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天]
本来我是很有自信的,毕竟我性格开朗,自夸一下还可以说是足够可靠,布莱克没有理由不把我当亲人看待,更何况他一天与我说的话比对别人一年说的话都要多,这难道不是他信任我的证据吗?
一星期前的事情打击了我的这点自信心。
一星期前,两个身着警服的同志来敲我们家的门。布莱克正在看新闻,我在房间里捧着手机看喜剧。隔着房门,我模模糊糊地听见他们对布莱克说了什么,布莱克就急匆匆地跟他们走了,电视都没有来得及关。
那一刻我没有选择跟他出去,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如果我跟他出去,他可能会好受一些,更加……信任我一些。
不出一个小时,他就回到了家,大步经过坐在客厅里等他的我,走进卧室反锁了门。我跑去敲他的门,他不应;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丝声音都没有从那厚实的门板后传出来。
我赶忙去问还留在门口的两位治安官,想知道布莱克受了什么刺激。经他们的解释,我终于明白:
布莱克的家人回不来了。
我是说,之前他们还只是失踪而已,尽管存活的希望比海滩上的一粒沙子还要小,但终归是存在着的。
可是从今天起,他们真的回不来了,因为警察在郊外发现了他们的骸骨,经过检验,千真万确……就是布莱克家的人。
布莱克好久才从卧室出来。那以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情温和,只是我多多少少察觉到他开始疏远我,再也不同我说太多话了,绝口不提关于家人的话题……就今天早上,我喊他“哥哥”,问他为什么这样沉默寡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
叫我“布莱克”吧。
你看。
我也许确实没办法成为他的亲人。我不合格。
当年他把我带回家里,很有可能就是由于我的眼睛接近蓝色,与他那双海蓝色的眸子有几分相似而已。这个城市里,蓝眼睛的人不好找。
至今,我能做的,仅仅是不停地试图逗他开心罢了……每日例行的开导,讲一些永远赚不到笑声的笑话。尽管成效甚微,但我还是要坚持。
[第6天]
糟了。
糟了,糟了。
布莱克的精神可能出现问题了。
这个日记,我本想用来记录布莱克的心情状态从而看看他的抑郁是否有好转……这下真是糟糕了,恢复记录要变成他的病历了。
现在是明天的一点零九分……
不,不,不,不……
让我来理理清楚。
今夜,十二点,也就是一小时之前,我听到卫生间传来很响亮的水声,猜想是水龙头没有关好,于是起身去卫生间看。走到半路,水声忽然消失了,可我没有返回的念头——还是看一看好。
拉开卫生间的门,我看见……刚刚关上自来水的布莱克,一只手还放在水龙头把手上。他满头满脸都是水珠,小水滴连贯地从发梢处滴落下来,发出“嗒嗒嗒嗒”的声音。他脸上的水顺着脖颈的曲线蜿蜒下去,浸湿了他胸前的衣物,一直流到腰部才被睡衣的布料吸收干净。
不,任谁都想象不到大半夜拉开门看见自己的哥哥站在洗手间湿淋淋的像个水鬼……是怎样的惊慌失措感。尤其,布莱克留着一头长发,沾上水看着就像某种……东西的触须,在他的皮肤上刻下了深深的黑色条纹。
最惊悚的事情不在这里。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
目前为止,还像是我那温文尔雅、不爱言辞的哥哥的样子。
可是下一秒,他嘴角一扯,无比熟练地挑起一个愉悦至极的笑容。
“蓝眼睛的朋友睡着啦,”他看着我的眼睛,用气音轻轻说道,我听见尖锐的唱歌般的音调,“现在是我的主场,我的——你让开,快让开,乖孩子,快让开。”
他伸出手,推开呆立在门口的我,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向布莱克的卧室。
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