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极为轻柔的、细细的抚触扰醒了Remus，但他并没有不快的感觉，反而很是享受着有另外一个人温度的指尖在他的发间穿梭游移。
虽然月圆刚过的疲惫让他睁不开眼，而前夜留下的伤痕仍然疼痛，但他不顾庞芮夫人的阻挡，耗尽仅存的力气离开医院厢房回到寝室又更加深了疲劳，不过治疗后接下来的休养只是耗着时间而已，在哪里都差不多，所以他想回来。
回到不过待了二年多，却像熟悉已久的寝室，其间令他安心的氛围比起医院厢房好太多了，虽然庞芮夫人对他一向温柔又亲切，但是......
「Sirius......」Remus轻声低唤。
「唉啊，Remus从来没有这么可爱的叫过我呢，难怪他要我来的时候那么不甘愿。」和Sirius不同，相当开朗而带着笑意，也是Remus极为熟悉的声音。
「James？」Remus有些意外。
「很遗憾，Sirius去劳动服务了。」在Remus还没开口前，James语声轻快的回答。
「啊......我不是......」彷佛被戳破了什么，Remus有些难为情，他勉力想睁开眼，但眼皮仍然酸涩不堪，身体也沉重的动弹不得。
James将手覆上了Remus的眼睛，「你好好休息。」声音少有的柔和，又带着一丝强硬。「那个答应陪你又去惹事的家伙晚点就会回来，不过这次也没办法，你就原谅他吧。」
Remus觉得自己耳根发热，「Sirius没有承诺过什么。」他庆幸着不用看见James的表情，却也觉得瞒不过James。「也没什么需要原谅的。」
但是要隐瞒些什么呢？从某一次开始，月圆后回到寝室Sirius总是会陪着他，或是说说话或是什么都没说，或者就这样睡着了，相同伴随着的是Sirius总会安抚般的抚摸他的头。
一开始Remus抗议着推开Sirius的手，「我不是小孩了。」
「但我是比你大啊？」
Sirius半是耍赖半是强迫，加上在月圆过后根本是累坏了的Remus没力气和Sirius折腾，便如同一直以来的随他了。
只能不甘的嘟嚷，「你这是趁虚而入。」
「就这么讨厌吗？」
怎么可能讨厌？狡猾的问题、更狡猾的是Sirius这么说的时候近到可以感受到呼吸。
「不讨厌就是喜欢了，James也说过病人就该撒娇嘛？」
「病人？」
「你刚开始不是老是这样说？」
「那是.....」当时不敢说出真相啊。
「总之是个毛绒绒的小毛病没错啊。」
喜欢或是不喜欢？
他们从未曾对此或任何其他的交换过意见或是约定，Remus虽然觉得不过是Sirius的心血来潮，却也总是缩短待在医院厢房的时间，尽快回到寝室。
能够确定的......是有所期待吧？
期待着Sirius在这个时候只陪着自己。
「这个时候的Remus也太可爱，难怪Sirius老是会待在你旁边，真是让人嫉妒。」话是这么说，但James的语气仍然开朗的要命。
「到处都是伤，哪里可爱了？」是嫉妒哪边啊？话说回来James根本不知道嫉妒为何物吧？「何况我可是男生，被说可爱也没什么好的。」更没什么好嫉妒──不管是哪边，Remus叹了口气，放弃理会James在他发间乱揉起来的手。
该嫉妒的是自己吧？虽然是这么想，但睁开眼看到James一边和他说着话漫不经心的乱揉他的头发，一边不知道被窗外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衬着傍晚的暖阳彷佛连发稍都闪闪发光的侧脸，他却也没什么这样的想法，却被James有些讶异的猛然回过头来吓了一跳。
「到处都是伤？我以为你最近都很早回寝室是因为受伤没那么严重了？」
「是好多了。」醒悟到自己的失言，Remus避重就轻。「只是旧伤。」
「还是不行吗？」James趴在床边直盯着Remus，「不是说精神比较放松就不会那么伤害自己？」
「没错，只是变身很累。」Remus快速的回答，确实在他烦躁时变身会更凄惨，但自伤终究是免不了，只是程度上的差别，不过他不想让友人再多担心了。
「Remus总是很见外呢。」James困扰似的歪了歪头。
「已经够了。」Remus轻声说着，他已经得到了比想象中更多。
「只有在变化前和之后陪着还是不够吗？」James抓着自己的一头乱发，似乎在想些什么。
「不准那样！」意识到James在想些什么，Remus厉声说道。
「我什么都还没说！」
「不准在我变身的时候来尖叫屋，靠近也不行！」
