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姜维这一晚失眠了。
临近清晨的时候,他才昏昏然睡过去。早上赵广叫了他两次,无果,只好叹口气一个人去上课。其实他们宿舍原本有四个人,除了费祎以外都是课再无聊也会去上的三好学生。大三搬来市内,老校区人文底蕴厚重,自然风景也十分优美,然而宿舍狭小破旧隔音极差,费祎董允两个打着考研的旗号半年前就搬出去租房子了。而姜维自从上学期踢足球伤了韧带,被他们的老师诸葛亮接到家里躺了两个礼拜之后,就差不多赖在那不回来了。当然,赵广不知道他去哪了,只以为他跟女朋友出去住了。
这小子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样又玩嗨了。赵广走在路上,暗暗腹诽。特喵自从这搬出去作业都抄不着就算了,叫他开黑都不来了。
姜维一上午都深陷在混乱的梦境里。黑黑白白,忽而又五光十色。气氛张皇,人影散乱,面容模糊,碎语轻柔,而他仿佛被扼住喉咙,喊不出一个字,冷汗涔涔而下。偏他昨晚把被蒙在头上睡,此刻人与棉被纠缠成一团,呼出的二氧化碳憋在里面死循环,闷热几欲窒息。
却是一阵清越沉缓的古琴曲如一缕微光照进他瑟缩的梦境里,他心绪受那韵律波动,渐渐平静下来。最后脑中一片清明,翕动着睁开眼睛。
姜维怔怔地看着已有些落灰的蚊帐顶棚,还未从空白中回过神来。然而他下一刻就想起了昨夜甜蜜而疯狂的别离。那些缠绵的画面让他的身体立刻就起了反应。惊觉到这点时他连忙敛了心思,一骨碌爬起来拿过手机。刚才的声音正是他的短信提示音,而且是只属于那个人的。很久之前那人为他焚香清弹的一曲,他录下来截了一小段。
am7:35
“正点飞。小懒虫起床了吗?去不去上课好歹吃了早饭。”
am11:47
“马上从香港登机。到了伦敦换号,等我联系你,勿念。”
姜维先是吃了一惊,他从没见过诸葛亮这么絮叨的样子。即使寒暑假不能见面,他们几个小时的视频开起来,也多半是他自己在唠唠叨叨。诸葛亮只是悠游自在地忙着手边的事,顺便听一耳朵,脸上保持微笑,这常常让姜维感到自己话多的不好意思。他自然也不是话多之人,且不似诸葛亮平日安静而关键时刻随随便便就辩倒众生,刚开始每次找话题都找得艰难。然而后来二人相处日久,视频时都开始干各自的事,只觉一刻静谧足矣。而半夜三更只能发短信的时候,姜维删了改改了删才发出去的一大段,诸葛亮往往秒回。言语虽然温柔,每每切中要害,但总是极简略,不肯把话接下去。有一次姜维略委屈地问诸葛亮,斯人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那是想让你早点睡啊,傻孩子。
然而他看着这与往日不同的言辞,忽然想到那人昨晚对自己从未有过的近乎放纵的妥协,终于后知后觉地体味到对方一点都不亚于自己的先于离别而行的思念。他一个字一个字温柔地注视,随后轻轻笑了笑,把手机贴近自己赤裸的胸口。微凉的温度,恰似心上人的手掌停留于此。
“你到底是不是被你女朋友甩了?”一个星期后赵广终于憋不住了,借着食堂乱哄哄背景音的掩盖耿直地问出了这句话。天可怜见,这绝对不是想幸灾乐祸,尤其姜维这个人虽然一副三好青年人畜无害的乖样子,接触多了,却觉得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狠的角色。倒没什么具体的表现,事实上他平时为人正派,通情达理有耐心,一米八几的个头,偏还生的十分俊朗,系内外不知多少姑娘暗暗倾心。然而气场就是有些莫名的深不可测。真正表里如一的赵广同学并不想惹到这样的人,何况他心里其实早就拿他当兄弟。
姜维也知道室友是出于关心,猜测的又离题十万八千里,但还是暗暗不爽了下。
“饭还堵不住你嘴。”
“哎,哥们儿,你这连续一个礼拜七天都按时回宿舍报到,我都不习惯了你造吗?”赵广继续,“不过呢我看你也不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好说好散的?这就对了嘛,你家伙顶着这张脸还怕没有姑娘追?——说起来我都还没见过——那是不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啊?”
“……”您脑洞真大。
赵广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追问。他向来不是个爱好八卦的人。谈了分了,对年轻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反正朋友似乎没太被影响,他也就放心了。
“话说我一会儿去西门外边的超市,你去不去?”
“行啊。”
“啊怎么答应这么快?我太不习惯了……你上一次和我们几个一起晚饭后溜达好像还是大一的时候吧?”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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