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五岁那年，我在林桉奶奶的葬礼上第一次见识到死亡。而时隔三年，我站在同一个礼堂里看着林桉他自己躺在那冷冰冰的黑色木盒子里。
牧师超度灵魂的声音如同唤醒了从前岁月的魔咒。那些和林桉在一起的记忆如同一场荒洪，越过漫长的时光呼啸而来，仿佛是要把我淹没掩埋。

03
日子和流水帐似的过得飞快，林桉和我依旧每天插科打诨，依旧每次在我闯了祸之后扛下大部分责任替我受罚。那几年我唯一许过得愿望就是时间能过得慢一点，我们谁也别长大，谁也别离开谁，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最好能施个魔法，让时间永远停住，然后我们一辈子都这样，那该多好。
然而上帝很忙，没有听见我虔诚的祷告。
十三岁那年，林桉的父母要带林桉回去了。离别的那天，林桉拿出两个装满许愿星的小玻璃瓶。他说：“你难过的时候可以对着瓶子倾诉，说完了之后拆开其中一个星星，里面会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我和他每天混在一起，但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折了这么多许愿星。林桉把我搂在怀里，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黄浦江水，止也止不住。林桉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我，只是温柔地拍着我的背一遍一遍地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娅娅，你别哭了，你好好念书，然后和我上一个高中，我们就还能天天见面的呀！乖啊，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最后的最后，林桉也红了眼眶， 我搂着他的脖子用力点头，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他的新衣服上，然后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再见。因为在我尚且年少的心灵里，那些说了再见的人们一定会再见的。就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那些挥手分别，折柳而去的人们最后还是会在最初遇见的地方相聚的。
那一年，我十三岁，林桉十五岁，我们第一次经历分别。

03
日子和流水帐似的过得飞快，林桉和我依旧每天插科打诨，依旧每次在我闯了祸之后扛下大部分责任替我受罚。那几年我唯一许过得愿望就是时间能过得慢一点，我们谁也别长大，谁也别离开谁，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最好能施个魔法，让时间永远停住，然后我们一辈子都这样，那该多好。
然而上帝很忙，没有听见我虔诚的祷告。
十三岁那年，林桉的父母要带林桉回去了。离别的那天，林桉拿出两个装满许愿星的小玻璃瓶。他说：“你难过的时候可以对着瓶子倾诉，说完了之后拆开其中一个星星，里面会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我和他每天混在一起，但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折了这么多许愿星。林桉把我搂在怀里，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黄浦江水，止也止不住。林桉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我，只是温柔地拍着我的背一遍一遍地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娅娅，你别哭了，你好好念书，然后和我上一个高中，我们就还能天天见面的呀！乖啊，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最后的最后，林桉也红了眼眶， 我搂着他的脖子用力点头，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他的新衣服上，然后握着他的手郑重地说再见。因为在我尚且年少的心灵里，那些说了再见的人们一定会再见的。就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那些挥手分别，折柳而去的人们最后还是会在最初遇见的地方相聚的。
那一年，我十三岁，林桉十五岁，我们第一次经历分别。

04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从林桉再也不会和我住一起了的事实中缓过劲来。奶奶买了什么东西，我都还是习惯性地均分成两份。就连门铃响了，也会下意识地张嘴喊林桉开门，但往往才发出一个音节，便会突然想到林桉已经不在了。直到有一天，爷爷奶奶外出，我放学回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我回来了！”，却没有人应答的时候，我才清楚地认识到林桉真的离开了。
我把镶嵌在身体十三年的习惯慢慢剥离，我开始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买了辅导书默默刷题。刷题刷到想吐的时候，看着那两个玻璃瓶，我就好像看见了从前我遇到不会做的题问林桉，林桉一边敲着我的脑袋鄙视我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一边咬着笔杆认真演算的样子。玻璃瓶里的星星我没舍得拆，我想在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捧着瓶子自豪地告诉林桉：“哥，你看我多厉害。你走了之后，再难过的事情我也一个人扛了过来。”

05
两年以后，我终于如愿考上了林桉所在的高中——那是上海最好的高中之一。那年暑假家族聚会的时候，林桉拉着我的手和亲戚炫耀，比当初自己考上高中的时候还要高兴。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奶奶所说的那种骄傲得像个小王子的神情。
那段时间，我和林桉两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到处玩到处疯，而打断我们这种欢乐的是林桉奶奶的离世。

07
八月底的时候，林桉爷爷再婚，林桉父亲以他对生母不忠的理由将他赶出了家门。林桉家那幢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就更没有了人气。林桉所幸把东西都搬到了学校，又趁每周五送我回家的时候把东西搬到我家。周末的时候林桉就陪我一起住在家里。我不知道林桉的父母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他们什么也没说。林桉说只要自己每学期的成绩单还不错，他们是不会管他的。
林桉离开的那两年就像是一场幽梦，现在终于梦醒了。就像是一个最灵巧的裁缝，把我们分别的那两年剪去，又把我们的生命轨迹天衣无缝地接在了一起。我们又开始一起吃饭，一起刷题，一起回家。

