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贡粮案
【又名：哎哟，粮食怎么不能长腿跑了】

〈壹〉
　　“铜城县令来信说铜城城外的恶人山寨劫了纳税的贡粮，他又多次剿匪未果——如月，你带人去处理此事。”
　　“是，大人。”
两天后三更夜，铜城。
　　时值暮夏，仍残留着些暑气未退，此时佐以三更天的夜风，当属是最舒服的天儿。
　　故此刻守城的守卫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睡得正酣。
　　城门下聚集着数点火光，其中大部分都聚在一起，只有几个分散在远处。
　　一个靠近城墙的火光闪了闪又后撤回去，靠近了火光聚集地。
　　“花大锣，你不常在弟兄跟前自称逍遥镇的高音炮，如今怎么连个守卫都叫不醒？”
　　“哎哎，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我刚刚喊的多响你们又不是没听见！炮响架不住人家睡得死啊，兄弟我又有什么办法？”
　　“唉，要是如月大人在这儿就好了，一个轻功过去直接就把城门开了。”
　　“都给我少说两句，大人有她自己的安排。”
　　“风瑶姑娘，弟兄们不是不知道如月大人的意思，可我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就站这吹冷风，心里有气难发，说上两句也不算过错吧。大人走前说我们由你暂带，你说现在咋办吧。”
　　“拿着。”风瑶把自己手里的火把递给那说话的，走到城墙边，拿出个飞爪瞄准了瞭望台就扔了过去。
　　飞爪稳稳的扒在瞭望台的木栏上，风瑶拽了两下确认结实后便借着飞爪的力爬上了瞭望台。
　　跳进瞭望台后便见着了那俩靠在一起睡得正香的野猪守卫。
　　风瑶盯了会儿左边那位头顶上昂然独立的一根毛，伸出爪子一把薅了下来。
　　与之同来的是一声凄惨的猪叫，“谁谁谁啊！”刚被薅了毛的野猪双蹄捂头可怜兮兮的睁开眼，便看见一只面无表情的母豺拿着块腰牌正站在自己面前。
　　“镇南府的捕快，风瑶。”
一身红衣的姑娘立在暗处的树梢上，看着一行人全进了城门，才将目光转向东方群山掩映下的的恶人谷。
　　“恶人山寨……路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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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路路通倚在后山的山石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鉴于这已非今天的第一次，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想着自己历年冬天穿着这身都没见病过，今儿是怎么了？
　　路路通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一声“大哥！”打断了思绪，抬头看时便见自家二弟飞天蝙蝠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飞天蝙蝠来的匆匆，表情看起来却并没那么紧张，“大哥，县衙那边的弟兄传来消息，说镇南府的人已到了县衙，正在大堂同那县令商讨剿匪之事。您看——”
　　“也确实到日子了。”路路通从腰间挂着的一串火药里挑了个最顺眼的拿出来，一边把玩一边吩咐，“你告诉兄弟们，一切照旧。”
　　“是，大哥。”飞天蝙蝠转身正要离开，忽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去，“对了，今年那兔子没来。”
　　“没来？”路路通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着飞天蝙蝠，“那就是猫来了，他可难应付多了。”
　　飞天蝙蝠摇头，“不，猫也没来。县衙的弟兄说这次领头的是一只母豺，镇南府一个没听过名字的捕快。”说到此飞天蝙蝠一顿，握了握拳头，“大哥，听说原先管镇南府的那个狐狸调走了，新来的那个好像叫什么龙震天，上任才三个月。此次他就派这十几个人，明摆着轻看我们恶人山寨！”
　　路路通将手中火药抛起又接住，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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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老板，来两个萝卜饼。”
　　“好嘞。”
　　一个身着红衣，戴着斗笠的姑娘随意找了个座坐了下来，右手攥着一支笛子放在桌子上。
　　萝卜饼很快就端了上来。“姑娘，你的饼。”
　　“谢谢。”
　　“诶，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如月拿起一个饼，“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解释道，“我听说铜城有不少好吃的，就来尝尝。”
