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沉

（三载，我在宫里待了三年的春与秋，我曾于过去和慧妃约定，等到来年我出宫之前，一定带上亲手酿的桃花酿去找她，就是今天，别离在即。）
（夜深露重，披了斗篷稍微挡住凉风，一手提了明灯照亮前路，至长春，看见烛火明明，知晓她未入睡，和守夜宫人秉明来意，又将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方有人来请，我见过她寥寥数面，这样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说话，算起来，这是第二回。侍女合上门，我提了提手中的桃花酿，扯出一个不达心底的笑容来。）
：与你说过的，我离宫之前，一定请你喝我亲手酿的酒。
（我忽然好怀念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我，在澄瑞亭听她弹曲的那个黄昏，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兀自坐下来，倒了两杯酒，酒香四溢在空气中弥漫着，轻轻嗅了鼻子便可以闻到，酿酒煮茶这样的事情我其实不常做，学了手艺也不常示于人前，一杯推与她前。）
：比不得娘娘从前饮过的佳酿，但是是我的一番心意，应该也不会太难喝。
（那些怀揣着的少女心事，大抵永远都会是一段无法言说的往事，随清风一起，飞向了远方，或者埋于深海海底，藏在心上。月色皎皎，叫人见了总不免牵扯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来，酥酥痒痒的。）

（三载，我在宫里待了三年的春与秋，我曾于过去和慧妃约定，等到来年我出宫之前，一定带上亲手酿的桃花酿去找她，就是今天，别离在即。）
（夜深露重，披了斗篷稍微挡住凉风，一手提了明灯照亮前路，至长春，看见烛火明明，知晓她未入睡，和守夜宫人秉明来意，又将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方有人来请，我见过她寥寥数面，这样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说话，算起来，这是第二回。侍女合上门，我提了提手中的桃花酿，扯出一个不达心底的笑容来。）
：与你说过的，我离宫之前，一定请你喝我亲手酿的酒。

（我忽然好怀念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我，在澄瑞亭听她弹曲的那个黄昏，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兀自坐下来，倒了两杯酒，酒香四溢在空气中弥漫着，轻轻嗅了鼻子便可以闻到，酿酒煮茶这样的事情我其实不常做，学了手艺也不常示于人前，一杯推与她前。）
：比不得娘娘从前饮过的佳酿，但是是我的一番心意，应该也不会太难喝。
（那些怀揣着的少女心事，大抵永远都会是一段无法言说的往事，随清风一起，飞向了远方，或者埋于深海海底，藏在心上。月色皎皎，叫人见了总不免牵扯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来，酥酥痒痒的。）

【夜凉如水，可观参商，可闻蝉鸣。我倚窗望桂魄，祈祷天涯共此刻。横云执烛进阁，惠风掀起她衣袂间的馥郁，霎时，室内满盈清香】
【宫娥告我叶穆氏至，于是勾起绛唇，含笑语她】我亲自去迎。【手提六角纱灯，践文履，款款向外行。在途中，我想起了初逢知仙那天，也是个林钟，我们契阔谈䜩，既论处世、又怀故人】
【星光落知仙裳，垂眸看去，其裙上锦绣像闪耀的银河】外边儿冷，快进来。【玉手覆她柔荑，递灯与身侧横云。宫蛾引路，绕过曲荷回廊，才是西映殿】

【闻知仙温语，我才知其到来并非偶然：为应一个笃定的承诺，为赴一个美丽的约定。露目轻睐，借月色看清她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粉腮携笑，扬了鹂音，不紧不慢地】这八字你恪守得真好，往后啊，我要给儿女们说说你我的故事，让他们也像你一样。【像你一样诚信，像你一样风雅，像你一样令我欢喜】
【邀叶穆氏落座后，宫婢即盛桃酿来。雪手接过知仙所递白玉杯，忽忆罗昭谏那篇诗，启檀口相诵】触衣襟漠漠香，间梅遮柳不胜芳。数枝艳拂文君酒，半里红欹宋玉墙——【压低琼声，巧笑却不改】今有桃夭仙赠我杜康，我应当回隐士。词酒书剑酬知己，醉来还复花下眠。

