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I : The Ghost OF Past
1
他来了，毫无征兆，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少年从痛苦的噩梦中醒来，刺骨的寒冷包裹◎着他的身◎体，他试着动了动双◎腿，发现自己被埋在厚重的废墟之下。狭小的缝隙是唯一可以见到亮光的地方，少年抬起头，视线所能触及之处是另一个少◎女的脸。
他认得她，她就住在街角的面包店旁，他记得对方那柔◎软的亚麻色长发。
少◎女的父亲拥有一座面包房，每天清晨她都会推着一篮新出炉的长棍面包，一路歌唱着送给城里最富有的人家。当她经过蜿蜒的乡间小路时，露水将会沾湿她泥泞的鞋底， 倒刺会牵住她的裙角。
那时候她便会俯下◎身来，拨去那阻碍她前进的小小荆棘。有时候那些荆棘会划破她的手，她会把手放在她玫瑰般柔◎软的双◎唇◎间——她美丽得像颗珍珠。
安，她的名字叫安，少年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但他知道她叫安。
“安……”
少年下意识地呼唤着，对方睁着玻璃球般晶莹剔透的绿眼睛，有雪落在她已经放大的瞳孔上，她像猎户家的麋鹿标本一样睁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她死了，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她早就死了。
少年闭上了双眼，四周一片寂静，寂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然而少年情愿自己不会呼吸，每一口进入肺部的空气都像刀子一般剐着他的胸口，他希望自己能屏住呼吸就这般死去。
所有的人都死了，唯独他活了下来。而即便如此，那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他抵御不了那个可怕的恶◎魔。
“喂！这里有生还者！”
一个声音从少年的头顶上传来，那人快速地拨◎开他头顶上的残砖破瓦，抓着他冰冷的双手焦急地呼喊。
“醒醒，别睡着了！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
少年缓缓抬起头，他的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微光。他茫然地望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下意识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那个人影显得非常激动，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看，他还能动！快过来，威尔！帮我把他身上的东西挪开！”
啊，那人的手好暖啊。少年这样想着再次闭上了双眼，他已经不愿意再醒过来了。
“别费劲了，卡卡罗特。”威尔注视着仍在不断搬开废墟的孙悟空， “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他刚还握住了我的手。”
悟空摇了摇头，他固执地清除了压◎迫在少年身上所有的东西，将对方抱了起来。那小小的身◎体早已不成◎人形，悟空怀抱着这个尚有余温◎的孩子，许久没有说话。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闲逛，小朋友。如果你想快点找到VEG ETA的话，就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年轻的赛亚人没有回头，他依旧注视着怀里的少年，像一尊雕塑一样僵立在原地。
“喂！”
“我知道。”
悟空低声回答，他放下了怀里的少年，转身回到了他们本该继续前进的大路上。
他没有像先前路过那几个被毁坏的村庄一样，不断地追问威尔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些惨◎剧，又是为了什么屠戮这些与世无争的村◎民。他只是沉默地回到威尔的身边，再也不说一句话。
悟空早就听厌了那个答◎案，这一路他已经看得够多了。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小朋友。”
威尔微微眯起了双眼，他笑得像个决斗的获胜者。
“不，这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悟空垂下目光，避开了狼人的视线。
“本能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眼中的那个贝吉塔，不过就是你一厢情愿下美化的结果。”
“我知道！”悟空不悦地打断了威尔的话，他的双手因为情绪微微颤◎抖，“但他可以变得那样好，只要他……”
“只是你希望他变得那么好吧？”
悟空再次沉默了，他攥紧了手里的弓箭。威尔叹了一口气，他们离第一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据威尔对记忆里那位令整个西大◎陆闻风丧胆的贝吉塔的了解，男人首先会去的地方应当是那座藏在河畔密林里的小木屋。虽然那所木屋是在贝吉塔的心脏被取走后搭建的，但那里也曾留下了相当浓重的气味。如果贝吉塔想要寻找他所想的东西的话，一定会去那个地方。
那个与贝吉塔结伴而来的年轻赛亚人对此没有异◎议，他甚至没有问威尔去那间小木屋的理由，便直接跟着他踏上了旅程。
诺格瑞姆的风雪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被风雪笼罩的恶◎魔留下的一片狼藉。已经预料到这一切的威尔带着这个年轻的赛亚人经过那些曾经被贝吉塔摧◎残过如今再次遭遇横祸的村庄，他是故意的。
威尔想让对方明白，这才是贝吉塔的真正面目——而这个年轻的赛亚人一点不都了解。
“喂，小朋友。”威尔撇了撇嘴，问，“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孙悟空。”悟空头也不回地回答。
