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青州城里最大的青楼。
秦明本也是被同级的一些人架着来的，比他大上几岁的都统制笑着打趣他，“等以后有了老婆，还想来这种地方可是万万不能的了！”
而他却也是一笑而过。
一桌花酒自然少不了要人作陪，秦明虽然不喜烟花之地，只好一个人喝酒吃菜，想着一会酒足饭饱了就寻个由头先回去了。
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
等着这帮人都喝醉了分不清那个颜色的姑娘是原本在他们怀中坐着的时候，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踏出了房门，就出不去这洞仙歌的大门了。
大厅里一盏酒自一双玉手滑下，随即那双手便推开身旁有些喝醉的客人缓缓走向楼上。
任凭她走的是缓是急，终究还是要被拦下的。随即便被鸨母一个巴掌甩在地上，然后鸨母又满脸堆笑的向客人赔罪，说着姑娘不懂事换一个就是了，打发走了那人还不忘狠狠剜一眼地下的人。
“弄到后面柴房去，好吃好喝的不享就让她做这粗使下人的活，我倒要看看你这一样俊俏的小脸能被烟熏火燎成什么样！还不快去！耳朵都聋了！”
秦明走上前，鸨母的脸色就立刻跟换了个人一样，“呦，军爷。”她认得是青州都统制手下的人。
秦明扫了一眼地上的姑娘，“放了她吧。”
鸨母脸上充满了为难之色，“这……”看看秦明看看地上的人。
“让她陪我吧。”
鸨母的脸上露出了喜色，笑的连脸上的粉都开始一点点往下掉，连忙吩咐人松开地下的人。“我们丫头不懂事，别恼了军爷！来来来还不快去。”说着又嘱咐身边的姑娘，“军爷疼你，你可要知道好歹，快去吧。”
秦明并不是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是烟花之地多复杂，他先乱，又嫌闹。姑娘手很利落的点上蜡烛，那有些微弱的烛火终于映清了她的脸，清秀却又不失娇柔，其实能看出来，她并不是什么有主意胆子大的人。
“可你为什么打翻她的酒盏呢？”
那姑娘嗤笑一声，“那样的人，也配我作陪吗？瞧他那模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我不想伺候还是不伺候！更何况，我今日点花灯，他就是点了又怎么样？我红玉不想是他还是不是他。”
秦明才知道人不可貌相的意思。譬如他认为这个姑娘就是逆来顺受的，但很显然不是。
“你就不怕那姨娘真的把你关到柴房去？”
“以前又不是没关过，还不是几天就放出来了？她舍不得，我还不接客呢。”她笑，然后长长的指甲挑起烛焰。她忽然转过头看着秦明，端详他整个人。
随后红玉很自然的走到床边，然后解下厚厚的床帷，“时候不早了。”她如是说。在微弱的烛火下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绯红。

这是一份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默契，秦明没有问她是什么，她也没让秦明做什么。她知道秦明是为了补偿她，是他心里有愧。可其实没有必要，着实的没有必要，风尘里相逢，你情我愿。
红玉这样想，可手中的那只钗子还是掉在了地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几个月后，洞仙歌的姨娘暴毙身亡，来检查的仵作断定是中毒而亡，分量是不轻的砒霜。
“姨娘您身体不好，多喝水。”有一天，红玉长长的指甲调开盒子里的锁芯，开开盒子。
里面是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她笑着说，“这些钱，够把这座楼买下来了，姨娘您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吧。”
鸨母一瞧见这么多钱，立刻来了笑意。“还是你疼姨娘我，知道我身子不好。”说着就要收起来。
红玉收起了笑意，将盒子喝上，收在怀里。满意的看着鸨母恼怒的脸色。
“不过，我并不打算花这份没必要的钱。”
鸨母拿着一张红色的绢子，一拍红木桌，“你什么意思？”
“姨娘您刚才是不是喝水了？”红玉扶一扶头上的珠花，“忘了告诉您了，那里面有东西。喝多了，命就保不住了。”说着笑笑，抱着盒子走出了门。
她走时再也没有回头瞧一眼，她知道过不了三刻鸨母必定没命。
又过了几日，红玉接管洞仙歌，虽有一些不识趣，不服管的人，但都让秦都统制手下的人摆平了，如此几次，洞仙歌终于恢复正常。毕竟，民不与官斗嘛，何况是武官。
但打那以后，红玉没有再在洞仙歌见过秦明。
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下楼，拿过歌伎的琵琶弹上两曲。或者拿过舞伎的扇子，唱上一曲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然后再把扇子扔给旁边的舞伎，琵琶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下楼，拿个琵琶上来，随便拨着拨着就断了弦。
日子长了，也觉得没意思。
不过有心的人瞧得明白，红姨娘每天都带着一对翠色耳坠子。
有一年的五端五，人伢带来个小姑娘，小姑娘也不哭也不闹，红玉见了喜欢，也就留下了。红玉屋里有八扇屏风，画着十里秦淮景。看着丫头，又瞧见屏风，“丫头，往后叫画屏吧。”
小丫头点点头。
红玉摸了摸她的头，将头上的一朵锦花绾在她头发里。
红玉教她弹琵琶，跳舞，又教她唱越人歌。也是画屏丫头用心，青州城里没有人再比她唱的好听了。为什么？因为红玉唱的好，不是画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红玉老了。