（我和她约定好的那一日，碧空湛蓝，我想念的人就在这红墙之外，纵使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可至少啊，我知道他是在的，尽管现在也是，他一直在我心上。今夜的月色映照进杯盏酒酿里，晕成了最温柔的光影，恍惚间，我好像又从杯底倒影中看见了他，所谓相思成疾，这话用在我身上并不是那么恰当，为着，我只是单方面的思慕着他。）
（流光容易把人抛，酒未过三巡，就已经有了朦胧醉意，她说要同那些公主阿哥们说起我，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可千万别像我，不然该有多可怜呀。

（我一手托着腮，一手随意拿起了桌上一根竹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杯沿，叮当清脆的响声，那是方才她让宫女准备点心的时候一并带上来的用具，我吃不下，可是用来赏乐就正好，上回的故事我只讲了上半阙，我没有想到下半阙来的这么快，猝不及防，根本就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娘娘……您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郎君呀。
（吸了吸鼻子，把想哭的情绪都收好，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他可以看见他娶到心爱的姑娘，对人家很好，然后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围着他喊阿玛的，他的故事里没有我，都没有关系，他开心就好，可是我现在发现，哪怕是再见他一面都已经是不可求的奢望，他——不在了呀…

【有馥郁迎，有美酒酬，本该一夜良辰，可惜知仙却谈起世道变故。垂下鸦睫，观杯中皓月，耳闻她与心上人的故事，不禁陷入沉思——宫中处处传，宜尔哈玉殒了】
【“原本以为”、“奢求”、“再见一面”】我记得，我当时还劝你随缘。【柔缓地对她说话，内心浪潮暗涌，外表仍一派风平】冥冥之中，万事早被注定，不料你们竟是这个结局。【雪手抚其云鬓，再递锦帕与她，帕间绘有万里春江，那是我们初遇的回忆】
【闻小辈叙哀思，身为长者，只好拼命抑制思绪，借此赠其启发——但我做不到】知仙——【话未道完，粉泪即偷零。将推瓷杯向她，低娇螓，颤檀口叹道】嘉娘娘去了……令娘娘也去了……【古往今来，提及六界之苦，果然离别最断肠】
【你我，同作天涯沦落人】
【泪眼朦胧，晕开眸前盛景，天地瞬时茫茫，徒留飞鸟各投林】你很想他，也很后悔，对不对？【我猜，她一定会问我原因】

（我忍着没有哭，强压下心底的悲苦断断续续的说完了整段话，没料想她先我落下泪来，叫我一愣，随即又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凭她温柔的手抚过我的发，良辰美景奈何天…月色撩人，叫我想起他，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言喻的往事，说不得，他就在你记忆的最深处深根发芽，稍一牵扯，就是刻骨铭心的痛楚。）
（泪眼涔涔，望她一眼，是我不该，勾起她这些情绪，只是，我很想问一问。）
：您在每个夜里，也会想起她们吗，宫里也曾有过我两位杭津表姑，她们走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只是，不一样的。
（我的慧娘娘，您——心里也不快活吧。）
：我很想他，可是我努力了不让自己再记起他了，有些事情，他就是挥之不去，无时不刻都在提醒我，我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没有对谁低过头，一点亏也吃不得，唯独对他，卑微到尘埃里，我很羡慕我额涅，她和阿玛琴瑟和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彼此有爱，地久天长。）
：最遗憾的，就是他走的时候，我还在宫里，我再也见不到他眼里闪着亮莹莹的光了。

