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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北堂】大宗师——蛇从革(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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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6-03-31 15:00回复
      其他班的学生和老师被我们的语文老师惊动,也都跑到阴沟的尽头来围观。所有人都趴着,看着这个下水道的深处——里面黑幽幽的,郑刚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闻讯而来的老师们纷纷议论说,能大致看到里面蹲着一个弱小的身影,那当然是郑刚无疑了。
      就在大家为这事慌乱的时候,所有人感到地面传来了震动。教室的玻璃窗纷纷震碎。
      “地震了!”老师们纷纷让大家在操场上集中。同时,学校对面的消防支队,警报响了起来。只留下已经脱了棉裤的体育老师,光着两条毛茸茸的大腿,大冬天瑟瑟发抖的站到阴沟里茫然无措。与此同时,郑刚凄厉的哭喊声从下水道里传出来。
      我在老师驱赶学生到操场之前,趴在了阴沟的尽头,忍受着阴沟里发散出来的恶臭,从体育老师分开的大腿之间,看着下水道里面,我看见了郑刚蜷曲着身体,抱着膝盖蹲在靠里面几米深的地方,眼睛楚楚的看着洞外,和我的眼光对视,我能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他的惊恐和乞求。
      然后,我看见了他身后无数双灰暗的眼睛。
      这些眼睛,在之后几年,一直出现在我梦魇里。


    3楼2016-03-31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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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的那个小伙伴郑刚的故事,而我再去专门见他,也就是我能够把这些事情加以联系的时候了。
        我找郑刚的原因是,我已经能够确定,郑刚是一个能走阴的倒霉蛋。而我去找他,是为了去印证另一件困扰我几十年的事情。
        时间再回到我念小学,我读书早,五岁上的小学,学校是东山小学,在当时是临近郊区的一个山头上,我们学校对面的山头是消防支队,其实两个山头本来是同一座山,只是因为修建铁路,把山给劈了,一分为二,铁道就从正中穿过,于是铁道的北边就是我们小学,南边就是消防支队。我们做小学生每天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消防支队的消防车威风凛凛的进出。如今消防支队搬迁了,搬到了一个地方——就是窑湾殡仪馆的原址。
        至少现在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但凡是很邪气的地界,一般都会修建两种公共设施,一种是部队,而另一种就是学校!
        我的母校,东山小学在一个小山丘的顶上,建校之前,小山丘是个坟场,后来修建铁路,北边就是学校,南边是消防支队。
        我们当时的教室还是古老的木头和砖混结构,一楼的台阶全部是石头,二楼的地板都是木头的,随着时间流逝,木板腐朽,我经常能从脚下的地板,看到一楼教室学生的头顶。


      5楼2016-03-31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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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上小学一年级,平时和我关系好的是郑刚,他每天和我放学了要同走一段路。和我还要好的,还有一个小孩,叫代波,代波患有严重的皮肤病,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角质化鳞片,还有两个同学和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但是代波从来不和那两个同学说话。
          那两个同学是兄弟俩,哥哥叫李小禄,弟弟叫李小福。八十年代,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衣服都很朴素,几乎都是黑灰两种。李小禄和李小福两兄弟,永远都穿着黑的棉布衣服。哥俩在我看来都是那种有点弱智的感觉,脑袋差根弦。当然我也不聪明,所以我们每天下午都会被数学老师留堂,背九九乘法口诀表。每次都是背到了天快黑了,数学老师才放过我们和其他几个不怎么聪明的学生。我就苦逼了,放学后,我要陪着郑刚走到港窑路,他到家,然后我再走很远才回到我宝塔河的家里。
          不过李小禄和李小福就没这个烦恼,他们就住在学校的锅炉房。他们父亲是一个锅炉工,专门烧锅炉,一家三口就住在锅炉房旁边的小房间里。我从没看见过福禄两兄弟的母亲,也没问过他们。
          福禄两兄弟除了我和郑刚,没有任何其他的朋友,其实在班上,我、母猪疯的郑刚、皮肤病的代波,还有两个从不跟人说话的福禄兄弟,在一起是小伙伴,其他的同学是不屑于跟我玩耍的。


        6楼2016-03-31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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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关于我和三本书(2)
            现在,再来说说我的困惑,我叫徐玉峰,我今年三十七岁,以前是工程师,现在是一个编剧。我老家有个规矩,认为三十六岁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节点,过了三十六岁,人生就会变得不同。比如很多话,三十六岁之前不能说,但是三十六岁之后就可以说了。很多事情,三十六岁之前就得憋着,憋到了三十六岁之后,就可以不用忌惮。我上面说的事情,都是和科学的世界观,以及传统的历史观不太一样的东西。
            之前我从来不相信鬼神,我接受了国家十几年的教育,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我学的是理工科,化工材料专业,是一名化工建设的材料控制工程师。但是我的世界观在零九年出现了一点质疑。那年我三十二岁,跟着化建单位去巴基斯坦搞工程,在成都双流机场登机。登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道士,还是个女道士。
            当时这个道士坐在候机大厅里,支了个摊子正在给一个老外算命,我当时也好奇,候机大厅道士算命,机场里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不管。我呆在候机大厅里无聊,就慢悠悠的走过去看热闹,结果当我走到这个女道士跟前的时候,女道士把正在算命的老外给打发走了,然后看着我,看了很久。看得我心里发毛。
            让我心里更不自在的是,我好像认识这个道士,但是我仔细回忆,这辈子从来没有和道士打过交道。


