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

“啊？”佟导一时间没整明白。
边伯贤替他理顺了：“嗨——就是想角色扮演呢，穿新娘那个外套，和我们老朴这个新郎合影。”
“噢……”佟导斜睨她们几个：“哎呀这些小群演要求还挺高，以为朴老师是横店旅游景点项目么，还要我们提供拍照服？80块钱？800都不给你们拍！”
年轻的女孩子被他说得脸蛋微红，彼此使了个眼色，扯着佟导袖口，一齐可劲儿撒娇：
“导演你就行行好答应我们吧……我们姊妹几个在这窝了大半年，头一回见到活的朴灿烈……”
佟导自然扛不住这组团而来的糖衣炮弹，态度立马软绵绵。
他转头望向绯衫男人：“老傅，你自己看，愿不愿意。”
众妹子当即星星眼去夹击朴灿烈。
朴灿烈在看手机，身后是雕梁画栋。他闻言举目，思忖片刻，颔首：“行，快点拍完。”
几个“宫女”欢呼雀跃，纷纷要去拎郑秀妍搭太师椅上的那件大袖衫，又怕争抢中扯坏。
毕竟这件戏服贵重，终究还是小心谨慎地商量好次序，挨个穿，挨个拍，效率了事。
接下来，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站上台阶，把朴灿烈当成景点，有比较含蓄只敢靠近站的，也有大胆热烈直接搂臂弯的。
朴灿烈没直言抗拒，但也不主动，就干巴巴站着，好像自己真成了雕像一般。
黄美英在下头观赏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以及……从头到尾都一个表情的朴灿烈。
黄美英忍不住笑。
郑秀妍在她旁边啧啧声感慨：“唉，前人摘树后人乘凉，真是便宜这群小妖精了。”
黄美英侧目：“你指不定比她们还小呢，都张口闭口前人了。”
郑秀妍嘿然一笑，不再辩驳。
看了会，她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冲“某知名拍照景点”喊道：“朴老师，美英姐也是你粉丝，她也想拍呢，你别顾此失彼，好歹是一个组里的，你这肥水怎么老往外流？”
话毕，朴灿烈淡淡看过来，面上还是那个样，波澜不惊。
黄美英两颊滚烫，她根本没想拍好不好，她匆忙把郑秀妍压下来，问：“你也是他粉丝，你怎么不拍！？”
郑秀妍冲那边翻白眼：“我已经跟他‘洞过房’了，心愿已了，你也去拍个结婚照嘛，我就看不惯那些女的，仗着朴老师不喜欢拒绝粉丝，轻轻巧巧就成了他新娘子，还能捏着手机回去自嗨，我们都没想过能有这个待遇。”
“都是粉丝有什么好比较的。”又不是抢着当他女友，非要争个位首，黄美英在心里嘀咕。
边伯贤听着这头动静，唯恐天下不乱，凑过来开始唆：“黄老师，拍啊，机会难得。”
“真不用。”她嘴上推辞着，心里却有些蠢蠢欲动。
“快结束了！”
黄美英纠结。
“呀，她们真要结束了，”边伯贤惋叹：“再不上服装组就要来收衣服了。”
“好好好，我拍我拍。”她还是输给了内心的答案，举手投降。
待到最后一位“宫女”完成合照，黄美英把询求的视线投向朴灿烈。
男人没开口给出具体答复，但他就站那，不动，似乎在等她来。
于是乎，黄美英赶上最后一趟“班车”。
她把手机交给踊跃得不行要帮忙拍照的边伯贤，套上那件凤尾青裳，快步小跑到朴灿烈身畔。
这好像，是第二次穿成这番不伦不类的样子，与他比肩而立。
第一回是唐城的第一场戏，她和他十指相扣……
一次定情，一次成亲……
黄美英脸上的热度始终降不下去，只好稍微低头，收紧下巴，状似“很含蓄”地立于男人身边。
差不多有……
二十厘米远。
在黄美英看来，这个距离非常合适，不至于冒犯，但也没有太多疏离。
可惜摄影师相当不满，他焦急地往右挥手：“站近点啊！都是两口子了还这么远？”
郑秀妍跟他真是同一条道上的，也跟在后头瞎热忱乱附和：“对啊，黄姐姐，近点啊，你想想刚才那些，还搂着朴老师呢！你不来火么。”
黄美英：“……”
年轻女人脚尖微动，默默拉近五厘米。
边伯贤一脸烂泥扶不上墙恨铁不成钢：“还是远得一比！干嘛啊这是，才结婚就要闹离婚啊，人家粉丝巴不得八爪鱼一样扒在我们灿烈身上拍照，你说你是不是真爱粉死忠……”
话音未落。
黄美英只觉右肩被人使劲一揽，整个人站不稳，硬生生往左边贴去。
