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鸣的性子极不随我，也不像驸马，她总是很乐观的，遇到了点值得欢喜的事情还是要啰唣不休地说上许久。上次从护国寺回来，她已经一口一个嘉辞舅母。这两个字在她的口里跑得极快，掺上蜜和油，有了几分晶亮的意思。）
（孩童的心里盛不下千沟万壑，指甲盖大小的愉悦已经成为了她心上的一片海，她化身游鱼在其中浮潜，甩起粼粼的阳光。面对知鸣真诚的心思，我是有些愧的。我总疑心在这朗朗的白日也能听到一两声凄清的呜咽——是龄乔的，又或者是熙玥的。）
（“阿娘——我们去看嘉辞舅母吧。”知鸣迫不及待地跳着，禁步上的玉珠也随她的动作毫无规则地甩动起来——波浪一样的。我是极不惯她这样的急切，这是一种浮在表面上的光彩，粗制滥造的玻璃珠子似的。我希望她能成为一块美玉。）
（端妃总是宽仁的，是以我也没有学会怎样做出一个凶恶的模样。我只好拿别的东西和知鸣交换了。）
你再这样蹦跳，我就不带你去看嘉辞舅母了。
（这一句话起了出奇的效果。她马上就安静下来了，轻轻柔柔地和我说，要把新得的白玉如意簪送给嘉辞舅母。）
哎，那我们走吧。
（至燕王府，先见了常煜——他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一个阳光英气的少年郎。）
知鸣总念着要见她的嘉辞舅母哩。
@朱常煜

（如果龄乔也在……）
（她是我心上一个长久的清晰的影，抹不掉，洗不去。）
（我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那时候燕王妃小月了，龄乔病得很重，那时候我答允了龄乔，要帮燕王妃出气，要护着燕王妃的。我很早便明白，除了天上的星辰，没有什么是长久不变的。我也并不算食言，不管是谁最后动的手，现在太子妃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仗着出身高贵而羞辱她了。）
你总是时时刻刻不忘你的钰姐姐。
（龄乔会不会怪我呢？）
（罢了，罢了，只当还当年李奕乾那笔糊涂账好了。）
（我总要给一个理由我自己的，为了谁都好。）
常煜，你的钰姐姐现在遇到一点麻烦了……
@朱常煜

（他的动作停得突兀，他心中有一个割舍不下的人，这注定是他的弱点。）
（他急，我却不能同他一样急。）
太子妃死了，你知道吧？
（杀人偿命，这是一件自然而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皇族的性命需要用许多无辜者的鲜血去偿还，不然怎么对得起天家贵胄这四个字？）
我在宫里的人告诉我，因为这件事，太子要对明钰皇姐下手。
（丧妻之痛，自然是刻骨铭心的。）
@朱常煜

（你可以——替她去死。我想这是一句实话。我便是这样打算的。）
很快，我们会收到太子的邀请帖子，毒药在给明钰的酒里面。
（做了一个很纠结的手势。）
你知道，太子找一个替罪羊是很容易的事情。兄弟姐妹中，明钰最疼你，我希望你能拦下那杯酒。
（不，这还不够。）
而且，我希望你能喝了它。如果只是拦下这杯酒的话，我也可以做到，但难保太子不会起疑心，那么以后，我的人就很难再探听到什么了。
（或者太子的行动不止这一次，常煜是断然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你可以只喝一小口。拖到，明钰和我请太医来。
（诚恳地说。）
常煜，你必须仔细想想。
（莫约是有风，我听到枝叶相碰的微响，我想起以前和他在桃园相见，落红纷飞。原来都到此为止了。）
@朱常煜

（我有过那么一刹那的迟疑，到底是多深重的感情，才会让他应承下来？）
（明钰她——）
（她还不起。她总想给常煜造出一个太平安稳的假象，但我们总让风雨落在常煜的眼前。）
（是身在局中，是大梦未醒。）
（朱常煜，你真可怜。）
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再一次询问，以期能更心安理得一些。他是自愿的，他是不后悔的。）
@朱常煜

（保护两个字是极其珍贵的，我从来不觉得明钰也需要别人保护。）
（朱常煜，如果你知道明钰做的事情，你还会不会这样和我说呢？保护她？）
（朱常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怀着对明钰的狂热崇拜和喜欢死去吧——）
好，我知道了。
（勉强地笑了笑，这终究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我带着一点儿愧疚的希冀去东厢寻知鸣——我已经没有资格直视她清澈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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