“哼，我不是问你的星国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悟空回答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好吧，孙悟空。”威尔摊了摊手，示◎威般地露◎出了獠牙，“虽然我与你一同出发寻找贝吉塔，但我必须向你强调一件事，我和你去寻找他的目的不同。对我而言，这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赛亚王子，我从来没想过让他变回之前那副——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他不是行尸走肉！”
本一路掩饰自身情绪的年轻赛亚人再次将他的迷惘与愤怒写在了脸上，他停下了脚步，转身怒视着威尔，这让狼人觉得这家伙似乎想攻击自己。
“他不是行尸走肉。”悟空收回目光，再次强调道，“他，他不是……”
“那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威尔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显露在外的内心挣扎，这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听好了，我不会为你唤回他的记忆提◎供任何帮助，我只不过是履行保护你的承诺。”
“……保护我的承诺？”悟空睁大了双眼，他终于直视了狼人的双眼。
“是啊，那位大人恳求我保护你，因为你不能死。”
悟空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回身再次迈开了前进的步伐。
“不，你不需要保护我。如果我死在他的手下，那只是我的选择。”
威尔不禁冷笑出声。“别胡闹了，小朋友，你真的知道你为什么要踏上这场旅程吗？”
“因为，因为……我想让贝吉塔……”
悟空说不出口，他知道这个理由太过幼稚。
“哼，这可不是什么本能吸引的游戏。好好想想吧，你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威尔越过悟空加快了速度，“那位大人告诉我，只有你才能找到这场复仇背后的真◎相。”
狼人说完便拨◎开眼前挡住去路的灌木丛，率先跨过冻结成冰的小河，来到了木屋本该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贝吉塔的确来过这个河畔的小木屋。而他们先前所经过的村庄，也正是贝吉塔来此的路线，威尔的判断十分准确。
这所颇有年代的小木屋已经被完全毁坏了，食物与猎具散落一地，那原本挂满了一墙的红蓝披风也被丢进了泥里，被雪与泥沙混合的污水所浸透。威尔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眼前的废墟，满意地抽◎了抽鼻子。
“他拿走了一些必要的武◎器，并且在寻找什么。”“哼，他看起来还挺心急的。”
“他在找什么？”悟空问，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泥水里的披风上。
“他在找我。”威尔说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尖利的獠牙闪着淡淡的寒光。他瞥了一眼年轻的赛亚人，补充道，“他最默契的战斗伙伴，幽◎灵——我们可以不用漫无边际地寻找他了，我只需要……”
“嘘！”悟空突然按住了威尔的肩膀，他十分警惕地环视四周，将挂在腰间的弓箭取了出来，“等等，你注意到了吗？”
威尔一愣，他这才闻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气味非常熟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臭哄哄的腐烂气味，肉食者的味道。然而他惊讶的是，孙悟空居然比他早一步发现了危险的靠近。
“当然，我可是个狼人！”
威尔不悦地回道，反而将双刀收回囊中，猛地俯下◎身趴伏◎在地。
“威尔？！”悟空不解地看着同行的狼人，那危险的气味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们，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威尔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已然变成了野兽般的低吼。挺◎直的脊柱逐渐弯曲成了弓状，本就健壮的身◎体迅速膨◎胀，坚◎实的肌肉直接撑◎破了整件外衣，让他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当他再次四肢着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头身形巨大的白狼。
“对付这些家伙，用爪子和尖牙更畅快！”
话音刚落，一头与威尔几乎同等巨大的黑色巨狼从密林间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直扑威尔的颈项。白狼侧身躲过了黑狼的攻击，一口咬在了对方小◎腿上。暴怒的巨狼咆哮着举起前爪，猛地甩在了白狼的脸上。吃痛的威尔终于松开了口，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对方的利爪在他脸上留下了三道猩红的血痕。两头巨狼弓着身◎体，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峙着。
那是一头全身纯黑的巨狼，他的双眸仿佛与威尔银灰色的眸子相对一般，是夺目的纯正金色。
“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哈提！”黑狼啐了一口血水，望向了威尔身后的孙悟空，“又一个赛亚人，你还真是彻底忘记了祖训。”
哈提?悟空望向了威尔，对方没有回应黑狼的指责，只是龇着牙警惕地瞪着那头黑色巨狼。
“VEG ETA再次苏醒了，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你的功劳，我的弟◎弟。”黑狼说着咆哮了起来，利爪深深地扎进了凝结成冰层的雪地，“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的话，我们会把你撕成碎片，丢在他面前！”
灰狼的身后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眸子，两双，三双，越来越多的血眸从密林的深处向他们接近。他们毛色灰白相间，身形比威尔略小，只有那头训斥威尔的首领是一只体型相当的纯黑的巨狼。
“哼，那种东西不值得一提。”