肩膀直接撞上那人的上臂！
平日里锻炼有加的缘故，那些隐含在宽袍大袖之下的偾张肌骨，竟碰得她微微疼。
余光里，属于男性婚服的绯色袖袂，就淋在她肩头，好像脸也因此映上了红。
黄美英有些讶然，刚欲转眼去看朴灿烈——
“好好，就是这样，我要拍了！快！笑一个！！”边大摄影师总算露出迷之微笑。
黄美英只好回看镜头，挤出笑容。
而那只搭住她肩膀、不让她远离半毫的手，在快门音结束后，立马松懈。

“不要浪费时间。”手的主人轻掷一词，走下台阶。
黄美英有些恍惚，唯独肩膀仍旧残留的少许知觉，以及，边助把手机还回她手里的冰凉触感，
能告诉她，这不是梦，在现实中。
黄美英低头看成品，她的脸，大概又被摆进了微波炉，叮一下好汤好烫。
真的好像……结婚照，更准确点，应该是景点情侣角色扮演照——
除去她穿得有些奇形怪状外，朴灿烈……居然也有点像在笑的样子诶。
**
边伯贤把车停好，和朴灿烈一起出了车库。
两人并肩而行。朴灿烈问了下小米团安置情况，得到满意答复就再无后话。
边伯贤瞟他几眼，故作平常提起：“老朴，我有个小秘密想告诉你。”
“没兴趣。”朴灿烈惯常一般冷回去。
边伯贤立马贱贱音：“哎呦，好像是关于黄美英的呢。”
“说。”
边伯贤一脸“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样儿”：“我今天不是用黄美英的手机给你们拍照么，我看见她的手机壁纸是你！你的照片！还是她偷拍的你的照片！！”
他朝朴灿烈摆出两个枪姿势，“开心吗？喜欢这个情报吗？”
朴灿烈继续走了两步，驻足说：“你先走。”
边伯贤：“……？”
朴灿烈：“走。”
边助云里雾里，但还是听话地朝前迈出几步，也不回头，只是很困惑：“你干嘛呀？”
须臾，朴灿烈紧跟上他步子：不干嘛，偷着笑一下。

沙发

黄美英换了张新壁纸，就是她和朴灿烈的“结婚照”。
像是新鲜出炉，还热乎着，要不然怎么一见它脸上就被蒸满热气呢？
拜这张照片所赐，朴灿烈莫名从“需要仰视的男神”变成了“可以意淫的幻想对象”，这几天睡觉前，她老是会胡思乱想，一边用小号刷朴灿烈相关微博，一边瞎脑补一些假如她和朴灿烈恋爱的日常，大事小事甚至是床.事……最终结果，就是自己在被窝里辗转打滚，满心满眼的窃笑，羞臊得不行。
第n次瞥完这张合影，黄美英按黑手机，双手在两颊边扇风，呼着气。
别想了，别想太多，心静自然凉。
袁样从她身边路过：“干嘛呢，扮猪八戒呐？今天张老师进组，估计九点多就到，我出趟门，她的化妆任务暂时交给你，今天都是她的戏份，多照应着点，她是我女神。”
“张秋风？”黄美英扬高尾音问。
“对啊，怎么了？”袁样拾掇着自己的化妆包，可能临时要去赴某大牌的红毯造型之约。
黄美英摇头：“没事，就问问，她也是我女神。”
“大太平”进组，意味着小太平和薛绍的戏份，剩不了多少了。
小太平是在薛绍死后瞬间成长为“大太平”的，也就是说，张秋风的对手戏里，基本没有郑秀妍和朴灿烈的角色，只有那些出现在她生命中后期的男人，武攸暨，张易之，李旦，李隆基……
黄美英曾借阅过《太平》的剧本，那里头，薛绍和大太平仅有一场对手戏，也是朴灿烈的最后一幕戏。这段拍完，他就可以杀青走人。
虽说接下来还有不少他和郑秀妍的“秀恩爱”桥段，可按照以往跟剧经验，扒手指算算，顶多再拍半个月就能结束。
尤其是朴灿烈这样很少ng的一次通，只会比预期时间更少吧。
薛绍很快就要成为过去式。
黄美英扒拉着妆台上的木梳子，从未觉得它如此沉重过。
**
黄美英的想法很快得到认证，由于两边戏份的交集太少，佟导为赶进度，特意分成a、b组，a是小太平戏，b是大太平戏，他自己负责a，副导老蒋则负责b那头，同步开展，雷厉风行。
黄美英和孙青作为化妆组比较重要的领队，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样轮班，而是每天都要奔赴前线片场。比较悲催的来了……就是黄美英被分在了b组。
墨菲定律曾这样说过，当你想念一个人时，可能翻遍地球都找不到他。
可越见不到又越想见，大概形容的正是现下情形。
近期每一天，她和朴灿烈只有早晚能在化妆室里碰上面。
张秋风很满意黄美英给她设计的大太平妆容风格，早期薛绍死后，黄美英特别给她安排了楚楚动人，眼线略微下垂的眼妆。
