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飞来峰上的贤良寺据说是个隐世的好去处,在那里了却余生想来也是不错的。
随着静安师太来到了后院的厢房,房间纤尘不染,素净典雅,推开窗更能看见后院那一排排青翠的嫩竹,在微风轻抚下飘飞的瑟瑟青叶,别是一番韵味。
恍然,眼前之景却又使我不禁想起我在上海曾住过的那栋“洋房”,推开窗时,却能看见满院的繁花,生的娇美。
那时自己正值豆蔻年华,最爱的便是院里那棵桃花树,总爱穿着新买的洋装在树下荡着秋千又或者是在桃花纷飞之时在树下翩然起舞,风吹得花枝摇摇欲坠,我自欣然。
奈何时过匆匆,如今的自己早已风烛残年,已然成为大半个身子都快埋进黄土的人了,却总是放不下过往。
在寺院里的几个月,我终日以抄抄佛经,修修花草度日,不知是不是漂泊惯了,曾经一直期盼的宁静的生活却让我不适应了起来。
那日静安师太把我叫去了佛堂,说是我不适合这里,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很是耐心地同我说教,可我心意已决,这余生定是要在这贤良寺过了,她也只得摇摇头作罢,其实并不是我不想离开,我只是害怕哪天就这么走了连个同我送终的人也没有,都说人这一生是好是恶定会堕入那六道轮回,剩下的日子用来修修道也算是为自己赎罪的一种方式了。
回去后的那一晚我辗转反侧,翻出了床下的行李箱,里面装着的大多都是这些年来我游走各地收集来的古玩珍稀,还有那些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就比如说那个铜钱项链,是谁送的自己也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是自己骗的人中其中的一个。
就当我以为这一生终于要走到尽头时,静安师太却领着一翩翩少年来寻我,少年貌似不过十六七,眉宇间的俊逸,尤其那灿如星汉的双眸,始终是说不出的熟悉。
他说,他叫鹿良生,他的爷爷叫鹿晗。
鹿晗,鹿晗......那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己竟全然没了印象。
少年拿出一张照片,当抚上照片时我的瞳孔止不住的收缩,虽然时隔多年,可我无论如何也认得出照片中穿着一件白色洋裙的我,和我依靠着的那个男人,男人宠溺而又柔情注视着我的眼眸,我羞涩含蓄的笑容,那年的上海,那个叫鹿晗的男人。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为什么会找来这里?”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与照片中男人极为相似的少年,心中总会泛起一整酸涩,毕竟事过多年,而自己也不愿再提起那段前程过往,毕竟也不是很光彩。
“看来真的是您,您便是良生小姐?”
“我不是。”
我淡然开口,良生这两个字听起来很陌生,是我的名字?或许我该说我从未有过名字,有的只是一个代号,骗人用的代号罢了。
“可照片中的人明明是您啊!七十多年了,我爷爷整整找了您七十多年,当年您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找他,或者您知道他在找您,只是您不愿见他。”
“他?鹿...晗...这么多年了,你要是不提我早就忘了,那该是我骗过的人之一吧,难道你爷爷就没告诉过你我是个骗子吗?”
我满不在意地沏了一杯茶,虽然事已多年,但我仍然记得这个叫鹿晗的人,毕竟他是我第一次主动坦白身份的人,对,第一次,尤为深刻的一次经历啊!
“既然如此,公子请坐,这人老了,好多事都记不得了,难得还有人惦记我,既然来了,就陪我这个将死之人聊聊天。”
看他一脸困惑,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经意间仿佛就又唤醒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我招呼他到案台旁坐下,沏了一杯茉莉花,又准备了一些小点心,除了相片他还带来了一卷画册,我细细翻阅,竟是他为我临摹的一张又一张的画像,就这么一直重复着画,像是害怕会遗忘一样,重复着仔细地画着每一张。
眼泪像是快夺眶而出般,毕竟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人在意,在上海滩上,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里我遇见的男人。
韶华情深,乱世情根深种,红豆熟稔,青丝不肖良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