          8楼2016-03-31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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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慢慢的把手伸到我的额头,冰凉的手指,让我条件反射一样的闪避。然后我看见道士的眼睛开始变得有泪光在闪烁,我心里就打鼓,怎么会遇上一个道士,看见我了就想哭呢。我怎么就觉得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不仅是见过,而且还是很熟悉的样子。这个女道士,看起来比我还小那么几岁,可是偏偏又没有这个道士的任何记忆。
              我笑着跟道士说:“我不算命。”
              道士苦笑了一下,然后问我:“你是不是爱好写作?”
              我一听就懵了,“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你认识我吗?”我当时已经在工作之余,在网络上发表一些杂文散文之类的,也写了一两篇小说,但是都是自己一点小爱好,发发感慨而已,在天涯上几千点击率,几乎没人看。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我这个爱好。以我的写作水平和文章的影响,也绝无可能有粉丝。
              “如果有故事给你,”道士说,“你愿意写吗?”
              “我哪有这个本事!”我笑了,这一定是一个看过我文章的网友,故意在机场里跟我故弄玄虚,“你到底是谁?”
              道士说:“愿意写就行。”
              “我们认识吗?”我追问。


            9楼2016-03-31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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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楼2016-03-31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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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全书都没有标点,只有断逗,这句话我看得懂,这是古代时候的一种文书方式,古代时候的小吏,每次出公差办事,会把自己办事的内容给记录下来,免得公务复杂,自己给忘了。上司追问的时候,有据可查。但是这句话的内容,就奇怪了,这明明是在说一个小吏自己在执行一个很恐怖的任务。
                  我一个一个字的解释:
                  “兵”和“押”,说的是他带着几个跟班,或者他自己自称兵。也还有一个解释,就是一队当兵的人押着一个人,他跟着去了。
                  “丁斩南阴”,这个好解释,就是在南阴把一个人给杀了,南阴不是地名,而是在说一个方位,中国自古山北水南为阴,山南水北为阳,比如中国的地名晋阳,辽阳,我们湖北的当阳、沔阳、汉阳等等,就是说这块地方在山的南边,河水的北边的一块地方,适合人口居住繁衍,地理方位好,也就是风水好。但是名字带阴的地名少之又少,我好像只听说过岳飞的老家汤阴,还有类似的江阴、淮阴。特别是到了现代,带阴字的地名更加少见。这个本书上面说的南阴,就是说在一个山靠南边的河边,这种地方活人就不好呆的,最好别去起房子,耕地种田什么的也最好不要去,那不是属于人间的地方。


                12楼2016-03-31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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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想,这句话整个的意思全部清晰:这个阴差,知道有个犯人在河滩处决,他的任务就是在河滩等着,拉被处决犯人的魂魄去阴间,但是人犯死后,突然阎王来了命令,说这个人犯阳寿未尽,还要多活一小时五十分,于是阴差就把魂魄给放了,魂魄还魂,刑场诈尸,造成了慌乱。阴差也控制不住,又去拉人,但是这个人是个很厉害的悍匪,阴差的力气不够,把魂魄往阴间拉,魂魄反抗,两人搏斗,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阴差才完成任务复命。
                    尼玛!这不就是一个阴差的工作簿吗!
                    我连忙看了其他页的记载,全部是这种记录。都是这个阴差在叙述自己的工作困难,还有抓错人的事情,让人啼笑皆非,但是又让人恐怖不已。
                    我阖上《青冥志》这本书,心里念叨着,这本鬼书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我慢慢回忆,回忆自己近期的经历,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思来想去,就是在双流机场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女道士。
                    “如果有故事给你,你愿意写吗?”
                    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女道士的话。难道她要我写一个阴差的故事?


                  15楼2016-03-31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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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了~经验都是这么来的~


                    16楼2016-03-31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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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青冥志
                        于是我又打开了《青冥志》,这次我能够感觉到翻开书页后,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从中蔓延出来。我打了一个冷战。这次我看的更加认真,从第一页开始看,然后我又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书页的背面字体不同,是简体字,而且是横排,从左至右书写,字迹很潦草,是圆珠笔写就。古时候纸张匮乏,书页一定是两面都要印刷刻印上去的,但是这本《青冥志》背面是空白的,留给了后人书写地方。我想了想,应该是当年这本书本就不是印刷,而是有人抄誊上去的,并且没有在背面写——那应该是另有说法了,我也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背面有人用圆珠笔写了很多文字,看来有人在我之前,在这本书上写了注释。我对这个注释相对更感兴趣,于是开始看起来。不过这个人写的书法实在是太烂,看得我头晕脑胀,写的东西也是不知所谓,毫无逻辑。老是不停说自己是阴差什么的,还说什么“惯性”、什么虚无之类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看了一会就烦了,准备不看了,突然我发现里面有一个人的名字我认识。
                        大家应该也知道了,我偶然看到了名字是“郑刚”。