但到后期，太平权力滔天、私生活紊乱的时段，她的眉尾变得上挑和延长，眼影愈红，有意气风发之态，又有走火入魔之势。
实在是太符合太平公主这一人物的性格状态。
能得到女主人公的赏识，成为张秋风的专属妆师，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但黄美英完全兴奋不起来。

她发现张女神和朴灿烈很熟悉亲切，每回两人坐一起上妆，都会聊一些工作生活上的琐碎，并且还特别聊得来聊得开。
影后加影帝，当然很有共同话题。
后来，她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张秋风和朴灿烈是师姐弟关系，只隔了一届。
难怪那么熟稔，哪怕鲜有对手戏，那般和谐的模样和气质，看着也像佳偶天成。
而且，她莫名觉得，张秋风过来后，朴灿烈似乎很少拿正眼瞧她了……
许多时候给他化妆，他要么闭目休憩，要么偏头和张老师说话。
就有那么一种，正宫莅临，朕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阿猫阿狗庸脂俗粉的即视感……
某天入睡前，黄美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彻夜难眠。
她这是在干嘛呀……吃醋吗？难道还妄想着争宠吗？难不成，她真的已经开始把朴灿烈当男人，而不是当男神来看待了么？
很多次，她都会在心里刻画一个场景，就是扯着朴灿烈的领口，质问他为什么？
他的某些、可能只是针对粉丝的示好，给了她太多无用的希冀。
憧憬越多，失望越大；期望值越高，落寞感越深。
有亲近，就会有索求，有交集，就会有所念。这样很不好。
就这么酸不溜秋又郁闷吧唧地过了个把天，黄美英大姨妈按时来了。
心情不好，导致她这位“亲戚”对她的态度也不那么亲切友好。
她每回来月经，小腹总会有些不舒服，但不会像这次一样，疼得这么严重，像有手伸进肚子那块儿使劲拉扯，促促地疼。
给张秋风站岗看妆的时候，她实在站不住了，蹲回地面，想用挤压的方式让自己好过点儿。
自打剧组分开拍戏后，边伯贤时不时会来b组转悠，顺便膜拜一下张女神，好像张秋风才是他的真主子，而a组某朴姓演员只是个摆设一样。
每回来都是那种跪舔女神不要停的谄媚样，老蒋见着他就烦：“边伯贤，你怎么又转来了啊？”
“我来看秋风老师拍戏啊！”他大言不惭，当即承认。
蒋导扶额：“你们朴老师呢！你胳膊肘这么往外拐，朴灿烈儿怎么不扣你工资啊。”

“我看张老师一会就回去，又没影响他工作。”说完就癞皮狗一般蹲在场边，目光灼灼，就差再往屁股上安条尾巴冲张秋风摇一摇了。
蒋导叹气，不再多说。
每天就这么雷打不动地蹲完一刻钟，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回去干嘛？给主子汇报工作呗。
今天，他瞥见黄美英似乎也蹲那，于是凑过去，和她一块，蹲成两坨。
“黄老师，怎么了呀？”他问。
黄美英面若死灰：“没事，肚子疼。”
她总不能和一个异性张口闭口我来大姨妈了吧。
“亲戚来了？”边伯贤挺懂女人的，能疼成这样，除了顺产也只有月经了。
黄美英没料到这人脑瓜这么灵光，也就坦率承认：“嗯。”
“不要紧吧？”
“就今天一天，忍忍就过去了，死不了人。”黄美英说着，心里却想起大学时候，她正刷着剧呢，门外咚的一声响，有个女生就这么躺在外面，痛晕过去的。那心理阴影面积大到如今。
边伯贤瞄瞄她手，问：“你最近怎么不戴手套了？”
完了，又是一回合的阵痛，黄美英话都说得和挤牙膏一样：“好了啊……我疤都……掉完了。”
真是太惨了，边伯贤不敢再多问她什么，只说：“那你悠着点。”
……
**
“经期，痛得站都站不起来，话都说不齐全，太可怜了。”
五分钟后，边伯贤如实和自己的老板报告今日采风成果。
朴灿烈正卷着台词本轻叩花圃边沿，他动作一顿，桃花眼微微眯起：“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边伯贤回。
朴灿烈回得理所应当：“我对女人痛经没经验。”
“你只对女人的手有经验。”
