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表情包#

地点。维斯克维克本宅

万事皆有预兆。哪怕是从窗檐坠下的一滴雨水，都是上帝计划里的一点陪衬。我只需伫立在那扇窗前，便预感到事情会发生。
雨势渐长，一滴两滴溅落在裹在手腕上的丝缎上。我眼见那辆嵌有家族徽印的马车，须臾，思维陷入难以名状的停滞里。绝非葡萄酒，我认为一盏清淡的玫瑰水才能缓解我的反常。
门口适时转来细微的动静。我告诉自己，通常这时候你从来不会亲自去迎接，你会故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客人晾上半个钟头才愿意出来见人。其间你会再看两页昨夜没看完的书，会在衣服上换一对崭新的袖子，会跑进阿黛勒的房间里看她的书信。总而言之：真正的客人会永远等待你。而眼前，我却移不动脚。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艾尔维斯的人，自己没有心思玩幼稚任性的小伎俩。
放下手里的玫瑰露，听着来访者的脚步声放大，准备好一副对称的笑脸。

剧院里格洛列在烟雾中侃侃笑谈，提到意中人时意图囊括一切美貌女郎的还只是不久前的事，对之唯一的记忆却只剩下想起朦胧的面庞时，那双笑意温和的深蓝双眼。
是她吗？
偶尔也不禁自问，只是贸易的往来和商业的谈判，最多再加上彼此承负重担的惺惺相惜，是否就比得上能交付后半生的一枚戒指？
但在两天前的函件发出之后，我就亲手断绝了一切回旋的余地。
收回思绪，从吱嘎作响的马车上走下时摸了摸怀揣的方形小盒，迈出第一步时就已经准备好无懈可击的微笑。莱昂带着鲜花、红酒和卡片，无论是带着芬芳的露水、古老的年份，还是飘逸华丽的花体，都标榜着主人真挚的诚意。
脚步停下，恭候面前那双深蓝眼睛的所有者伸出手。
“日安，维特斯维克子爵女士。”

这仿佛是十二岁时的礼仪课：想象一对脆弱的小纸人在我的肩头跳舞，锁骨要自然地舒展开；要不急不躁地挺直腰板，哪怕有蹊跷的鸟儿在我的耳边大吼大叫；要从容地应对着男士的目光，向他们炫耀下巴处至颈部的柔美线条。
最后，把手交给他。
“日安。”
那声“亲爱的艾尔维斯伯爵先生”被我狠命地咽进喉咙里。因为我的固执，童年的可靠玩伴和名利场上的对手，两个身份总是无法顺利地融为一体。换作平常，肆无忌惮地放言“这个姓艾尔维斯的家伙”都有相当大的可能性。
那么，那封于两天前送上门的信函，意图便是要粉碎从前的一切。目光掠过那名侍从怀中的娇美花朵，惊喜吗？我敢说没有女孩不爱男人送来的花和礼物。只是这回，再也没有那份轻佻的玩闹意味。
“抱歉，恐怕我实在想不出如何回报你的好意。”

在皙白的手背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像是蝴蝶最温柔地触碰花朵。
“现在你肯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回报，女士。”
流言蜚语在时光里像逐渐蔓延的水草，一位优雅美貌的女士是把它们冻结在黑暗里的妙方。而在不朽的日不落帝国，土地与资源是最完美的结合。
仿佛日暮时雄鹰归巢。
“不邀请您的客人一坐吗？”
雨水从檐间落下，阳光在云层里若隐若现，随着穿过她浓密羽睫的阳光，含笑看向同样的一对蓝宝石。
“一杯可口的红茶是热情的主人最好的回报。”
在绅士和淑女客套和虚伪的谦词敬语里，有百灵鸟在歌唱。

他还是原来的吉尔伽美什，总是一副主人的姿态，表面上礼貌客气，实际上你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做任何事。在生意场上，这份从容让他变成了格外棘手的对手。
我极缓地眨了眨眼睛，深呼吸，自己的勇气怎么会输给他。
“当然，请坐。”
维特帮助玛丽接下了满怀的礼物，轻声嘱咐她去准备最好的茶水，末了投以我温和的一笑。我将他们的小动作看着眼里，一股无端的羞愤囤积在心里，脸上微微发烫。我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视线回到我的客人身上，尊贵的客人。
“你能如约真是令人感动，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或者说，不够好。希望你不觉得扫兴。”
沏好的茶在瓷杯里安静地倘徉。我的手心攥着袖口的蕾丝，腰部紧绷到发酸，却不能随意地后靠。
“还有些烫。”
我轻声提醒他。

