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双红】了结 1~2
风爷和四爷说起来退场也有一段日子了,很遗憾在最喜欢他们的日子里没能为他们写点什麼,开个小小的脑洞,聊以遣怀吧~
(一)
天光黯淡。脚畔潺缓的水流声在静谧中显得尤为清晰。
沿著湿滑的河道往前,走了不远,便可瞧见一座低低矮矮的石桥,笼在一片迷蒙烟雨里,若隐若现地崭露出沧桑的一角。
雨下得不大,却尤为细密,携著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清寒意,洇过他单薄的衣衫刺进肌骨里,绵绵如针。他觉得有些冷,不由微微缩瑟起身子。
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周遭同行的人很多,成群结队的,仿佛都是冲著那道窄窄的桥口去的。他数次偷偷地向四周打量,却只看到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孔。
风吹动青草发出莎莎的轻响。他的脚步落在泥泞松软的土壤里,始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儿声音。
等到了桥口,便见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婆正捧著一遝厚厚的黄册子。前头的人挨著个儿一个个走过去。等轮到他的时候,那老婆子抬头望了一眼,道,「挽风曲?」
「是。」他应了声。
老婆子后头那衙役似的挎刀人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可惜了。」
「呵,年纪轻轻就来这儿报导的,咱们见得可还少麼?」老婆子摇摇头,往手中的薄子上添划一笔,又抬了抬下巴向他道,「人既已到了这儿,便回不了头了。若还有什麼不甘心的,未了结的,趁著第七日的时候赶紧回去了了。下次再见,喝了手中的汤,便安心上路罢……」
他也听不懂那些话究竟是什麼意思,迷迷糊糊答应下来。等过了那座桥,再回头看,却已什麼都看不见了,唯有一片朦朦的薄雾,笼罩在空寂无人的四野里。
丝丝缕缕的细雨还在下。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水是忘川水,桥是奈何桥,渡了河过了桥,他便已是个不能回头的死人了。
哈,死人。他心底不由有些好笑。
对於一个早就死过一次的人,这样的体验究竟该说是陌生还是熟悉呢?
他垂下眼,唇角的笑容未及扬起,却已率先化作了一抹讥诮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命运的残酷。
「如果我们只剩相杀一途,我不会心软。」
「我的利剑亦不认人。」
风中盘桓的话语似乎还未散去,曾经那人这样说时,他亦如此回应了。只是可惜,爱和恨,到头来从不由人自己主宰。
刺向自己的这一剑,代替所有不能说出的话语,为一切做出了最决绝的回答。
抬手按住心口的位置,最初那阵尖锐的疼痛已经褪去。
衣襟上沾染的鲜血逐渐凝固。他摊开手,掌中原本刺目的殷红黯淡下去,愈见冰冷的色彩后,唯有指尖尚且残存著一缕微暖的温热。
或许,是那人握过的余温罢。他暗暗地想。
(二)
冥府地界,终年不见天光,浓重的迷雾笼罩四周,放眼所及,唯有一条暗无边际的河流,横亘在广袤荒野上,如同一道孤独的琴弦,流淌于岁月指尖,轻奏著凄恻哀婉的长歌。
挽风曲静静站在河岸旁,看见忘川那头的摆渡人撑起船篙,载著一船逝者的魂魄,从彼岸缓缓驶来。船头那些哭著的,笑著的,有的声嘶力竭地挣扎著,有的满目留恋地回望著,明知已是身死,仍依然执拗地不愿步入轮回。
该是怎样多彩绮丽的一生呢,才教会他们如此不舍离去。
他垂下眼,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你呢?你也想回到岸的那头去么?」
一道兀然出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截断了挽风曲纷乱怅惘的思绪。
他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如利刃般扫向身后,却意外地瞧见了那日站在孟婆身旁的挎刀人。
「哈,别这样看著我,我只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才忍不住向你问出这个问题。」
「那我劝你最好省下你的那份好奇。」挽风曲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眼中的寒意褪去大半,冷硬的语气中却依然透著戒备,「吾,并非是什麼有趣之人。」
「耶,是否有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挎刀人迎著挽风曲威慑的视线,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上前一步,也将目光投向远处幽黯的长河,「你可知道,我在这冥府呆了上百年之久,所见过的亡魂形形色色,算起来没有一千也够八百了,可独独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
见挽风曲好似无意搭理他,他也不恼,稍作停顿,又自顾自地自己说了下去。「但凡是人,总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者,必对阳间有所挂怀。这一点,纵使圣者贤人,亦难例外。看你年纪轻轻,却全然一副了无牵挂的样子,难道当真活得这般潇洒?这一生中,竟没有任何东西,让你感到留恋么?」
「留恋?」挽风曲闻言低低笑了一声,语调却是自嘲,「我这一生,从未真正活过,又何来的留恋可言?」
挎刀人一愣,未料到挽风曲会如此回答,不禁有些唏嘘地开口道,「你这人,倒也真是奇了。人世一遭,就算走得太急太快了些,却也并非无所停留,纵没有景致留眼,也总有情丝萦心。你,怎能说自己从来就没有活过?」
「活著,却只是受制于仇恨的解锁中,一再地扮演著他人的影子。这样的人生,也能称之为人生麽?」
风乍起,吹动脚畔柔软的青草,也在远处平静的河面上荡起了一丝涟漪。
只是很快地,当那微风止歇,细小的波纹少顷便在无声中复自散去。匆匆来去间,彷佛从未在沉静的水面上留下过丁点痕迹。
挎刀人哑言。过了半晌,方才叹息一声,「噫,这样听起来,你之前那段的人生,连喜怒哀乐都无法自己主掌,数十载下来,还真是毫无活著之滋味啊。」
挽风曲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两人无言,就这麽在忘川边沉默著伫立了许久。直到挽风曲转身意欲离开,却忽闻挎刀人再度出声道,「小子,你既然说你从未活过,我倒还有一个办法,可再许你七天阳寿。这七日,不受任何过去的束缚,不是其它任何人的影子,而是作为你自己,只为自己而活,你可愿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