“比不过你对自己的手有经验。”
“说得好像你没手似的。”
男人间总是能很快开起荤段子。
朴灿烈闭了闭眼，似乎在遏止情绪：“能不聊这个么，回到痛经。”
“好，告诉你，是红糖水，万能的红糖水，”边伯贤勾住他肩，唱起来：“给她一杯红糖水，换她月月不流泪……”
朴灿烈挑开他肆无忌惮的膀子：“你可以去买了。”
“啥？”
“我还在拍戏，脱不开身。”
边伯贤悲催脸：“这地方哪有红糖水？”
“快去，我不想说第二遍。”朴灿烈掸掸衣袂，拂袖走回镜头前。
边伯贤没买到红糖水，附近几间糖水铺子，不是奶茶就是奶昔，不是柠檬水就是橙子汁。
他又顶着太阳百度了一会，勉强找到一件替代品，屁颠颠打包回去。
怎么这么累，比自己追马子还累！
但上司交代的任务总要不折不扣做好的，就这么奔回去偷偷摸摸给朴灿烈验完货，得到肯首，才能向最终任务进发。
“你怎么又他妈来了？”蒋导有点偏头痛，他现在一天来一次还不够本了是吧。
边伯贤抬抬手里的纸袋子：“黄老师胃不舒服，我买点热的给她暖暖肚子。”
说着就把袋子轻轻搁到蹲蜷在那的女人身边。
一个年轻的灯光师哎呦喂起来：“边哥啊，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就说最近怎么老往这跑，原来不是为了看风姐，是为了我们黄老师哦。”
边伯贤这人脾气好，人缘好，剧组里面人就算开他玩笑，也一点不担心他会突然翻脸。
至于黄美英，她疼得昏天暗地，根本没心情来反驳这些诡异的戏弄。
边伯贤赶快否认：“**比，我关爱剧组工作人员不行吗？”
“少装，哪天我肚子疼看你给不给我买杯热茶！”蒋导恶作剧似的晃着激光笔指他。
红色光点在脸上飞来窜去，边伯贤只想快点撤退，远离这片可怕的是非之地：“大哥诶，别照我了！我走了！”
目送走某个人肉沙包，黄美英把身边的纸袋拖到自己跟前，掀开。
太疼了，连动作都像在放慢镜头，轻悠悠的。
袋子里是一只打包好的白色纸杯，盖着盖，上面有用于透气和搅拌的遮孔，外形看着很像一杯咖啡。
但揭开那只小孔，流入鼻端的却是浓郁的奶味和姜香。
黄美英就着小孔抿了一口，有些粉糯甜腻的口感，是红豆。
……红豆姜撞奶么。
掌心满是温热，她转着杯子，静静观察。
手忽然顿住。
纸杯外边，除了饮品的品牌logo，竟还有人在上头签了一个标致的楷体黑色小字，细细一看——
“朴”。
黄美英忽然有些想笑，腹部的痛意，似乎也在顷刻间减淡许多。
这家饮品店，她过去在横店买过很多回，从来不需要像星巴克那样，通过写名字来区分顾客。
所以这人是干嘛……在强调是他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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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收工后，朴灿烈回到造型室卸妆。
黄美英一如往常，站在他身后，替他谨慎小心地处理着额际用以黏长假发的胶水。
朴灿烈本人的头发不长，但也不是实打实的板寸，男明星留板寸的不多，因为许多气质发型需要一定长度才能完成。
小鲜肉常用齐刘海来显乖卖萌，朴灿烈这种老腊肉（……），走红毯、颁奖仪式或饰演近现代角色，大多是西装革履的穿搭风格。
为了配合他们的年纪和派头，通常就要用发胶将刘海梳上头顶，才显正式。
朴灿烈有个很漂亮的美人尖，与之对应的，他下巴还有很小的一道沟壑，平常几乎看不出，但若认真打量，绝对能于细微处见性感。
黄美英揭下最后一张发片，抽了张湿巾，一手撩开他额发，一手在他的美人尖处细细擦拭。
每天都是这个步骤，枯燥冗长，但不知道为何，她不会有一点不耐烦。
至于朴灿烈，他总会在卸妆工作中开着4g流量看小米团的远程监控视频……哪怕镜头范围里没猫，他也能目不转睛对着那些家具，盯上很久，心无旁骛，不看他处。
人对心爱的事物总是意外耐心和专注呢。
黄美英捡了梳子给他梳头，倒着走，按摩头皮。
今天，除了打招呼，她好像还没和朴灿烈说过一句话。
下午他托人送来一杯温热香甜，她要怎么跟他说一声感谢？她想说的只是感谢吗？有许多话，她想说出来，许多疑惑，她搞不明白，想全部问个清楚，他把她弄的小鹿乱撞心乱如麻，究竟意欲何为？
