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虽不可去，求可节也。

【虽入仕，着述翰林侍讲，孑然孤身，断不能恃才，切不可傲物。尤家姊深宫伴君，更是牵挂事一件，日间三省，只唯无过尔。巳刻，着白鹇补服，往大禁内恭聆圣训，正午方散，往翰林司业。得空归宅时，白昼已过，夜上梢头。更衣罢，闻府上来客，着管家迎。道是同僚岳察兄爱女，有说话人，自乐见。此女虽年岁小，生得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胚里可观为美人也。】时辰已晚，何故一人前来？

（新年方过，家里便常有一客，总与阿玛谈天论地，几个时辰都不过瘾似的。久而久之，我同额娘也常一起用膳聊天，因缘巧合，也便拿他当了半个先生、半个哥哥。额娘念叨宋家哥哥一人在京城落脚，府里无内眷伺候，三不五时的送这送那的，我便也成了跑腿的。一来可以分些好吃的，二来同他说话，总长见识。）
（熟门熟路的压根也不需要管家来迎，拎着小食盒往他厅里桌上一放，一边开着盒子一边带着稚童软语道。）额娘今儿做了两条鱼，让给你送一条来，还有几样小菜。宋家哥哥，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额娘猜的准没错的。

【坐桌旁，伸手接过碗碟，琐碎事自然丫鬟劳，怎会着孩童为之。轻拍其脑瓜，拉她身侧而坐，话随话走。】有劳岳察夫人惦记。
也有劳三格格亲自走一趟。你可用了晚膳？走这一路口渴？【深知她小儿心气，又添一句，软和面容，带笑。着丫鬟添茶倒水，置她面前，净手挽袖，以箸夹美味入口。】嗯。。。味鲜肉嫩，确是好功底。

（隐隐听着宋家哥哥一记笑声，笑声很淡，但我还是听了清楚。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听他笑，他时常板着脸孔，有不符合年纪的严肃和沉稳。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几碟菜，尽管在家里吃的饱饱的，眼下还是馋虫勾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又忙不迭的也握一双筷子。）吃是吃过了，但是一路走过来又饿了。反正宋家哥哥你一个人吃太无趣，筝儿陪你呀。
（明明鱼还是那个鱼，味还是那个味，但是好像跟着宋家哥哥吃就格外香。毕竟在他这儿吃饭是可以说话的呀，小眼一眯，尝块鱼肉。）我额娘嫁给阿玛之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跟我阿玛成了亲就慢慢学的，怎么样，是不是比酒楼里大师傅做的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又往自己这夹了块鱼肉，抬起头来看他，明眸流转间小心思也就起了。）唉，人家走了这么远，很累的，还要看书啊。
（偷偷觑着宋家哥哥，好像这样撒娇并无甚用，自知讲学是躲不过，恼了恼却也无法，忽而做状似是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呀，宋家哥哥，我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事，等下要回去的。

【不见喜怒，微侧身而对视，小儿手段不足挂齿，分明是机敏孩童，却常贪玩躲懒。自古读书人辛苦，寒来暑往，无非与书相伴，可苦尽甘来，另一番光景，不在话下。伸手轻提她衣领，另一手取帕拭嘴。】人小鬼大。
【一言难尽她之脾性，略用膳食着人收拾，瞧她不肯习书之态，略沉吟，又言。】晚里习书，恐你乏困，不如今日教你对弈。你觉如何？

（宋家哥哥毕竟不是自家哥哥，会宠但是不会惯着，半刻后，与他面对面，左手捧着下巴，右手捻着白色棋子，左思右想的，跟着他说的规矩自己尝试对弈一局，确定下来才落子。察言观色，总怕他嫌自己下的不好，即便落子也在犹豫。抬眼看着宋家哥哥，小脸耷拉着。）哎呀，宋家哥哥你太严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才好的。

【半晌无动，本对华筝对弈一事不做指望，皆因年岁不够尚难通机巧，熟料，只道与她寥寥数语，亦可举一反三，锋芒毕露。侧手握来茶杯，抿一口，悠哉。】不是我严肃，而是你这几子均有国手之风范，你之智慧于棋超于书记。
【目光落其面容，解释。】旁人会当你机缘碰巧，我却深知你踌躇思量，步步为营虽好，也得明示弱有时并奶真弱。
【此刻停顿，落一子，定局。】华筝，你输了。但也赢了。

（低低一笑，柔柔问道。）嘿嘿，意思就是我很棒吗？
（看着面前的棋盘，虽然被宋家哥哥赢了，却仍旧能听出他字里行间的夸赞，轻轻一撇嘴角，想了想。）可是，什么是示弱不一定是真弱，筝儿不懂这个。不过，宋家哥哥我会好好学的，下次你有空的时候，我一定能进步很快很快。

【想来自己口气略重，她敬也怕，舒几分，不吝夸道。】正是。你有天赋，我这有棋谱，你拿回去熟读。但淑女者，琴棋书画，需得精通。棋之一类，尚可无大用。胸有文墨，当得是才女。
【时辰渐晚，她独行不便，将棋谱揣怀，携她出府。小厮打灯，两侧皆明，亲至岳察府门，互道别离才返。此一夜，伫足棋盘前，思虑颇多。又念江宁双亲，又挂深宫至亲，辗转难眠，次一日，早起洗漱，至朝。】

【翰林历练数月，终觉科举更妥。深谙一入泥沼，无人干净。为官者为民，翰林稳妥然不实，未显声色，独省。】

——隆泰八年，文举状元，此处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