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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正在店里打扫卫生,忽然,玻璃窗上响起笃笃的声音,有人在敲窗户。
他扭头望去,窗外站着几个剃着板寸的人,神色不善。
他们穿着紧T,双手环抱着,露出青色的花臂。
贺天一言不发地拉开店门走出去,尽管他已经很高了,然而在这群人面前,他只能勉强和对方平视。
但贺天的表情很冷静,他微微上移视角,注视着这群人。
双方在相互打量着。贺天快速捕捉到了几个细节,粗大的指节,手指上的刺青,烟疤,脖子上的金项链。
“有事儿?”领头的人喷出一口烟,声音低哑:“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红头发的人。”
贺天眯了眯眼睛,对方用的是陈述句,句尾声调下降,并不指望能从他这儿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
对方没有等贺天的回答,在彼此沉默了十几秒后,对方又开口了。
“叫他这几天小心点,不要太跳。”
他背后的一个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们给贺天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离开了。
贺天觉得红毛又惹事了,但红毛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冲动的小鬼了,那么他又为什么和别人结下梁子?还是别人先招惹的他?
贺天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红毛提醒一下,对方并不好惹。
“所以他们找来了?”红毛冷哼一声,对此不屑一顾。
贺天看着红毛,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红毛隐藏得严严实实,让贺天瞧不出什么端倪。
贺天状作不经意地问:“怎么惹着人家了?”
“跟你没关系。”
贺天忽然火大,他扔掉手里夹着的烟,转身用手肘顶着红毛的脖子,把他卡在墙角里。
红毛的个子比贺天矮一些,贺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危险。
“我他妈都上过你了,这事儿还跟我没关系??”
红毛眼神从下向上挑着看他,像把锋锐的矛,他慢慢地说:“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贺天觉得脑子里一根弦崩断了。
他一把扯过红毛的头发,把他拖到沙发上,翻身就把他压在身子底下,手上开始剧烈地扯对方的腰带。
“是不是得等到你被别人揍个半死然后等我去给你收尸?在一个谁他妈都找不到的废弃工厂里,看到你躺在血泊里,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然后我他妈还不知道是谁把你搞成这残废样的你就乐意了?看我贺天抱着你尸体嚎啕大哭你他妈就爽了是吧?啊?我今天他妈让你爽个够!”
红毛在剧烈的暴风雨中保持着寂静,他并未像以往那样试图反抗。
他只是伸出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这暴风雨中,这叹气的声音显得如此清晰。
风一下子寂静下来了,狂风霎时消弭,海洋重归平静。
红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慢慢地说:“真的,跟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贺天身上那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渴望撕裂的感觉一瞬间被抽空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像他一样能交付出自己这种强烈关切的人。但也许太多年了,那些柔软的东西已经有些生锈,让贺天不知该如何表达。
红毛的眼睛覆盖在手掌之下,贺天不知道那手掌下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他沉默地从红毛身上起身,靠在沙发上,但手还抱着红毛的腰。
他们在那里坐了很久,但沉默的力量逐渐强大,割裂出更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