奇怪的情愫在心头涌动，黄美英刮擦着他头皮的动作没有停下，只压低嗓音问：“朴老师，今天为什么送我饮料？”
还是在悉心得知我生理痛之后，特意送过来的一杯热饮。
难不成，你对所有粉丝都这么好？
怀疑这东西，在多数女人心里，就是个雪球，一旦有苗头，只会越滚越大，早晚要嘭得砸下去。
就好比现在。掉在了朴灿烈的头上。
——朴老师，今天为什么送我饮料？
这句话，除却“朴老师”这三个字比较礼貌外，完全是心怀不快的姑娘，在质问与自己搞暧昧的古怪男人。
倘若已为伴侣，“朴老师”这一称谓反倒别有情趣。
何况她的声音还摆得异常轻，好像顾忌着他面子，又好像惧怕旁边人听见，捉到他们有私情。
实际上，什么都还没有。
工作间，黄美英从未去探索他的私人情感，这是……第一次。
果然，如她所料，她还是太逾距了。
问出那几个字后，朴灿烈身形微顿，没有搭理她。良久，他按灭手机屏幕，站起身。
什么都没说。
走了。
第一次没等黄美英做完全部卸妆工作，就这么走了。
说好听点，不辞而别。
难听点，落荒而逃。
**
回到酒店，朴灿烈哄了会猫，却发现萌物也无法平定内心焦虑和郁躁。
他来回走了两圈，打电话把边伯贤叫来房间。
“你什么情况？她怎么知道那杯东西是我送的？”朴灿烈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开门见山。
边伯贤站他身边，如同万岁爷跟头的小太监：“我在杯子上写了个你的姓。”
“我日，你有病啊。”朴灿烈罕见地爆粗。
“不能写？”边伯贤眨巴眨巴眼。
朴灿烈两指揉着太阳穴：“你装成你送的不行？”
“想追她的是你！”
朴灿烈问回去：“谁想追她？”
“你个笨蛋，”边伯贤也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同他对峙：“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她。”
“你凭什么认定我喜欢她？”朴灿烈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一看就是装的，边伯贤在心里冷笑：“你难道想说你只喜欢她的手？那你天天看她微博好了。还舍不得人家靠窗子睡觉，靠窗子的是脑袋！舍不得人家不去打狂犬疫苗，能感染的是血液！舍不得人家淋一滴雨，打湿的是头发丝！舍不得人家痛经痛得死去活来，疼得地方是子宫！这些跟手有个几把关系？不和她在一组还派我两边跑去瞅瞅人家在干嘛，真是为了手，你要我跑个什么劲？我眼睛有拍照还是录影功能？能把她手的动图拍回来给你循环播放能让你对着全天候不间断撸？现在跟我整什么不承认，还凭什么，凭**。”
“……”朴灿烈无言以对，单手在左眼上擦了下，才慢悠悠说：“好，就算喜欢她，但我很不喜欢别人帮我挑明，这样说，你能明白？”
“那你自己去啊，我早不想干了！”边伯贤接上一连串古怪的笑：“呵呵呵，你自己去，你自己去估计人家都嫁人生子当奶奶了，你还在迎风**。”
“……谁**？”
“还是你啊。”
是，他**，虽然很不情愿承认这个形容。
朴灿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对今晚的事仍心有余悸：
“你的额外行动，能先接受上级的检查吗？”
“检查意味着打消行动，”边伯贤突然找回真正的主题：“她今天真问你了？怎么问的？”
“她直接问我为什么要送她饮料。”朴灿烈回。
“哈哈哈哈，然后呢。”
“我走了。”
“你走了？”
“对。”
“你就走了？一句话没说？？”
“我把手机落在了座位上。”
“故意的？”
“嗯。”
“她后来追出去给你了？”
“对。”
“……”
……
说起昨晚，黄美英才是真·心有余悸，她一觉醒来，心率好像还是紊乱的。
朴灿烈估计是走得太急，手机遗忘在座位上了。
她抓起来就往外跑，男人在去车库的路上，还没走远。
他行走在路灯范围和深沉夜色的交接处，不疾不缓，橘黄与深黑，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山。
黄美英跟在后面小跑，没多久便追上他，顺利拦下。