「不过......狼人只会攻击人类吧？」James歪了歪头像在想着什么，边安抚的摸了摸Remus的头。
Remus才稍稍松了口气，James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变身水不能变成动物！别想用变形术！太危险了！」之前变形课才提醒过变成动物太久会有变不回来的可能，情绪骤然一紧一松，他觉得更累了。「我可不想变形之后又要去把人找出来复原！」
「也许没有乖孩子Remus认真，但我有上变形课啊。」James有些不满。
「总之，不准冒任何险！」Remus努力凶恶的的看着James。
「真是的，Remus就是就是想太多。」James轻轻拍了拍Remus脸颊，手指轻柔划过Remus脸上的伤柔声说：「要好好休息啊。」
「还不都是你的关系！」Remus已经没力气再说，看着James意识八成已经飞到什么大计划上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叹了口气，但又隐隐有着期待，或许就是这样吧？让人觉得什么都没问题，什么都办得到。
那时也是一样，他简直是忌讳的身分被发现时，James当先便极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说着：「不过就是格毛茸茸的小毛病。」理所当然的连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明快直接、毫无犹疑，感染了Sirius、影响了彼得，就如同光一样，没有半点阴影。
Sirius也是这么想吧？而他拥有和James并肩而行的力量，纵然那不全然是光，仍然美丽而炫目。
因为太过喜欢那样的景像，所以没有任何的嫉妒。
「Remus这么可爱的看着我，会让人不好意思呢。」似乎是为了逃离口中的难为情(如果是真的)，James又大力揉起Remus的头发，打断了Remus的思绪。
「很痛，你太用力了！」Remus抓住James的手，「我一点也不羡慕你的发型，你可以省点力气！」
「这个时候的Remus，果然很可爱呢。」James愉快的笑了起来。

2.
Remus再次醒过来是因为疼痛。
也不知道是James没有拉好还是怎么，借着床帘的小缝透入的夜色微光和寝室的一片静寂，Remus猜想大概已是深夜。
虽然有些在意Sirius的劳动服务，但和James有一搭没一搭的的聊着，加上狼化后的疲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查觉到Sirius是什么时候回来又爬到自己床上，正在痊愈的伤口疼痛感虽已不再那么锐利，Sirius也只是小心的稍稍的揽着，但钝痛却也够让他醒来。
Sirius的头埋在Remus胸口，Remus看不清楚Sirius的表情，从其平稳规律的呼吸猜想着或许已经睡着了时，Sirius却开了口。
「吵醒你了？」
Remus微微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声色如常，「劳动服务这么晚？」
「和史莱哲林那些蠢家伙一起，不如和James有效率。」说着低低哼笑了一下，但或许是埋着头，Sirius的声音有些闷，没有平日目中无人般可恶的优雅与从容。
劳动服务对James和Sirius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却不曾见过Sirius有这样几乎像是丧气的反应，之前Remus才忍不住说了他们，「毕业的时候你们该不会就扫完霍格华兹所有的地方吧？」
「这么小看我们？在毕业前就可以摸清霍格华兹啦，忘了我们的大计划吗？」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装傻，完全略过了Remus话中的讽刺之意。
那时Remus就理解到想要James和Sirius对劳动服务感到羞愧什么的大概是完全没可能，谁要他们就算被扣了分也还是能快速补回来呢？不但没有因为害学院扣分而被讨厌(啊、Lily除外)，反而成了风云人物。
Remus想着James之前说的话，对照Sirius的态度，大概只有那件事了，「是和Regulus有关吗？」
「James说的吗？」Sirius似乎笑了一下。
「没有，我猜的。」Remus在床边摸到魔杖，对床帘施了个咒令其合拢后，若无其事的问着：「要告诉我吗？」
