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左右 -- 简单说说“回声”效果，现场音乐，巴洛克，和20世纪【古典音乐吧】

近日看到某吧友的帖子提到了“遥远乐器”，感觉到这个问题非常有趣。最近我刚好写完了一首双竖琴与女声合唱团的组合，其中一把就是遥远乐器的编制。因此想到也许有吧友也希望了解这种特殊的效果。
首先解释一下我所谓的“遥远乐器"，这里所说的遥远（distant）是指与在台上，或者台前相对的，台下，或者后台（或者。。。阳台）意思是两把乐器，或两个合唱团，或两个乐队，一前一后的摆放。有时，这两把乐器/乐队/合唱队的编制完全相同，有时相似却又不同，有时完全不同。我的帖子讲分成四个小部分：回声效果，巴洛克音乐，20世纪音乐，和现场音乐。
关于我回古吧发帖，是因为最近有一个蒙特涅尔的朋友来多伦多看望我，我们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充满音乐的4天。她告诉我，最早认识我的时候就是那时看到我在古典音乐吧上发的一些普及贴。她说虽然她从不回复，但是我的帖子她每帖都会认真看。我很是感动。
虽然，我不指望我的帖子可以讨所有人的喜欢，也不指望完全正确。但不知为何明明都是正当内容却遭来鄙视，乃至出现过我考不上音乐学院，战斗力很弱这样的流言。至于我考不考得上音乐学院，这点其实并不是说考不上就考不上的，相反，我这四年来“不务正业”地与音乐学院的众多音乐学院的作曲系教授和学生都有过接触，几乎没有人不是说我若来考一定是全奖的。我虽说并无天分，但曲目曾与音乐学院的最顶尖学生同台演出过也并未有任何差别。但如对我的帖子的内容不感兴趣的，请自行点击右上角的X，请勿做背后议人这种非正人君子的行为，我不感兴趣，谢谢。
这个话题我不想延续了。也请不要在这个帖子，或是其他地方延续。我知道，古吧的君子多过小人，更多的朋友是希望学习的。纯从听觉欣赏固然好，但从理论接触也并非脱离了听觉，多了解一些，岂不是如虎添翼？
2L正式开始。

一、回声效果
回声效果(echo effect)，顾名思义，就是模仿回声。第一遍响，第二遍轻是典型的回声效果。（当然。。。这不是真的回声）这一效果可以由两个乐器/乐队实现，也可以由一个乐器/乐队的不同力度实现。举个以前就用过的栗子：
维瓦尔第的《春》（乃至于维瓦尔第的所有协奏曲），相同的内容出现两次时，往往第一遍响，第二遍轻，由同一个乐队/乐器完成。这就是回声效果。
再说说这用来回声的乐器/乐队，如果是两个的话：它们可以是相同的，也可以是不同的。不管相同还是不同，它们都应该一个强，一个弱。这强弱可以由乐队/乐器本身的方位来体现，例如我所说到过的一前一后，那么“后”的那个乐器自然会弱于“前”的乐器（当然。。。和听众所处的方位也有关）。这强弱也可以由不同的配置来实现，例如管风琴上两拍键盘，一排设置响音栓组合另一排设置轻音栓组合，或是前方是整个乐队，后方是半个乐队。
如果是同一个乐队/乐器，那么力度的不同是唯一可以体现回声的方法。往往，用于回声效果的乐句都是尽量相同，或者至少相似，因为真的回声，可不会出现原声没有的内容哦。