08
林桉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听从父母的命令拎着两张薄薄的成绩单投奔美帝国的怀抱。这一次的分别我们谁也没有哭，我知道林桉在那里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有更脱胎换骨的变化。临走的时候，他把他高二高三的学习心得都写下来给我，这一次我们约定大洋彼岸再见。
林桉去美国的第一年没有回来过，也很少和我们联系。偶尔和他视频的时候看到他满眼血丝，眼袋比高三的时候还严重总是止不住地心疼。我知道林桉在那边很辛苦，而他总是把好的消息分享给我们，比如拿到奖学金啦，论文受教授赞扬啦，某某比赛又得奖啦……甚至他还会寄点东西回来，有时是给老人的补品，有时是给我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他打工或是奖学金多下来的钱。每次打电话的时候爷爷奶奶都说他一个人在那边不容易，不要给我们买东西或是寄钱。林桉总是笑笑说：“没事，东西你们用，这么多年都是你们带我的，比我亲生父母对我还好，我不孝敬你们孝敬谁呀？娅娅学习这么辛苦，买点小东西给她，她高兴。至于钱，你们就算是帮我存着的，以后我还靠它娶老婆呢！”

09
我升高三的那年暑假，林桉回国。他的父母大办他的二十岁生日。
生日宴会来的人很多，林桉挂着虚伪的笑被他母亲勾着介绍给生意上的朋友。直到宴会结束，我也没有机会走到他的身边问一声：“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回家的路上，爷爷奶奶都夸林桉成长成熟了很多。而我悲观地想，我和林桉就像是相交的两条直线，过了那个交点后怕是会越离越远吧。那个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少年，再也不会是我一个人的英雄了。

11
八月底的时候，林桉父母的公司被曝出偷税漏税，违法走私等多项丑闻。两个寡情的大人将责任全部推到法人代表林桉的身上。林桉没有辩解也没有承认。
第二天检察局的人想把林桉带走时，他已经死在自己的卧室里了。亚硝酸盐中毒，不治而亡。没有人知道林桉是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那满满一瓶亚硝酸钠的。
林桉死之前把床单被套全都换成了白色，他和衣躺在床上，像一个睡着的天使，唇角还噙着一抹浅笑。只是他再也不会醒来了。林桉最后是以生命的代价来向那两个他叫了二十年父母的人诉不平。

12
牧师终于念完了经文，礼堂里有细细索索的抽噎声。
葬礼是爷爷奶奶办的。林桉的父母面对他的死只给了两个字：“孽子！”，而他的爷爷认为他是畏罪自杀给家族抹黑。他们都恨不得把林桉碎尸万段，抛尸荒野。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都是林桉的朋友。其中，林桉的一个美国朋友——学得是法律，一进礼堂就握着我的手用生涩的中文很认真地对我说：“你的哥哥，林，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很伟大。我很佩服他！”
而多年以后当我自己也有了一些法律知识的时候才知道那句伟大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林桉不死，他和他的父母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他父母的制裁会比他们所应该承担的轻很多，因为林桉是法人代表。而只有他死了，他的父母才能作为直接的肇事者受到相符的制裁。
遗体告别的时候，奶奶牵着我的手，和我说不要哭。她说：“你哥哥在天上看呢，你不哭，他才能走得安心。”而我想的是，这么多年，我和林桉早已成了彼此身体里的一部分。从身体里硬生生被挖出一部分的痛又怎么能是流流眼泪就可以表达的出的呢？

尾声
直到那一小盒子代表林桉的白土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才真的明白，这一次林桉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最喜欢和我唱反调用力揉我头发的男孩；
那个逆光而立把我护在身后替我出气的男孩；
那个和我勾着指头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男孩；
那个总是在我闯祸后替我顶下罪名的男孩；
那个折了很多很多许愿星代替他陪在我身边的少年；
那个牵着我的手仿佛稀世珍宝，笑得骄傲的少年；
那个抱着我，说：“我们从此是一家人。”的少年；
那个一边说我笨，一边教我解题的少年；
那个笑容明媚，说着来日方长的少年；
……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年我十八岁，林桉二十岁。

——————————————The End——————————————

大过年的好虐啊TaT

大半夜看到这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高三就这么奇妙地过去了你我都有所感触。无论好坏。都是我们的三年。
我已经老啦。很久不看人最后这样直截了当死去的结尾。一下子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恍惚。
不过依旧很棒。只是可惜我已经写不出来了。
下一路。我们都会是幸福而且笑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