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似是故人回】
正魔大战后的第三年,江湖似乎又有掀起一场风雨的兆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近道上不太平,魔教余党继续作恶,虽掀不起什么大浪,但毕竟一时难以平定祸乱,实在烦心得很。虹猫用手揉捏着太阳穴,眼底并非一片清明——看来这些事确实有些棘手。七剑如今都在当年的大战中落下病根,自上次一战实在是让他们付出了不少代价。本来应该准备把七剑传给后人的事情,可是如今这个形式怕是一时难办……
虹猫抬手抚上长虹面上染着些许痛楚:身为七剑传人,如今的情况竟让他感到有些无力,实在可笑。
听说江湖上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位蒙面侠士,到处惩强除恶,却无一人见过他真正面目,武功倒是异常了得。若是这次事情能得他相助,也不妨是一件妙事。只是这人相传性子古怪又神出鬼没,要想会一会他怕还是要些功夫……
正处莺时三月,十里桃花开了满园,为如今已经异常冷清的玉蟾宫平添了些热烈的颜色。所谓人走茶凉,说的大概是如今玉蟾宫的景象——在找到下一任合适的冰魄剑主之前怕是要一直清冷下去了。
蓝兔推开门,将手中的凉茶倾入土地,一部分水渍顺着桃树的脉络渗入根部。
“可惜了一壶好茶。”蓝兔抖落杯中的茶叶,脸上的暖阳忽的变成一大片阴影,“青光剑主,你可莫要压折了我这桃树才好。”
跳跳爽朗的笑了两声,从树上旋身而下震落了几片浅粉的花瓣:“宫主不请我喝一杯么?”
“我这里可没有你要的烈酒,只有清茶。不知可愿赏脸?”蓝兔同他打趣,虽是满嘴客气话,但眉眼间的欣喜是藏不住的。
很多时候,战争中生出的情谊虽然足够刻骨铭心,但是往往都在天下太平之后淡忘。怕是今后,连一个可以陪她饮茶赏花的人都寻不到了……蓝兔垂眸掩去眼底的苦涩:就是现下能时常见到的,也只剩他一人而已。
虹猫回了他的猫家庄处理大战之后的事宜,达达每天在山林中过着他的安逸日子,大奔和莎丽在那场大战后就成了婚,现在的金鞭溪客栈越来越红火,店里的伙计换了一批又一批。生意好起来了,客人自然是每天都络绎不绝,但在这其中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人情味。
“来一壶上好的梨花白。”三月梨花快得正好,确实是一年饮用此酒的最好时段。客栈的角落里一个黑袍客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声音并无什么特别反而还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但是听在各方习武的人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用内力带动周围空气,改变起流速使之相互摩擦从而发出声音,然后再使各个音节排列成一整句话。这其中玄机说起来简单,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发出声音就已十分不易了,想要字字清晰流畅却是鲜少有人能做到。
如此说来,这位黑袍客的身份可真是让人猜忌。
“好嘞!”大奔应了一声侧眼投去探寻的的目光,心里正打算借着送酒的由头会一会这位客人。
隐在黑袍下的人自然猜到他的意图,扬唇轻笑了一声,但这一丝笑意却并非狂傲,反而夹杂了些许凉薄的味道。倏忽大奔就已拿着酒走过来,脸上挂着感兴趣的笑意:“客官,您的酒来咯——”
“多谢。”黑袍客依旧不见开口,可声音的确真真切切的回响在大奔的耳畔。
“哎!这位朋友可否能让我见识一下庐山真面目?”大奔就势在他对面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又顺手给他斟满一碗梨花白。金鞭溪的酒一向比别处更加的香醇,正所谓”好酒不怕巷子深”,待这一坛酒刚一开封,一股淡淡的特有的酒香就慢慢溢出来。
黑袍客抬袖掩面抬头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婉言拒绝:“在下样貌丑陋,唯恐不便。”虽然说好听点儿是婉拒,但是这话说出来也是把大奔并不过分的请求拒绝的不留一点余地。
大奔绕有深意的目光又停留在他身上片刻后,起身离开:此人坐姿端正,不像江湖上那些个野路子,可见身份不凡。除了刚才饮酒,这个人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匕首上,说明其戒备和敌意。背后长剑剑柄颜色偏浅,可见习武多年。而且左手外侧藏有羽刃,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近身偷袭。还有就是他刚才无意中瞥见那黑袍客在衣袖遮掩下不小心露出的手臂上的疤,连他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看了也不免觉得有些恐怖。
应该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蒙面大侠无疑了。
猜出此人身份后,大奔不由从心底生出满腔敬意来:如今像这样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确实人间难寻。
只是大奔没有想到的是:七剑的威名在江湖上历来被世人所赞颂,又有谁会露出防备的姿态呢!?
黑袍客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一坛酒很快见底: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个心性单纯的人。
“大奔!你个死鬼是不是有跑去偷酒喝了!?恩?”莎丽在人群的另一边喊道,大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明明已经戒酒好多年了……心里正委屈着呢,待他挤过人群后再次转身时,原本墙角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出来,只在桌面上留下了几锭白银当作买酒钱。
——这人可真是奇怪。大奔在心中自顾自的想到,不禁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向莎丽的方向小跑过去。
“你个死鬼,天天就知道偷懒!现在店里这么忙……”
金鞭溪客栈里传来莎丽的数落声,客人们纷纷大笑着看戏,不用想也知道是怎样一副景象。客栈的房顶上有位黑袍侠士迎风而立,听见下面传来的打闹声,不禁也在嘴角扬起一个醉人的弧度……
今天的天气真是格外好呢。
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