画屏来的那年是六岁，等到她十五的时候，依然没什么名，住在最偏僻的房里。知道红姨娘待她好，亲自教她弹琵琶跳舞，也就不敢慢待着她。红姨娘没让她接客，也就让她平时唱唱曲儿，跳跳舞。
直到有一日都监黄信来到。黄信是秦明的徒弟，虽然没见过红玉，却也能知道原来的故事。
红玉也难得的走下楼，径直走到黄信面前。
“黄都监大驾光临，是我们洞仙歌的福气。”她笑，民不与官斗嘛，没人比她更知道这个礼儿。
黄信摆摆手，“您客气，洞仙歌怎么大的地方，还劳烦您领路。”
红玉点了点头，问旁边的侍女，“谁还空着呢？”
“画屏姑娘。”
红玉略一皱眉，过了一瞬间也就缓缓舒平了。画屏的性子她最了解。她挑过来灯笼，笑着说:“您请。”
走到房门前，她又嘱咐黄信了几句:“我们画屏不懂事，您别见怪。”
低眉顺眼，温声细气的红玉说着话，一点让人跳不出错来。随后她回了房。坐在镜子前面，她问侍女，“新上来的都监。”
侍女应了一声。
红玉叹了口气，“画屏可别陷进去。”
“姨娘放心，画屏姑娘有分寸 。”
“但愿吧。”
就跟她那会儿一样，画屏和黄信和他们一样。画屏是不同于她红玉的，画屏一心想离开。
其实谁不想离开呢？画屏说，红玉不说啊。
正月冷啊，红玉裹着厚厚的大衣，从楼上往楼下看，手放在暖暖的手笼里。
黄信也在那一天离开。黄信走了以后，画屏没出来。红玉也没推开门瞧瞧。不用瞧，不是在窗户看着，就是抹眼泪呢。
红玉后来也劝过，在这里看了这么多年，看不透，看不清？
画屏却没说话。
红玉也不跟她废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还是年轻啊。
她把手笼交给侍女，对着镜子好好的看了看。
侍女小声的说:“听说秦明秦统制的一家老小都被杀了，连秦夫人和小秦少爷的头都被挂在城墙了。”
红玉的手滑过耳朵上的翠色坠子，低下头拂过衣衫上的彩绣花。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生生死死的事情听着多糟心！”
记得城破那天是个艳阳天，乱哄哄的声音早就传进来了，红玉早有些明白了。
“画屏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画屏摇了摇头，“他说让我等他。”
红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别说我没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哄你们这些傻女人玩的！”
画屏抬头看红玉，咬了咬嘴唇。
红玉知道她心里肯定在和她打嘴仗，但是不说。画屏是想说，你不傻？
耳朵里传来大门被踢开的声音。红玉赶忙跑出去，先进来的是一队兵，红玉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先跑下楼说上话了:“军爷们，我们这里可没人了，你们可别往里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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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qwpp @钟离洛微 @你猜猜我是谁哪 @梦雅凌雪 @六妹蓝依

好虐的说……以及默默吐槽秦明……你丫的娶了两个，还敢沾花惹草……【虽然是婚前】

好悲……这好像是两篇故事

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琵琶行(>_<)不知道为毛

我不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