                      17楼2016-04-01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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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厕所的那个哥们回来了,我让开位置,坐回我的床上,拿着书,这次我的心情不再放松,而是仔细看着那些潦草的字迹。
                          这次我看懂了,其实写得不多,也就是一个工作记录,记载一个阴差到处拉人的事情,但是最后好像写字的人发现了所有的任务都是骗局,要跟谁去扯皮,然后就没有了。
                          当时我的想法就是立即去找我的小学同学郑刚,去问个清楚,但是我已经身在国外,只能等回国再去找了,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两年。
                          我把《青冥志》这本书放到行李箱,再也不愿意去碰。然后投入到工作中,渐渐的把这事就忘了,但是半年之后,很偶然的我突然又想起了这件事情,于是我打开行李箱,拿出另外两本书,我心里打鼓,想了很久,才拿起了第二本书,这本书也是一个手抄本,书很厚,比《青冥志》厚了三倍,名字也很怪异——《黑暗传》。不过《黑暗传》我听说过,是我们鄂西流传的一个史诗,专门在葬礼上唱的,有人还把《黑暗传》都整理出版了,还引起了轰动。
                          不过鉴于之前《青冥志》这本书对我产生的震惊,我还是有点谨慎的打开了扉页。结果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字迹都很清晰,书法也不再潦草。行文我一看就明白,说的就是《黑暗传》里的诗歌,我小时候在葬礼上听过,所以一看就懂。当我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发现了诗歌的行距之间加塞的有文字,字体是行书,铿锵有力,也是一个人在吐槽什么,断断续续的,说自己背叛了谁,现在四处颠簸流离之类。看来也是一个神棍在写日记。


                        20楼2016-04-01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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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当我翻到这本书中部的时候,发现字体变了,行书变成了楷书,字迹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楷书写的文字,就很清晰,我一看就入迷了,讲的是两个端公学徒,慢慢拜师然后两人变得牛逼,最后又变成对头的故事。这个人写的故事,叙事方式比《青冥志》里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有条有理,跌宕起伏。
                            我抱着躺在床上看了好久,连续几天都不停的看,被里面的故事情节吸引,被里面的几个人物性格感染。我每天下班后,就躺在床上,看着这本《黑暗传》,越看,越投入,以至于有天晚上,我正在看的时候,室友突然把我摇晃:“徐工,你在干嘛?”
                            “我在看书啊。”我回答。
                            “看什么书啊,嘴里还在念叨什么,”室友说,“早就关灯了。”
                            我一下子懵了,果然是已经熄灯了,但是我没有意识到,然后我发现其实书上的字体,即便是在黑暗中,我也能看的清楚,难道《黑暗传》里的文字,在晚上也能让人看见!还是我的眼睛发生了变化,可以夜视?


                          21楼2016-04-0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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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手里的酸奶瓶砰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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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根据我另外的同学代波找到郑刚的,代波很好找,他是一名警察,但是身上的皮肤病仍旧没好。我找到了代波,代波告诉我,他的病是银屑病,顽疾,遗传性的。这辈子也治不好了,每年褪两次皮,蜕皮的时候痛不欲生。代波跟我说话的时候,不停的用手挠他的腋下,我听见了那种触碰硬甲的科科声音,心里极度膈应。
                              代波告诉我郑刚的经历,郑刚小学辍学后不久,他的母亲就发病掉进河沟里淹死了。父亲把郑刚扯到了二十岁,终于忍受不了郑刚的拖累,离家出走。听说去了广东打工,已经在南方又成家立业,不会再回来。郑刚二十岁的时候,已经中风几年,半边身体偏瘫,毫无生活技能,守着郊区的老房子,靠亲戚朋友接济生活下来。不过到了三十岁,运气不错,老房子被拆迁,给了他一套回迁房,还给了一笔赔偿金,于是娶了一个老婆,可老婆跟他过了两年,把他的钱用完了,也离了婚,幸好没有生下子女。郑刚就靠着房屋的租金苟延残喘,他虽然中风,脑袋倒是不傻,没有把保命的房产给老婆。


                            25楼2016-04-01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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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刚说:“他们还在开会,死了都不知道,还在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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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我眼前的画面又变了,漆黑的一片,到处是浮尸,在眼前晃动,我过了一会才勉强明白,这是在水里,然后我看见了拥挤的尸体,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还有面无表情的尸体,张着嘴巴,坐在座位上——大巴车的座位!
                                我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郑刚走到了墙边,把灯光打开,屋里明亮了很多。刚才郑刚并没有跟我说话,但是我仍旧看到了一些东西。
                                我想起了代波跟我说过,郑刚在渡口沉船之后,就中风了。我看着郑刚,郑刚向我点点头说:“你看见啦,看见我当时的样子了吧。”
                                我茫然的摇头。


                              27楼2016-04-01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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