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安后离 ）

（ 请安后离 ）

（ 请安后离 ）

【酒过三巡，秋风渐起。纳一房侧室，即便封了诰命，亦不应如此大张旗鼓。可到底是后院儿第一房，又与博尔君同亲，请承俨、褚亮几个儿好好闹腾了一番。醉眼迷蒙，人群中不曾见阿回——这倒好，省我一桩心事。她如今对我应有满腔的恨意，也不错，恨我，你便再忘不了我。你当真放得开手，我挽留过，你仍要走，便不是我的责任。檐下铜盆儿洗过脸，才往里去。盖头水红，接过喜秤挑了开。不疾不徐，挥手吩咐喜娘下人都出去。喜娘面色为难，眼风一扫，这才恳恳的出去了。】
【撩袍，不坐榻上，反就桌而坐。拾一只桃，道：】夹生的，就不要吃了。

（ 红绸子一掀，倒是敞亮了许多，不似方才，烛花迷蒙的，瞧不真切。只扫来人一眼，复又转了眸。我自是知道他是谁，到底含着半信半疑的心思上了花轿——这容不得我辩驳推脱一二的主儿。）
（ 发顶的凤冠并非正妻制式，臂上嫁衣也不过嫣红，我曾在煦日温暖的午后，临风窗下，与阿回娇笑着畅想来日大婚时的模样。反观而今，又一觑，终究冷了眉。）
劳您体恤，当真——难吃 。

【三叩案上，梨娘闻声推门而进，摆了一席小菜，轻声唤了一声：见过敬贤福晋，轻立帘外。屋内烛花轻爆，我自知娶亲洞房不应当如此。不过心中尚有一块儿石，我从不骗人。倒不是什么道义礼信，只不过觉得麻烦，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这已然算诚恳。】
【拾箸一推，又勾手吩咐梨娘替她将头上那繁复的发簪拆了。】
候了也有些许时候了，饿了吧。往后你是我的人，不必过于拘礼。那玩意儿重，先拆了。

（ 那日上邪，算是不欢而散，而今再见，这眉眼间的意味儿竟有些道不分明了。我总是在想，他究竟是如何打算，一顶花轿将此生大约毫无瓜葛的人迎进了涛观——我瞧他眉目，终究堪堪落了三分笃定，他不喜欢我。）
（ 阖室静谧，发间的珠珞偶有丁零清脆。微微压了压脖颈，又闻后话，私心里拟着几分心思。眉眼一弯，似有淡弧。）
容昭灼一问，您，为的什么？

我为的是给我儿添一位额捏。
【低眼饮茶，许多话都吞进肚中，将可以讲的那一部分明明白白，摊开说清楚了。语无一丝局促，堂堂正正。】
我见过你一面，自以为还是彼此般配的。博尔君给事中一向讲八格格明事理、懂进退，心如明镜。我儿尚年幼，我亦刚领官衔，事务陈多。你应也曾听给事中讲过，我儿生母走得早。我府上纳入的第一门亲事，自然以府中周全为重。
【条理言毕，抬眼，正瞧昭灼一双眸——兴许阿回若不负疾，也有这样一双眼波罢。在心中自笑：几时瞒起人来这般游刃有余习以为常。兀自挑眉，缓声问。】
如何，你不满意这门亲事？

（ 涛观之里尚未有女眷先我之前，然他膝下一子，各中深意不言而喻。王侯将相，男子威严，他那一句满意与否，又到底与我何干。或许我早该灭了所有期冀，这样的男子，他的心思，岂是浅显臆测的。）
（ 垂了眉梢，也懒于周全场面话，我既是来，便也没打算黯然退却。他的话自个儿多少料中，持一匙甜羹，安然入口下肚儿，方才慢道。）
没有。

我想应先将事据说明了，继而你过门，短时内我不会娶妻，也算是给给事中一个交代。涛观里头，皆是你做主。若你不喜欢孩儿，大可现在说出来，若无旁议，我儿年幼，前些年皆是我带在身边养，往后还烦你多照料。旁的有什么委屈，随时可来找我。
【拾起汤匙，亦食一些。方才酒饮的有些多，此番下肚才觉周身暖。一顿，又道。】
如若你中意婉约派那一种的怜我怜卿、浓情蜜意，恐怕我难使你满意。我更青睐举案齐眉、鸿案鹿车，往后我不会叫你吃一丝苦，亦会全心爱你我二人所育之儿女。我便是这样的性子，我便是这样的人。敞亮话儿说在前头，不必彼此揣测十年。

（ 一席话他道得不温不火的，悉数入我耳里，倒也泰然无波。他虽直白，却在理，我喜欢这样的一来二去，教人分明清楚。）
（ 大抵待字闺中的女儿家都怀揣几分期许，期许着来日良人的眉眼温存。他言婉约一派之时，我自是心下暗嗤，我眼下光景孰能否定它并非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 直视他双眸，道得安然。）
你的性子，我喜欢。

【烛影闪烁，如今一时竟也有些恍惚。眼前眉目同阿回实在太像，如若阿回双眼能见，眼波是否如她？胞妹，爱新觉罗荣治啊——你还真是叫宋珮雁拿了你的要害，你如何你不是一位负心汉？谋害发妻，留子去母，娶人胞妹，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叫你做尽了。要是真有报应一说，往后入轮回，如何能没有一把铁尺烧得通红将你的口舌烙印。从前听过一句话；没有瞧见她的时候，天下倒还是个天下的模样，她死了，天下变成了一桩桩琐事。如果我能做到如此那倒还好了，为何我的天下，依旧是洪荒四九，如同春秋轮回，了无变化？】
【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话，化开来，如同一湖泡影没了踪迹。弯了眉，只化成一句：】
甜汤烫，慢些吃。仔细伤着唇齿。

（ 瞧了几次他多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这会子蓦然亲昵了几分语气竟是教我不安。持起匙胡乱送了一勺甜汤入口，黏稠裹覆着灼热匆匆滚落喉间难免狼狈了模样。指尖羹匙掉回瓷碗，叮咛一声甚是轻灵，虽有不堪，可到底心下畅快，什么都是好的。）
（ 颊有绯红，低声道。）
让你见笑…从前我阿玛也说…我同阿回一点儿不似双生的…我作甚都是急火火的……
（ 话有一顿，念起些什么，甫道。） 阿回是我阿姐，你还不曾见过吧……过几遭回去，你应就能见到了……着实是个慢性子……

【手中汤匙一顿，先前便想过，兴许往后会谈起阿回，却不想洞房夜也有她的名字。世上有没有这样一种符咒，就如同老道人常贴的那一些，可驱逐一个人在你生活中的印记。可同时，我又想留下她，想点燃一种有她气味的香，想点一盏有她温度的烛，想在手心刺出她的脸庞，想用匕首在心间剜出她的名字。打小，我就比任何人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可对于阿回，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一句话也想不明白。杂念一闪，遂复常态，缓道。】
听博尔君大人讲过。也应见过一两回，我常出入上邪。
【面色如常，稍冷一些，又道：】若不曾出阁，还是不要见的好了。是福晋的亲姊，那想必应也是极好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