　　听此那店老板一个激动，一爪拍上桌子，兴奋道：“那姑娘可是来对地方了！这萝卜饼可是我们这儿的名吃，好吃又便宜，特别是配着稀饭那才叫一个香！怎么样，姑娘要不要来一碗，不贵！才三文钱！”
　　如月抬头对上店老板那充满希冀的目光，又瞥了眼他那因激动而踩上凳子的右脚，笑容有些僵硬的应下，“好。”
　　“得嘞！”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唉……这年头挣个钱都不易啊。”如月一口咬上萝卜饼，刚嚼了两口那店老板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嗯”如月点点头。
　　“那我们店里——”
　　听着这店老板有要接着推销的苗头如月慌忙将萝卜饼咽下去，打断他的话，“咳，老板，今年田里收成怎么样啊？”
　　“收成啊……”店老板的笑容瞬时都收敛起来，变得满面愁容，“唉……今年的收成差的很呢。六月的时候阴雨连日，稻子就没长好，八月份的这批秧插上后，又逢着大旱，官府山匪还都要贡粮，这叫人怎么活呦！”
　　听见此话如月动作一顿，疑惑道，“怎么？你们这儿还要交两份贡粮？”
　　“是呀，恶人山寨的人先来收上一遍，要的比起官府来少上一点，然后官府又来一遍，这两遍下来后，也就在丰年的时候能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混个糊口。”
　　“山匪收粮，官府不管？”
　　店老板摇头苦笑，“又没抢他们的粮，他们哪会去管……”
　　“没抢他们？！”如月一激动站了起来，刚想问个明白，却又被一巨大动静打断。扭头看向那声源处，便见一捕快装束的野猪站在此街的斜对面，他面前似乎是一个被推倒的木制推车，周围散落着一地苹果。
　　如月还没弄清状况，便听得那店老板一声惊呼，“哎呀！那不是刘老哥的摊子吗，怎么得罪衙差了！我得看看去。”话没说完人已是朝对面跑了过去，见此如月也跟了上去。
　　待跑到对面，便见店老板扶起了一个双腿打颤的小个子浣熊。两人不住的给那衙差弯腰道歉。
　　可那衙差依然摆着张臭脸，嚷了句“免谈”便扬起手来要打那两人。
　　手将要落下的时候却被如月横笛挡住，“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衙差转头看了眼如月，冷哼一声，“多管闲事，滚滚滚，现在滚爷饶你不死！”
　　“你是个捕快，不是地痞无赖！”
　　“你管老子是啥，再不滚爷真揍你了啊！”说着还朝如月举起了拳头。
　　见这局面店老板慌忙替如月辩解，“捕爷息怒啊，这姑娘初次到我们这里，不懂规矩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这姑娘一回啊！”
　　“行，”那衙差推开如月的笛子，转过头去，“看你每次钱都交的及时，我就卖你个面子。不过你旁边这个——”，目光转向刘老哥，“喂，再交不出我现在就把你抓牢里去！”
　　“捕爷啊，我是真没钱啊，这一大清早的都没开张，哪有钱给您哪！”
　　“嗐，你还真想进去是吧！”野猪上前一步推开店老板，揪住那刘老哥的衣领。
　　如月站在原地沉思，忽而问道：“交什么钱？”
　　“还用问吗，当然是保护费！”
　　“……什么？！”如月压下自己想踹人的想法，咬牙问道，“交多少？”
　　“一贯。”
　　“一贯？！”想她师兄那天下第一捕一月才领两贯钱，谁给他的勇气一人要一贯！
　　如月拼命压下自己想一剑捅死这野猪的冲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你知不知道今年收成不好，老百姓都艰难度日……”
　　“我管他们收成如何干啥，爷只管自己吃好喝好。”
　　“无药可救……”如月飞身而上，照准那衙差后颈就是狠踢一脚，那衙差还未来及叫出声，又照着他那头骨最脆弱的地方一笛子敲下去。觉察到这衙差开始摇摇晃晃有要倒下的倾向，便跳了下来。
　　落地那刻身后一声巨响，那衙差也砰然倒地。
　　“那便不救。”
　　店老板和刘老哥见此都呆愣了半刻，待反应过来慌忙催促如月离开，“姑娘你赶紧走吧，待会其他衙差过来怕是你要有麻烦！”
　　“麻烦？其他衙差也是这般作风？”
　　“唉……一个官府都是这般啊。姑娘你快些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那……你们可知山匪有没有抢过要上缴朝廷的贡粮？”
　　“这倒没听说过……哎呀，姑娘你快走吧！真来不及了啊！”
　　“好，我走。这是饭钱。”如月拿出七文钱递给店老板。
　　店老板慌忙推辞，“哎呀，姑娘你帮了我们，哪能再收你钱。”
　　“拿着吧，你们也不易。”如月将钱塞到店老板手里，便用了轻功离开。
　　跑路途中仍不忘思索案情。
　　往年这铜城县令一到这时候总会寄封信来说自己县的贡粮被恶人山寨抢了，自己全衙的人都上了也没能抢回来，所以请求府里的援助。往年来时府里的人也都是直奔县衙，然后次日就被县令劝去了恶人谷同那恶人山寨正面交锋。偶尔有几次带着府里的人便衣去看看百姓，而那些百姓对恶人山寨的评价都是差的很，个别的还对官府猛夸一通。但如今她遇上的这些百姓明显更厌恶官府，而这些衙差……怎么看也不像经历过实战的。
　　莫非……此案另有隐情？
　　

