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就表现得冷静异常，这个孩子的一生恐怕凄惨而不自知。

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朋友
唯一认识的是一个外家孩子张海客
他们是这样叫他的
那个孩子比他要大一点，话多
那天他站在一处水坑低着头看里面倒映的云朵
那个孩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在看什么
他指了指那个水坑
随即，他听到有人叫张海客
那个孩子回头答应着然后跑开了
这是第一次他知道他的名字
后来他们偶尔也会碰面
张海客总是喜欢粘着他问东问西
他也不觉得烦
在这个盒子似的张家楼里
有个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
他是这么想的

在张家，对待本家的孩子比外家的孩子是更严厉一些的
张海客总是有比他更多的时间
有时候他觉得很羡慕
没有这样的资格他也明白
孩子就算再成熟也终究是个孩子
总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看了看在外面院子里玩耍的张海客
又看了看自己昨天训练手上裂开的一个大口
转身走进了屋里继续今天的训练

张海客看着他手上的伤皱了皱眉头
说了声你等一会儿就跑开了
不一会儿又跑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小盒子
张海客说这是他们平时包扎伤口用的东西
他拿出药和纱布在他手上鼓捣了一阵就放开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以前受伤从来没有人给他包扎过，他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
他的身体特殊，伤口好的比一般人要快
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他从来没在意过
有时候痛得太厉害也只会皱两下眉头
他知道他没有喊疼的资格
和他一起的那些孩子都这样
从来没有人多说一句
他抬起头看着张海客
微微笑了笑算是表示感谢

他第一次有妈妈这个概念
是在看到外家孩子天黑时会被一个女人领走
女人拉着孩子
一边责骂着
一边拍掉孩子身上的泥土
这时孩子嬉笑着喊“妈妈”
他听得出来，那责备声里盛满了爱
是的，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但是他就是能听出来女人声音里的感情
从他记事起，接触到的都是冷冰冰的规矩
他的父亲
养着他也是抱着目的的
他非常清楚
同时，他也非常想见一见自己的妈妈
想像那些孩子一样，被“妈妈”责骂

上师对他说，你不能是一块石头
让你的母亲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他拿着那块石头终日里凿啊凿
他终于见到那个女人了
他们告诉他这是他的母亲
就像那些天黑会牵着自家孩子回家的女人一样的母亲
藏海花的药性只能维持三天
三天里他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他的妈妈
她始终没有醒过来，没来得及看一眼她的儿子
但是她知道，那肯定是个有血有肉的孩子
三天了，她走了
他回到原来的位子，拿起凿子，一下一下，那是一个人的轮廓
忽然他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大雪中他蜷缩了起来

小喇嘛看到他坐在那儿
他已经在那儿一天了
一言不发，眼睛看着远处
姑且算是在看吧
小喇嘛很好奇他在看什么
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忽然想起来，对面的那座山——母子山
小喇嘛记得上师说过，山也是有灵性的，只要你用心去感知
小喇嘛惊奇的发现
从那个男人坐的角度看过去
整座山呈现的是一个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的画面
好像满山都是温柔的
他开始有点明白了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儿坐了一天
小喇嘛起身，去厨房给他端了一碗酥油茶
之后再没理会他了

麒麟性善，仁兽

训练的日子一天重复一天
他并没有什么愿意或者不愿意
因为打他记事起就是这样
他听到他所谓的父亲说要带他出去一趟
隐隐约约知道是因为他的血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
他跟着那一队人去到了一个叫做马家村的地方
听说那里有个马姓的大户人家
这队人马这次的目标是马家的祖坟
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带自己来究竟是干什么
毕竟他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盗洞一直打下去，一队人依次下到里面
张家的人对倒斗是家常便饭
可是这次这些人格外的仔细，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
他不明白也不会去多问
默默的站在旁边，眼神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