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丫头你是卖什么东西的？

【自始入店门，不妨说是跨进门槛的前一脚起，阿蛮便唠叨开来，至此不止。
【静言思之，挽自念之，倒是所言不错——吾确是懒散惯了，从梁州旧习，不入华都风潮；枉为南烟斋主，多日不理门铺，种种分分，也就由他说去。
【以灼金勺舀半钱上品香焚炉，缈缈烟流。适才多事无趣，绘二三兄妹丹青，其时蒙神不输，现时想来则实在马虎，以此功底，恐又是让人见笑了。不免悄然悠叹。

【惊闻人语，也不移位半分，只腾出一手，纤纤青葱挑暖流，一摆，冲阿蛮曰；
如此轻浮狂语，小子是忘了我南烟斋的规矩？这“四不”条律算是白列了？
【半晌，脚步渐近，不停不缓。怎的，阿蛮也是不听绾娘之言了。起首烟斜雾横里，渗丝丝怀香，一瞥，却是三哥无疑。
【转而浅笑，既是玩笑，就亏不得好生来回了。唇角一勾，顽皮道：
本姑娘双八逢一，见不得有甚叹苦韶华之举，倒是公子，入店即问谁家娘子，岂非轻佻了些？

嘴角挑了上去加深笑意，目光融融，对她所言洗耳恭听，佯做回悟模样逗着她说。
：“南烟斋的规矩我确实不知，不如阿绾讲给我我这个轻佻之人听听？”
熟人熟面，仍是当年模样，心中荡荡暖意，灿然眸子满是这女子娇艳，欢喜着重逢各自安好，往昔长歌当哭镌刻心头，相逢多喜，那日分别就多痛。
不再上前，二人隔着些许距离相互看着，挑眉淡笑道
：“货娘韶华正好，小子我倾慕的很。”

【气恼他得很，分别多年今当见，只恨其油嘴滑舌之性一如往昔，分毫不减。闷哼一声，偏头，自顾自拨弄起香炉中的焚灰来，心中不免不平——倘阿绾行长，定是不让其半分。
【佯作未闻装，只一道是：
三哥既唤了阿绾，还装模作样浪荡子弟做甚？莫不是蜀郡青山住久，扮起大尾巴狼了？入店即是买香订扇，哥哥如此，只好归结是又在备科举之隙偷闲了。

看女儿家气恼模样摇头苦笑收起一副纨绔模样，眉目淡然广袖清风入怀，一本正经抿了唇正色道
：“三哥不闹你便是。”
言辞罢了，缓转头细看这南烟一隅，雕梁画栋不说，此处异香袅袅似幻如梦，烟香盘旋消尽眼底，眼眸一合转目绢面，伶仃山水，秀面仕女，琳琅满目。眯了眸子透着烟幕瞧着远山，似烟雨中青山缓缓归。看着远山叠嶂言语温和
：“累不累，三哥替你盯一日？”
阿绾这里货样奇特颇有蜀郡风情，赶制一批绢面同老四带着入贡生客栈，同今年贡生往来倒也不失礼数，公子携扇更添风度，心下计较也颇多顾虑，按下心神。

【世人皆道南烟斋主性情冷淡疏人，而谁知其于兄弟姊妹前便是一贯了任性胡闹的性子。
【撇撇嘴，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龙井好茶，继而又平添一盏青瓷釉杯，续上一杯，置之一旁沉香桌案上，意其自取。饮罢自己面前杯中淡茶，清声道：
三哥平日少见，今个如此好兴致，怕不是想赖账取些货品去罢。
【已而阿蛮呈谢氏单子上，详细备略，墨走书毫。吩咐罢，谓三哥道：
兄长不日入贡生客栈，四方闲客举人都是有的，阿绾无处可助，倒是备下些许扇面，权作送礼之需，兄长可是要的？只是…
【忽住了口，一副奸邪面孔，皮笑肉不笑似地转眼瞟过，手上不停，悠悠续上一壶龙井。

桌上茶盏推送往来，青杯绿水间手指扣着杯身，闻香浅酌，听着她言语嗤笑，抬臂仍稳稳当当举着杯子垂眸观杯中茶叶悬垂，蒸汽氤氲眼眸漫语
：“你这丫头，我怎敢赖账取你的东西，你不高价卖给我这个读书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抬手饮尽杯中之物轻放杯盏转头瞧她眉眼带笑三分无奈，将随身钱袋扔在桌上，响声可知其中没几个钱，手指指节分明叩着桌子轻言
：“为兄正有此意，绾娘甚是体贴。只是……”
垂眸瞧了一眼桌上钱袋将她那声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听那钱袋子落至桌面之音，铜板叮当，而不似满囊时之闷声低杂，不必想亦明了那里头没几个钱。虽如此，不见嗔怒，指尖勾其缠绳，一把拉将过来，打开来装模作样细细数了数，道：
勉强算是够了，东西早是备好，即日便送至三哥处，也就不必为此扰心。只是…
【话至嘴边，旋即又咽了回去。沉稳凝神，抿一口龙井清茶，不紧不慢，又使阿蛮书一纸货单备案。诸事毕，方言道：
只是你瞧三哥既饮我明前龙井，又是自诩绝无赖帐，而钱袋中不过权作兄长备礼之本钱，这茶水钱怎算？
【既露小女子本性，笑颜尽绽，转着茶杯垂眸学其方才之神色，观杯中茶叶悬垂，蒸气氤氲间语曰：
如此好茶，可废了我好几日心思去采摘炮制。
【斜眼瞧瞧，又接言道：
不若三哥往后多允阿绾些好玩的物件，抑或从兄长游玩之机，来抵这茶水钱可好？

黑白分明，棋局间难料胜负，棋子非黑既白错落有致，可步步紧逼，龙势已有却无起搏之意，一白子落一隅勾破连角似大杀之势，不过方寸而已。垂目棋盘作壁上观话语清冷
：“初来乍到，应做旁观者。困局之子当防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风头正盛则眼看他起高楼，还需眼看他宴一宴宾客。”
探手入局，执黑子思忖，眸底狡黠，随意落局补尖盘活龙势，虽不是破局之举到将棋局解了一解，如此残局剩下来倒是补大空之为了。抬眸望面前女子，面色沉静声线平稳
：“学得屠龙术，货与帝王家，我能做的，不过是补个尖，借势而为罢了。无势可借，与方才困局无异，有势可为，方可一展头脚，而如今，只看天意如何。”

【认真闻其所言，三哥的话一向有其独到之处，颇为受教。瀚海间浮一浪而起，清泉下浞清涟而自润，他山高楼，独步难登，后起之工，着实不宜妄为。
【思此，颔首三分，青丝瑶花覆眉山，明灭灯火重叠。不及言语，将一子定于棋局中隙，一子之差，困彼于四方，陷己于危难。如此，抬目，目光熠熠私有千骥燎原，声色清丽道：
三哥看天意，阿绾却视人为。屠龙术，江山策，势在人为，一招一式或承恩泽，或困水火，天意难料人心可参，兄长可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