,他不安地动了动。
            “迪特玛?”我压低的嗓音问:“你还醒着?”
            并没有回答。这个可怜的精神失常的人大概只是被梦魇缠绕。然而当我正准备迈过谷仓里那堆落满了灰尘的杂物离开,一道低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瑞茜……”
            我猛地停下。
            “抱歉,瑞茜。”
            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因为当我推开门的时候,耳边回荡的只有一个疯子悠长的呼吸声。


            10楼2015-01-02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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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
              很多年后。
              悬崖隐没在云端。从崖底刺上的山岚吹得这群法师袍角翻飞。不时有一两个好奇心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又在下一秒被吓得缩了回来。
              “这儿真是太高了。”我旁边的男孩刚刚收回他的脖子,“你说滑翔术不会出差错吧?其实有些院里的导师也不是那么可靠的,万一施法失误我们可就……”
              他歪着脑袋做了个摔断脖子的形象,引起小范围的哄笑。
              “你放心。崖底施了延时缓冲。”我见状安慰了一句,引起少年更夸张的大叫:
              “真的假的?!这么大一片缓冲啊这得要多少个导士?皇家学院果然名不虚传……哎哎说起来最近皇都都在传军部正要投入使用的一种能不会施法的普通人都能飞上天的法器,好像叫……”
              “那是飞机。”
              “原来你也知道啊。我的天,那种神奇的法器真的存在吗?
              “当然了,要不然……”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你很快就会见到它了。”
              那些被时光和错误掩埋了的宝藏,终不曾失去它的光辉。
              尽管过程几多牺牲,几多曲折。
              偶尔我也会想起报纸上提及的发生在边镇的战役指挥官的名字,脑海中便浮现一个有着野狼般锐利目光的青年。
              幸而那也不再重要。
              我最终还是选择迈进了皇家魔法学院的大门。崭新的王朝百废待兴,需要发展的理论部分定然不少。
              这是一次滑翔术的实践练习。我谢绝了导师的好易,握紧掌心的媒介,伴随着新朋友“啊啊啊啊啊啊你疯了吗”的尖叫声从崖顶一跃而下。
              风揉成细而韧的丝线,自肩胛后编织出一双丰厚的翅翼。自由落体到极点后一振一拍,人便扶摇直上。元素呼啸着迎面铺来,我不得不暂时放弃这美景,闭上眼睛。
              于是我听见苍隼的声音。
              ——fin——


              12楼2015-01-02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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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看到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5-01-02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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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棒!!!!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5-01-02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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