随着笼罩而来的黑暗，Sirius沉默了一会，「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缓缓的声音相当低沉，Remus感到心头彷佛被敲了一下。
「才刚过月圆。」意识到自己似乎险恶的语气，Sirius放轻了声音，「别说这种事。」
Remus没再追问，只是轻柔抚过Sirius的头发，就像是往常Sirius在月圆后陪着他时一样，一般时候Sirius总是会躲开，现在或许是在黑暗之中、或许是......Sirius不但没有躲开，反倒更贴近了Remus一些。
因为靠近而增加的重量让Remus钝痛更是加剧，但他舍不得这和平时相反，很稀奇的彷佛是Sirius依靠着自己的感觉，Remus暗暗吸了口气，感谢着黑暗掩去了一切。
然而Sirius彷佛察觉了，「会痛吗？」
「都休息了一天，不要紧了。」Remus让声音变得轻快。
「是吗？」似乎是不太相信，但Sirius也没再多说，只是稍稍放松了手，和Remus拉出了点距离。
Sirius的贴心却让Remus有些失落，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却听见Sirius低低的笑声凑近了自己，很近很近的，头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要别人讲，自己又不说实话。」虽然带着笑意说的，却隐隐含着锐利。
「这又不一样......」Remus小声辩解着，他有些难受，自己的毛病已经麻烦人够多了，不想再让他们多费心，而那朦胧期待着的心思，他又怎么说得出来？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同。」虽是这么说，但察觉到Remus语气中的怯懦，Sirius的语气也柔软了下来，他摸了摸Remus的脸颊，沿着颊边顺到发间，很轻很轻的揽着Remus的头。
「第一次看到还真是被吓到，到处都是伤，总觉得碰哪里都不对。」虽然当时已隐隐猜到，但实际看到仍然相当冲击，长年认知中狼人的恐怖与忌讳涌现，他尚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身边有个狼人的事实，然而Remus所承受的痛苦令他心痛却是真切的事实，在反应过来时他已抱住了Remus。
「原来这就是Sirius后来老是只摸我的头的原因吗？」Remus笑了出来，他想起在尖叫屋被发现当时，Sirius冲过来用长袍包住了浑身是伤的自己，身体剧痛但心里更是慌乱又害怕，但再痛他却只想埋在Sirius的怀里，若是被推开绝对比什么都更痛，Remus紧闭着眼不敢去看Sirius的表情，发现的时候Sirius的长袍都让血浸湿了，葛来芬多的鲜红内里染得更是鲜艳，令Remus惊叫出声。
「那时候你竟然只想到长袍，也太扯了。」当时Remus的反应让他以为自己将Remus碰痛了，他有些着慌，却又不想放开，没想到Remus不容易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弄脏了长袍，Sirius觉得自己内心的挣扎在那一瞬间都没了着力点，他总是有点搞不懂Remus的反应，却也因此自然的揭过了对于狼人的那份不安，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这是Remus。
「那是新的长袍，而且是好不容易你家才做了的红内里啊！」就算事隔多时，Remus的声音仍然难掩激动，他不会忘记在那几天前Sirius收到长袍时，虽然冷笑着：「他们总算是放弃了吗？」却还是有着一点掩饰不了的开心。
「我早就说过我不在意了，而且颜色这种小事用咒语就解决了。」Sirius轻松的说着，就好像是那天安慰着他一样，「哪有那么严重。」
也许Sirius说的是事实，或是说希望Remus、希望自己相信的事实，虽然Sirius从不承认，他仍然关心着Regulus阿尔发，那终究是他再怎么样的想要甩开，都无法抹去的......和自己有些相似。
也许这是Sirius此时没有去找James而来找自己的原因吗？
他有一点点开心，更多的是为此而心痛还有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该说些什么？或是能做些什么？Remus拼命的想着。