“朴老师，你手机忘化妆室了。”她气喘吁吁地把手机交还到他手里。
朴灿烈接过，微微一笑：“谢谢。”
黄美英愣神望着他过分好看的脸：“没事，应该的。”
朴灿烈接着说：“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黄美英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下午我送你饮料，今晚你特地跑出来还我手机，都是应该的，”他说着，那点笑意还挂在脸上，亲切的模样显得格外官方：“我从边助理那无意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就托他买了杯热饮送过去，他本来不情愿，怕引起什么不必要误会。我说以我的名义送，他才同意。我以为，关心粉丝，应该这样。”
所以被边助强行逼迫在杯子上签了自己的姓氏了么？

黄美英大约能想象出事情的原委了，果真，是她脑补太多了吧。
她还妄想着朴灿烈能对她别有用心和企图……事实证明，她的姓名应当叫黄丽苏。
……
……
“我靠，你要点脸好啊。”边伯贤一五一十听完，差点呕血。朴灿烈这个垃圾影帝，把他一下子从中国好助攻变成了绊脚石！
朴灿烈捏拳于唇畔，轻咳两声，似是才缓回神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一路上都在想合适的台本，很辛苦。”
虽然不清楚黄美英如何得知姜撞奶是他送的，但看这姑娘的神情变化，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显然滴水不漏，极具洗脑功能，当即就能引导她走进另一种看法里。
最起码，能让他暂时脱身。
但后面还有一段，朴灿烈并没有告诉边伯贤。
那就是他和边伯贤辞别后，刚走出去两米远，这姑娘又一次追了过来。
是的，黄美英拦住了朴灿烈，她到底不像外表那般安宁，胸中总归还有不甘心。
她用仅剩不多的热血和勇气问：“难道你对你所有粉丝都这么好？”她不信。
朴灿烈沉默片晌，打太极般，轻飘飘将问题推了回去：“你呢，是希望我对所有粉丝都这么好？还是……只对个别粉丝这么好？”
他紧紧盯着她，眼睛沉在暗处，黑亮得逼人，似能透析。
在这样的注视下，黄美英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心在狂跳，像天空闪烁的银星。
那些负气和忿忿荡然无存，幸而有夜色遮掩，不会让她的反应太过露骨。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才该是正确的答复，好像两者皆不对。
她只想追寻个真相，反倒被撩成着一只蒸熟的虾子，哑然无言。
总之，很失败！loser黄！
黄美英恨不能以头抢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想给她两拳头啊，醒醒脑子吧。
**
自此，黄美英再也无法直面朴灿烈。
她总觉得，自己那些画里真真的小心思，全被他摸了个透。
亏得朴灿烈还与往常一样，没给她什么奇怪的脸色看。
就这么相安无事并且数着日子地过去几天，她迎来了朴灿烈的最后一场杀青戏。
这场戏在夜间。
所以，那一整天，朴灿烈都没来片场。
直到下午六点多，黄美英才接到师父的电话，让她回妆室，给“薛绍”化最后一次妆。
最后一次……时光真是走得好快。
黄美英收拾好工具，赶回化妆间。
朴灿烈已经坐在那，单独一人，边伯贤也不在。
几个整理戏服的小丫头都在隔壁衣帽间，隐约私语，几乎听不清。
所以，整个空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还跟第一次、以及之后的许多回一样，黄美英以同样的方式为他化完最简单的妆。
最后一下散粉扑好，她的手臂慢慢垂了下去，她望向如往常闭目休憩的男人，小声提醒：
“好了。”
每一次，都不忍心吵醒他，拍个戏太辛苦。
为他黑眼圈所准备的遮瑕，每天都在加厚加重。
她垂眼看看自己的双手，那些堂而皇之的触碰，那些曾被她完整掌控在手里的、他的脸颊，嘴角，眉眼，和发梢，今天之后，再难拥有。