二、巴洛克音乐
说到巴洛克音乐，就不得不说说巴洛克以前的音乐。早在乐器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教堂里的时候，在a cappella还是唯一的“宗教”音乐的形式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两个合唱团，一前一后，互相制造“回声效果”的情况了。因此这一传统在巴洛克时期得到充分延续。先前提到的维瓦尔第协奏曲中几乎每首的首末乐章都有大量的回声效果。巴赫，亨德尔，或是任何一位巴洛克大师，几乎没有不运用过回声效果的。
巴洛克时期的回声效果如果是协奏曲，往往由同一个乐队的不同力度表现。
有一点需要申明的是，回声效果在巴洛克时代是“默认演奏者会自己知道”的，因此不会在谱面上特别标注力度的不同。就如巴洛克音乐往往也不会在谱面上标注连断记号，因为巴洛克时期的演奏者对二度连三度跳（不完全适用于所有音乐），或是hemiola时的处理都熟记于心，无需再特别说明。巴洛克谱可谓最“轻松”了，连键盘乐声部都只要写个低音，标个数字就好了~人称数字低音，或是通奏低音。键盘演奏者根据低音上方标的数字，就可以知道用的是哪个和弦（如果标6，那么就是低音上方六度，有和弦1转位的意思），细致和弦外音的解决，都可以用数字轻松标出。现在其实依然有人拥有直接看数字即兴演奏的能力（事实上大多数音乐学院都要训练学生这么做的）。
扯远了。。。巴洛克时期的回声效果当然不仅限于协奏曲。若是管风琴曲，则可以是像我先前所说，一排用强的音栓组合，一排用弱的音栓。作为管风琴演奏者，我对这方面还是相对了解的。管风琴上的Great排（往往是中间一排，德国还是荷兰的琴可能是最下面一排）是音栓最响亮的。也就是说，Great排它天生就比其他的排要响。如果我们在Great排和Choir排（一排用于伴奏合唱队的，较轻的排）设置哪怕相同的音栓组合，它们的声音也会自然的Great更响。因为Great包含了更粗，更大的管子，以及许多Choir排上不会有的音栓。因此，这样回声是十分符合逻辑的。值得一说的是，不论是Choir排，还是后来由于英国人才诞生的swell排（巴洛克时期，德国是绝对没有swell的，似乎连英国都没有），它们的管子方位与Great都有所不同，往往在Great的上方或前方，因琴而异。因此，这也相当于“不同的乐器”和“不同的方位”了。
巴洛克时期的特殊效果甚至不仅有“前后”不同，还会有“左右”。巴赫爷爷的马太受难曲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马太受难曲的编制为两个合唱队，一左一右，一方代表的是信徒，一方是非信徒，因此，它们有一种“对峙”的感觉，而不是回声效果的“主次”的感觉。这非常重要，因为这意味着为后来的音乐起到了一种新的启发。
推荐音乐：
维瓦尔第，任何一首有名的小提琴协奏曲，例如四季
巴赫，马太受难曲，前奏曲
布可斯特胡德，BuxWV223

三、20世纪音乐
我经常觉得20世纪音乐是更接近巴洛克音乐的（我可能错了）。但20世纪音乐乍听之下桀骜不驯，奇形怪状，但仔细研究后会发现，有些20世纪音乐其实真的更古典。
上面一段请54之，因为我很有可能错了。
20世纪音乐中，往往是管弦乐或是康塔塔这种大型合唱题材中，许多作曲家酷爱“前后左右”的特殊效果。当然，很多还是“前后”的布局，和“回声效果”，只不过音乐风格变了，用法变了，但大体思路来说与巴洛克，乃至巴洛克以前的对抗合唱团是完全相同的。尽管大多数20世纪作曲家多多少少把乐器/乐队放到过奇怪的地方演奏，最喜欢用“前后左右”技法的作曲家，恐怕就是英国作曲家沃恩.威廉斯了。
20世纪音乐中，“前后”布局的时候抗衡的乐队/乐器往往可以更加有创意。也不一定是回声的功效。我举几个栗子：
1. 威廉斯的<Fantasia on a theme by Thomas Tallis>（这个地球上出现过我最喜欢的曲子）中是遥远技法的最高端应用：不仅有一个前方弦乐队，有一个后方（遥远）弦乐队（但是人数少很多，各个乐器只用一个谱架控制人数），还有一个（遥远）弦乐四重奏，分别模仿管风琴上Great排，Swell排（音量介于great和choir之间），以及choir排。
这个例子可谓是回声的极致用法，但有些地方目的也并非回声。
2. 尼尔森的《第五交响曲》中有要求小军鼓中途到遥远的地方继续演奏。一开始，小军鼓是在台上的。第一乐章最后一段是独特的单簧管独奏加上遥远的小军鼓。
这里几乎完全不是回声目的，仿佛有种小军鼓“被乐队打败了，但是继续演奏”的感觉。
3. 布里顿的为三个高音合唱声部与竖琴而作的<Ceremony of Carols>中开始的时候合唱队在远方，然后逐渐走上舞台。
这里并非是回声目的，而是由远到近的效果。
4. 威廉斯<sancta civitas>中有台上合唱团与遥远的合唱团和小号，以及半合唱团。非常有意思的曲子。但遥远的合唱团多半的功效是“远方”的效果，倒是“半合唱团”往往是回声的效果。
值得一说的是，例1中威廉斯的曲子，不仅本身包含很多“回声”技法，他特地要求在英国的Gloucester Cathedral首演，而这个地方的效果就是回声（真的回声）非常非常长，因此，这是一首犹如天堂般的曲子。调式音乐是十分美好的（扯远了）。
以下是例1的试听：同时也推荐一下例2，以后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能专门讲解一下这首交响曲，一上来就多重调性，非常有意思。

视频来自：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