「插手了一下史莱哲林的内部纠纷，刚好纠纷之一的主角是个Black......就是多管闲事，还要和那些家伙一起劳动服务真是太惨了，还三天呢。」Sirius说的轻描淡写。
「咦？」Remus有些惊讶，没想到一直坚持不想说的Sirius还是告诉了他，虽然不清不楚，但Remus也能了解大概的轮廓，和之前猜的差不多，八成就是对方不领情吧。
「我要是不说，你会睡不着吧？」自顾自下了结论，「快睡吧。」Sirius摸了摸Remus的头又再次拉近，凑在Remus耳边轻声说着，「明天有魔药学，你最好别再想其他的事，免得蠢到又把魔药炸开。」带了些不耐的笑意，Sirius彷佛恢复如常。
「明明就是你故意多放了老鼠脑到我的魔药里面！」
「那只会让魔药多一点其他作用，根本不可能爆炸！我才想知道你是另外加了什么？」
就算看不清，Remus也几乎能想到Sirius此时的表情，有些桀骜的、睥睨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Sirius再不想承认，但那古老纯血家族与生俱来贵族般的气势和优雅，让这些都彷佛理所当然的令人着迷。
或许是太过着迷、或许是在一片漆黑之中，Remus在Sirius靠近自己说话时在颊边亲了一亲，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Remus连惊叫都叫不出来。
黑暗中看不清Sirius的表情，Remus却仍不禁闭上了眼，只有瞬间的沉默却让他觉得无比漫长。
「我可不是小孩。」Sirius似乎努力压抑着笑声，「Remus真可爱。」
Remus一时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松了口气，同时想到今年开学时一反往常的是自己和Sirius先上车挑了包厢，Sirius将长腿伸直在对面座椅，也就是自己身旁，手枕着头无聊的浏览着车窗外和父母道别的学生们。
只有两人单独相处时Sirius的话不多，通常他更喜欢靠着自己，有时都不免要抱怨是把自己当靠垫吗？
「但要是James一定会让我摔到地上。」Sirius一付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样子回答，「啊Remus你要吃多一点比较好靠。」还理所当然的提出要求。
面对这种不知该说是厚脸皮还是什么的，Remus也只能随他去了，何况......他并不讨厌。
Sirius的视线突然停了下来，Remus顺着Sirius的视线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正和父母道别的James，James正有些别扭的让母亲在颊边亲了一亲，抬头正好对上Sirius的视线。
「妈妈都是这样。」Remus尝试预防等会在包厢中可能发生的冲突，「我妈也是。」
「我妈不会。」Sirius意外回应的轻描淡写。
对上Sirius意外冷静甚至有些冷淡的灰色眼眸时，Remus心头一跳，彷佛窥见了什么本来隐藏的事物。
「我不是小孩了。」Sirius快速揭过，「但要是Remus就很能想象呢？」唇角挑起了一丝笑意，揉了揉Remus的头发。
「你才不要老是这样。」Remus抱怨着躲过，于是就这么在小小的吵闹中过去了，然后在James上车时仍然演成了幼稚的大吵闹。
Remus眨眨眼，那天看见的灰色眼眸一闪而过，他忍不住又亲了Sirius一下。
「喂！」大概是抱怨但多半是报复，Sirius按住了Remus的头，不客气的吻上。
似乎就是这么玩闹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是James扯开床帘大呼小叫的要他们起床了。
「你没下强一点的防护咒吗？」被吵醒的Sirius对Remus抱怨着。
「不可以逃学。」睡意和从大开的床帘洒入金色的强光让Remus有些睁不开眼，隐隐的能看见一点也没有睡眠不足模样的Sirius根本没在听他讲话，和James打闹起来的样子。
衬着阳光看起来闪闪发光。
「是个好天气啊。」Remus想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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