【宜尔哈曾告诉我，她即紫禁城，从此我再也不怨这里——她像红墙间的艳光，像景仁门的春杏，像西映阁的百濯香，更像我的梦，像绮丽的传说】
【以帕拭泪，缓颔娇螓】当然会想，但我总告诉自己，他们没离开。【泪湿帕中字，那行“离愁渐远渐无穷”格外清晰，最远是阴阳，最怕是不辞而别】知仙，抬头望望月亮。【压抑悲情，舒了颦蹙的黛眉，丹蔻遥指玉蟾】这轮明镜啊，身临广寒宫的他能看见，你也能看见，天涯共此时。
【——世音、宜尔哈，你们团聚了吗？你们看见桂魄了吗？看见困于红尘的我了吗？】
【知仙的遗憾，何尝不是我的遗憾？】我懂你。【兰声一叹，万千情愫尽蕴其间。于此，我不禁想起宫外的萨克察，自我入紫禁后，他即音讯杳然——彼时的他，一定娇妻俊子皆得，有功成名就，有红袖添香。关于我们那段情缘，我再不提，也愿他忘记】
【年轻的爱，没有信仰支撑，只能化作尘埃】
【垂下明眸，弯开樱唇，徐曼道真意】我相信，万物皆有灵性。【侧靥看知仙，她的杏眼噙着泪光】他虽远在天边，却早已听清你心意。

（最美的是遗言，最丑的是誓言，后者我与他从不曾有过，就连前者也没有，他什么也没有留给我，包括回忆，我所能记起来的就是他牵挂着别的女子，会皱起好看的眉头，那时候，我很想伸手将他抚平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也没资格这么做。我的诸尔甘，这是我第一回这样叫你吧，你听不到，没有关系，哪怕这世上的人全都忘了你，我也会用余生将你记牢，忘记我的姓名，也不会忘了你。）
（抬头望明月，他与我看的，是同一轮月亮吧。）
：慧娘娘——对不起，让您伤心了。
（但愿他能听清我的心思，手攥着锦帕，握成了拳头，即使隔着一方帕子，还是可以感受到水葱似的指甲快要陷进肉里，我强迫自己，不许再哭了，把眼泪收回去，闭上眼平复了一下自个儿的心情后，唇角弯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一声长叹。）
：我只愿他过得好，我如何都无所谓。（声音愈轻，还是有些哽咽。）：却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的，我从前不知道，现在倒是体会的很清楚，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给我这样的感觉了，慧娘娘，我就要出宫了，等我出宫了，头一件事儿就是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的哭一场，有些情绪压在心里，越埋越深，太难过了。

【我愿萨克察过得好，可惜我非知仙。于我看来，自己尽兴比一切虚名都重要】
【花间一壶酒，故友逐渐离世，我也逐渐学会独酌——煮茶奉知音，温酒赠刎颈，该奉世音的、该赠宜尔哈的，我不愿与他人分享】
【深闺遣怀、邀客月下对饮，今夜还是宜尔哈去后第一次】记得我上回告诉你的话吗？【柔颐含笑，为知仙斟酒，再添一盏甜酿】你的一生还很长。现在的伤痛，总有愈合那天。【我骗了她】
【我放下了萨克察，却始终放不下江宁府。世殊事异，我们只是沧海一栗，不得与造化相争，与时间抗衡。所以，自欺欺人就变成无奈之举】
【聆知仙后话，星眄一弯。玉手执她柔荑，沉声再询】在宫里哭，你有些难为情吗？

（明月知我意。）
（我每回见她，她都是这般温和的模样，握着我的手，好言安慰我，我不知道该不该信，真的会有愈合的一天吗，可是我心里的声音只在不断的告诉我，我越不去想，他就越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天比一天深刻，饶是从前平淡无奇的回忆，此刻也成了手中握不住的流沙，一道深入骨髓的印记。上一回，距离现在见她，也不过就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可是有些事，已经改变太多。）
（眸中含泪，我从小就不爱哭，独独面对他的事，脆弱的要命，也固执的很。）：我不要，我不想忘记他，如果这世上再没有人记得他，到最后连我都不记得的话，他该多难过。
（我在宫里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斟酌再三的，不是因为难为情，只是无端有些压抑。）：不是的，慧娘娘——（顿了顿。）：我快归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