@寂夜冷月 @龙毅元

来了，官府跟恶人山寨勾结，这就是真相

再来一遍

〈叁〉
　　县衙后院，风瑶正在和铜城县衙的总捕头王有财探讨剿匪事宜。
　　“王捕头，不知这恶人山寨是什么来头，你可否同我讲讲？”
　　“好说。这恶人山寨原是九年前建立，刚建起时还弄了块特大的匾额，用黑底烫金的大字写着恶人山寨四个大字，搞得好似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是坏蛋似的。后来匾额旧了，恶人山寨也变得人人皆知，就把匾额扔了。”
　　风瑶从他这段话里觉察到一丝惋惜，猜想大概是因为那匾额用的木头太好，比县衙的还好。
　　“然后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剿匪？”
　　“在他们第一次抢了官府的贡粮之后……县太爷一听此消息立刻亲自带了人上了恶人山寨要去把粮抢回来。结果——”
　　“怎么？行动失败？”
　　王捕头长叹一声，“何止啊，本以为取恶人之名只是虚张声势，哪知各个都是名副其实的恶人啊。尤其是那个大当家！”王捕头的语调陡然高昂起来，着实惊了风瑶一下。待缓过神来又皱眉提醒，“说详细点，别爆粗口！”
　　“他娘——”王捕头硬生生的把那都出来一半的字给换掉，生硬道，“他叫路路通。玩火药，用刀。至今我们县衙只试出来了他火药相当厉害。”
　　“什么叫只？”
　　“每次碰上他，他火药还没用完我们就全军覆没了，哪来的机会见识他刀功？嗐，你那轻蔑的眼神是啥意思，我告诉你啊，你们镇南府也就两位跟他交上手的，一只猫一只兔子，多了没有！”
　　听此风瑶脸色一变，想也没想的一把抓住那王有财的手腕，使了力道向下掰去，警告道：“那是旋风爪大人！放尊重点！”
　　“哎呦喂疼疼疼，手快废了姑奶奶停手啊……”
　　风瑶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慌忙松了手后撤了一步。
　　王有财揉着手腕嘟囔着，“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风瑶眼神飘忽，似乎并没注意他。
　　“叔叔！叔叔！”一个胖成球的捕快打扮的野猪跌跌撞撞的闯进后衙直扑王有财，扑通一声滑坐在他面前。
　　王有财仔细看了看，才认出这灰头土脸的人是他亲侄子王大柱。刚想关切两句，又想起了风瑶还在自己旁边站着，眼珠一转就拉着他侄儿的手大喊：“大柱子嘞，谁让你自己上恶人山去讨伐那些土匪来着？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叔知道你为百姓想，为朝廷想，但为朝廷效力也不是这么效法的啊！”
　　“啊？”王大柱一脸疑惑的看着王有财，刚要给他说他没上恶人山寨时，却感觉自己的尾巴被人踩了一下，一时没忍住嚎出声来，再看向他叔时，他叔一脸严肃，不断给他使眼色。
　　王大柱被他叔这少有的严肃脸色吓得一怂，慌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对对，那些贼匪子下手可狠了。给我看病的说我头上这一击只要再重些，整个头骨都得碎！”
　　“啥？！那匪徒还打了你哪儿，给叔看看！”听见这句本一脸严肃的王有财顿时乱了阵脚，蹲下身来察看自己侄子身上的伤。
　　“烦请王捕头把恶人山寨的基本状况交代完，风瑶立刻离开，不耽误你看侄子。”
　　王有财有些不耐烦的应付道：“他们还有个二当家，是个蝙蝠，主要本事是会飞。剩下一堆喽啰，大多都是蜥蜴。”
　　“风瑶告辞。”
　　看着那月白衣裙的母豺走远了，王有财对着她离去的地方就啐了一口，“呸！一个小小的没名捕快，也敢在我面前称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叔，你气她干嘛不直接把她抓牢去。”
　　“她是镇南府的，我管不了。对了，伤你的是什么人？”
　　“一个红衣服的女的。”
　　“红衣服？”王有财有些惊讶，接着问道：“有长耳朵吗？”
　　“没见……”
　　“哦，那应该不是……”王有财松了口气，“不过——这母豺可比那兔子难忽悠多了，绝不是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