不过，还是好感激这个剧组啊，愿意约她们工作室，来给《太平》这部剧跟妆，不然她这辈子，可能也鲜有机会能见到朴灿烈，能如此近距离地凝视他。
朴灿烈睁开眼，第一幕看见的便是黄美英小白兔一样的红眼眶，但她嘴角却是扬着的。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看着他，又哭又笑。
她飞快偏开脸，开始收拾妆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次这样手忙脚乱。
朴灿烈就安静地看着，看她把这些瓶瓶罐罐，一个接一个地拧上盖子，排列组合好。
她有他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一双手，她是他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
只是她自己还不清楚。
片刻，朴灿烈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启唇叫她：“黄美英。”
“嗯？”女人手上的工作顿时停顿。
“我要杀青了。”他平静地阐述。阐述着事实，他就要走了。
黄美英心烦意乱，拼命找着东西转移注意力，最后视线落在自己手背的一块腮红斑上，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蹭上去的。
她只能胡乱擦着那儿，防止不留心看到朴灿烈的脸，就难过得想掉眼泪。
她轻悄悄地说：“挺好的啊，终于可以休息下了。”
朴灿烈貌似在打趣，缓和气氛：“你有什么临别赠言吗？”
“又不是中学生毕业，还临别赠言。”黄美英停了动作，收手，配合性地莞尔。
她头一回觉得，原来笑一下也会这么累，这么难。
朴灿烈始终在看她，她能感知得到，接着，她听见他说：“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没什么，又不是义务劳动，我也有工资的。”她回完这句话，抿紧了唇。

朴灿烈还坐那，岿然不动，好像不知道片场还有大批人马在等着他这位主角闪亮登场：“真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
“工作总结也没？”
“没有……”
“这段时间的工作心情呢？”他一直在试探性地发问，生怕唐突了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
黄美英刚要反射条件式地继续答“没”，她在这个发音的气息要倾吐出去前及时住嘴。还是别这样了，和小朋友赌气似的，幼稚可笑。
她应该好好回答他这些问题，哪怕就此别过，也应当有价值和意义。
“你刚才问我这段时间给你工作的心情，是不是呀？”她终于敢拿正眼看他了。
“对。”朴灿烈和她四目相对，许久都没移开视线。
“是这个，这就是我的心情。”她捏起妆台上一只瓶子，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瓶makeupforever的水粉霜，过于轻薄，里面的液质都在轻晃。
这样一只粉底液，很寻常，也很奇怪。
看到他立即展现出来的、不加掩饰的困惑脸，黄美英颇觉好笑，可真正笑出来后，却又徒留酸楚。
她所倾慕着的，可爱的老直男啊，大概永远不会懂得她想要表达的含义、和她想要诉诸的东西了。这么多天来，他于她，他带给她的所有感觉，全部心情，就是这样的。
数日前的夜晚，他生僻含蓄的态度，让她许多挤到嘴边的心里话，又全数咽了回去，不好再说出口。
要她默默看他走，只字不言，也没关系，她完全可以。
只是，这段光阴真的太难忘了，一切发生的太美，美到夺人心魄，又消逝的太快，快得猝不及防——
这瓶粉底，你一定不知道它还有个中文名字，
浮生若梦。
而那个梦，就是你。

楼楼，加油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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