接过清澈的茶水，同时不忘记对脸色绯红的小女仆道声谢。
她轻声的提醒柔软地绽开在耳边，因此没忘记端着茶托时尽可能不碰到有些灼手的杯壁。从容言谢，添入牛奶，却因动作徐缓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微笑着接过她关于天气的话茬，在伦敦这个总是被沉重的铅灰和不到头的绵绵细雨主宰的古老城市里，雨云里透出阳光、风声里树叶婆娑的今天，的确算是个好天气。
“我并不觉得扫兴，这样的天气正适合这个季节。”
用茶匙轻微搅拌，含蓄的洁白终于融于深红，不分彼此。停下动作时比平常晚些，却也刚好让它冷却到适口的温度。指节微紧攥住杯把。又松开，又攥住，轻啜了一口才放下。
最贵重的总是贴身存放。我摸出那个不太起眼的小盒，看向她。
“如果你没什么异议的话，我们就进入正题——”

“我在听。”
我猜三女神已经为我织好了结局，而且相信它不会丑陋。我曾眼见那么多女孩捧着新鲜的马蹄莲花接受那份特殊的、唯一的仪式，我在她们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尽管我对精神世界的领袖知之甚少，但母亲告诉我他们公正、慈爱，他们每日每夜为我祈祷，因此我没理由让自己担心受怕。
虽然他手中的小盒才是这次见面的关键所在，但那双湛蓝的眼睛总是那么坚定、闪耀，这才是我的问题所在。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接受这份光芒了。
“我猜我是你今天最后一个生意对象，通常最后一个总是最幸运的。”
我惯用的、幼稚的小姑娘语气，用来催眠自己这只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阴雨天。我紧攥着的手心渐渐松开，藏在胃里的蝴蝶似乎飞走了。

@花豹肉松卷

乱糟糟的思绪令人大脑缺氧，所幸今天是个凉爽的下雨天，千万颗水珠落地的脆响让我感到如此鲜活。
轻柔地托起自己的手，正要将那枚特别的圆环推进指间时，却停下。我知道他在等待最后一个信号，而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往常一样冒出几句不着调的话来挽回活泼的气氛。所剩无几的理智、方才的玫瑰花提醒我，哦亲爱的安妮塔，不是这样的，这时你需要庄重认真地告诉他——'你不必担心，在艾尔维斯宣告破产之前，我是不会逃跑的'诸如此类鼓舞人心的话语。
我也许有点累了，甚至产生了一点点幻觉。吉尔伽美什会是理想的结婚对象，匹配的家世、多年以来的熟识，证据确凿。我们可以为彼此提供很多便利，或许，更深厚的感情。
那枚戒指的光芒与我如此靠近。我被它深深吸引，自然也害怕因它受伤。可是一味的退缩并不是一名维斯特维克该有的作风。
“它很美，我很乐意接受它。”
我称赞它，抬眸，附上一个发自内心的舒心笑容。
这便是最终结果。

一切顺遂，我默念道。
此后，生老病死，都有一根线牵连远方。至于尽头究竟是笃定的许诺，还是单调平板的日复一日，都待来日的迷雾消散才能看清。
“这是我的荣幸。”
看着那一双白金的细环，看着戴着订婚戒指的纤手，不自觉地，笑意在湛蓝的海洋里蔓延。
两秒的静默足以让我想起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轻声招呼莱昂拿来记事本，一些有关婚姻和婚礼的琐事正适合年轻的未婚夫妻商榷。
“我想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听说做一件顶好的手工婚纱，连布拉克莫最好的裁缝也要殚精竭虑夙兴夜寐，一窍不通的新手们更该仔细琢磨，慢工出细活。

我松了口气，原来这一切从来都不复杂。只需短短的几句话，我便能从不知收敛的顽劣分子升格为受人艳羡的准新娘。这一切来自于我的资本，高贵的门楣和无可匹敌的青春。
接下来的步骤由男方主导，我心知肚明。那些听到耳朵生茧的繁文缛节早就铭记在心。既然框架不变，我们就只管填上内容就好。
这让我回想起不久前母亲告诉我的话。“我们总会转变成自己的母亲那样，”她握着我的肩，帮我用嵌着蓝宝石的发卡固定住编好的头发，“尽管你从来不肯承认我们有多像。”
轻轻打量着左手上的那点亮光，心中的湖泊泛着温柔的涟漪，将摇摆不定的思绪拉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