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躺在床上的李在焕,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这是第三次了吧,什么都听不见,已经是第三次了。
昨天晚上,因为烟花而导致的失聪,是第二次。
那第一次呢……
不同于别的孩子放假回家的激动和兴奋,每到这时候,李在焕的心情总是复杂而沉闷。没有爸妈等在门口的热情迎接,没有摆满桌子的美味可口的饭菜,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有的只是冰冷的温度。
当李在焕拖着沉重的行李返回家里的时候,推开门,不出所料地一片漆黑。
叹了口气,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霎时氤氲开来,温柔地投射在李在焕的脸上,终于,带来了些许温度。
整理完行李的李在焕把拉杆箱推到房间的角落,直起腰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好像有点饿了呢,于是看了眼墙上的钟,走进了厨房又开始忙活。
晚上十点,李在焕无聊地切换着电视频道。“啊,都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睡觉吧……”
刚准备起身,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刷啦刷啦拿钥匙的声音。“哐”“哐”好像在门上戳了好几下,但钥匙仍没有戳进孔眼里。李在焕无奈地朝门口走去,从里面打开了门。
“爸爸!”一下撑住了一头撞进来的父亲,随之而来的是一身的酒气,难闻的味道让李在焕有些犯恶心,“怎么又喝酒了。”
“我不要你叫我爸!”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客厅,父亲举起了桌上的烟灰缸就往地上砸。好像摔了东西还不够解气,他一挥拳,打在了李在焕的胸口。“啊……”李在焕皱紧了眉头,吃痛得弯下腰。
“看到你我就生气!”紧接着,又是一拳,“跟你妈,真是一模一样!”朝着李在焕的脊背,又狠狠地砸下一拳……
痛,只觉得痛,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李在焕慢慢跪坐下来,干脆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父亲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身上。也许,这就是我必须要承受的吧……
因为,我是妈妈的儿子。
妈妈,在自己五岁那年,离开了这个家。她抛弃了李在焕,给父亲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就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从此,这个家,便不再是家了。
父亲每天喝得伶仃大醉地回来,就因为从李在焕的五官上透出妈妈的影子,便把气全出在李在焕身上。一边打着一边骂着一边砸着,李在焕总是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从不反抗。
他觉得相比起对父亲的怨恨,反而更觉得他可怜。他知道,父亲砸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拳有多重,他对妈妈的爱就有多深。因为那么爱她,所以才会感到这么的恨。每天喝酒喝到醉得糊里糊涂,却仍能清楚地叫出妈妈的名字;哪怕喝醉到什么都看不清,还是能在一看到李在焕的时候就记起那个女人的脸。他觉得,这样的爸爸,很可怜。
妈妈可以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而自己,则必须留下来为她赎罪。因为是妈妈的儿子,所以这一切,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不是么。
终于,父亲打累了,倚着墙壁慢慢地往卧室走去。
李在焕侧着身子,撑住地面,挣扎着站起身来。
虽然很痛,但自己身上的伤过两天就能好了。而父亲心中的那道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呢。
忍着浑身的疼痛窝在被子里的李在焕,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韩相爀。
想起了放在自己桌上的那盒牛奶,想起了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温暖的大衣,想起了他写的那句好看的“真的很谢谢你”,想起了他温柔地对自己说“要多穿一点”……
自从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了。所以,哪怕只是一点一滴,李在焕都把它们小心地记在心里,生怕忘记。这样,才能够在难受的时候,因为拥有了温暖的记忆而感受到些许力量。
真的,好像只要一看到韩相爀的笑脸,就能遗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好像只要一对上他的目光,就会融化在那片温暖里。
韩相爀,韩相爀,韩相爀……默念着这个名字,李在焕带着满身伤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