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963年1月24日。除夕。
马兰头拌香干、腌笃鲜、狮子头、油焖春笋、观音玉白果、小鸡炖榛蘑,还有三鲜汤。雷婷推开家门,循着香味就看到桌上这六菜一汤,还有端着一盘饺子站在厨房门口的父亲。
“勤务员呢,您怎么亲自动手啊?”雷婷接过饺子问到。
“我让他们回家了,这三年自然灾害刚过,我让他们回家看看。”
“您这么多年不做饭,一做就做这么复杂的,折腾了一天吧。”
“这些啊,除了小鸡炖蘑菇,都是你妈妈当年教我的,当年我一有空就做,闭着眼我都记得怎么做。”
“合着这大过年的,您就给自己做了个小鸡炖蘑菇……”
“你小时候口味就随你妈,爸爸好不容易有机会给你做顿饭,我当然得做你爱吃的,快坐下尝尝。”
郑当的病房里。
“小叶,今天是除夕,你早点回家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首长,您一个人过除夕,多寂寞啊。我家也不远,要不,您去我家吃饭吧”
“你们一家人团圆,我一个外人不合适。你快回家吧,我习惯了一个人了。没关系。”
“首长,那我到食堂帮您打好饭再走。”
“嗯,这狮子头果然做得比食堂好吃,汤更好喝。爸,您手艺不仅没退步,还进步了呢。”
“有机会在女儿面前表现,那必须是最高水准,不能失误。”
“哎,我就学不会做菜。”
“哼,我知道你学不会,要不当年陆润也……”
刘部长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我在701见到了陆润,是您派他来的吧。”没想到女儿却接过话,开始聊陆润。哎,看来那次派陆润去,真是好心办坏事。
“你们701出了那么大的事,从总部派工作组是必要手段。陆润正好那段时间有空闲,就派他去了,他任务完成得不错,你们也配合得不错。”
“嗯,他做得三鲜汤更不错……”刘部长听到这,知道今晚是躲不过去了。说清楚也好,陆润回来说的那些话,他也早就想亲自问问雷婷了。
“小陆说,他和你,不可能了?”
“对,不可能了”
“婷婷啊,你可能错怪他了。当时你的转业报告,是我让他交的。事后你情绪太激动,听不进去解释,又那么急着离婚。我是因为心疼你的身体才同意的,其实我到今天都不赞成你们离婚,太欠考虑,不理智。”
“爸爸,我们俩离婚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我们俩不合适,我跟他在一起太累。您要是真希望我幸福,就别再撮合我俩了,求您了,爸。”
“那你告诉爸爸,你现在就幸福了?”
“我……”
“婷婷,你记住,你妈妈已经不在了,我愧对她。爸爸这辈子除了对国家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剩下的就只有你了。爸爸希望你幸福。”
“爸,我……”
“小陆回来跟爸爸说了,说你喜欢郑当,是么?”
“陆润,他都告诉您了?”
“我要听你说,你亲口告诉爸爸你是怎么想的。这次爸爸听你的,女儿长大了,我不会再自作主张。”
“您既然知道我爱郑当,为什么还要把他调走?”
“把他调走是组织上讨论决定的,他当时的处分只是暂延,并没有取消。其实你当时打电话求我,我就猜到了你们俩有事。爸爸不也成全你了吗?”
“是郑当发现了容金珍。容金珍破译紫密之前,除了他我们谁都不相信容金珍。郑当违反纪律泄密完全是被逼的,要说责任,我也有责任。”
“我们不讨论是谁的责任,爸爸想问你。你们一起共事也有三年了,为什么一直不打报告呢?是你不愿意,还是他不愿意?”
“我们......爸爸,能不能让郑当回701,就算是为了我?他一回去我们就打报告。”
“不行。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吗?”
雷婷心里一惊。“……什么情况,爸爸他怎么了……你告诉我,他…怎么了?”女儿哭着站了起来。
“他还活着。”刘部长拉过女儿的手,想安慰她。
“他在哪?什么叫还活着?!”
“在军区医院,你放心。”
女儿甩开了自己的手,“我现在就要去看他!”
“今天是除夕,婷婷,你别闹”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