威尔冷笑一声，扬起上身抬爪重重地踩在地面上。被积雪覆盖的地面扬起了一层雪雾，顿时将悟空和威尔与狼群分隔开来。一片白茫茫的迷蒙中，威尔的低吟声在悟空的耳畔响起。
“孙悟空，你有信心跟我一起杀出去吗？”
“可他们似乎是你的同族。”悟空攥紧了手中的弓箭。
“是啊，抛弃我的同族。”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狼嚎声在雪雾中此起彼伏，狼群已经包围住了他们。威尔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举起弓箭的孙悟空，扒◎开雪舞扑向了最近的气味。
迷蒙中传来一阵痛苦的嘶鸣，当威尔再次出现在悟空的眼前时，他的利牙已然沾满了鲜血。悟空睁大了双眼，抿紧的双◎唇发不出任何声音，举着弓箭的手开始发◎抖。
“一开始他们就想杀我，现在，他们还会来杀死你！ ”
威尔丢下这句话再次扬起一层雪雾，他冲进这死亡的白色雾气中，连续解决了几个冒失的灰狼。他们恐怕第一次参与真正的交锋，冲得太前而又不懂防御，迅速便被威尔咬破了喉◎咙。
鲜血染红了威尔的白色皮毛，他在迷雾中跳跃、穿梭、撕咬，很快便突破了狼群外层由年轻战士组成的防线，与那些曾与他有过交集的壮年战士们拼杀起来。身后传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威尔微微一笑，他知道孙悟空那家伙能够举起他的弓箭。
威尔躲过一头灰狼的攻击，一枚飞矢越过他的肩头，稳稳地扎进了另一头准备扑咬他的灰狼的左前腿。只要稍微偏离一些，那枚箭矢便能刺入那头狼的心脏让其当场毙命，曾身为猎手的悟空绝对不会不知道。
威尔不禁冷笑了一声，一口咬断了那头灰狼的脖子，就算是他也不需要这种半吊子的慈悲战士。他回身扑倒了最后一头企图攻击自己的灰狼，来到黑色巨狼的面前。
他的兄长，斯库尔，正仰着高傲的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已经忘记你的使命了，哈提•威尔。”斯库尔保持冷峻优雅的姿◎势，那双金色的瞳孔目光如炬，仿佛骄阳般闪闪发光，“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根本不配成为芬里厄的继承人。”
“不，这从来就不是我的名字。我只是一个幽◎灵，来自过去的幽◎灵。”
“是吗？”斯库尔冷冷一笑，“我已经占据了更有利的位置，我亲爱的弟◎弟，你没有胜算。”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强大，亲爱的哥◎哥。”
话音刚落，白狼便嘶吼着扑向了位居高位的黑色巨狼，后者同时一跃而去，他灵巧地避开了白狼的攻击路线，冲着对方颈项直接咬了下去。威尔一阵心惊，他意识到胜负已定，下一秒斯库尔的利牙就会刺穿他的咽喉，而他将会在血泊之中窒◎息死去。
可恶，他甚至连最简单的使命都没有完成。
然而死亡却没有像威尔所预料的那样来临，他感受到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从斯库尔的身后迅速逼近，一道蓝色的寒光划过了黑狼的身◎体。受到重创的黑色巨狼顿时失去了平衡，他一头撞在威尔的胸口上，瞪着一双金色的眸子向后倒下。
他来了，The VEG ETA。

威尔微微睁大了双眼，注视着那个从丛林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那是诺格瑞姆口口相传的可怕梦靥，他的出场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风雪与刺骨的寒冷。他如同当年一样穿着刻有赛亚王室标志的护甲，手中握着一柄几近透◎明的长剑。坚冰像外壳一样包裹◎着他的身◎体，而那象征着龙之血统的犄角则突兀地穿过了冰蓝的发◎丝，扭曲如恶◎魔的爪牙。那男人睁着一双血眸正注视着同样满身鲜血的自己，威尔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惊喜还是恐惧。
“原来你在这里，幽◎灵。”贝吉塔环顾四周，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你在肃◎清你的族群？”
威尔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从未在贝吉塔面前说过一句话。他本能地低下了头，臣服在强大的力量之前。即便当年他与这个男人共同征战沙场多年，他依旧还会在这股力量面前控◎制不住地发◎抖。
“哈提……哈提……别忘记你……”
斯库尔的话戛然而止，贝吉塔的长剑刺入黑狼的胸膛。黑色巨狼挣扎了几下，金色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辉。威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感到了一丝刺骨的凉意从背后升起，向前贯穿了他的胸口。
“这种无趣的战斗。”
贝吉塔轻描淡写描述了眼前这片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战场，他伸手拍了拍威尔的脊背，示意威尔随他离开。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威尔仰起头，他迈动僵硬的双◎腿，试图跟上男人的脚步。
“贝吉塔！”孙悟空的声音从一片狼的尸堆中传来，他推开了盖在身上的几具尸体，对着被冰雪环绕的梦靥大喊，“贝吉塔！是我！”
该死！威尔突然睁大了双眼，他几乎把那个年轻赛亚人给忘记了！
然而贝吉塔已经听到了那个家伙的喊声，又或者他一开始就感知到了对方的气息。他转过头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望着孙悟空。
“贝吉塔，是我！”悟空焦急地挥舞着双手，他越过脚下的狼尸企图向贝吉塔接近，“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我记得。”贝吉塔微微牵动嘴角，他的声音如同四周的风雪一样刺骨的寒冷，“我当然记得你了，巴达克。”
年轻的赛亚人停下了脚步，他在原地僵立了几秒，再次迈开了双◎腿。
“不，我不是我父亲！贝吉塔，你只是忘记了……”
“哼，你父亲？”贝吉塔冷冷一笑，他似乎对孙悟空的话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赛亚人，我不管你跟巴达克是什么关系，你不过只是一个贝吉塔帝◎国的庸民。”
冰蓝色的恶◎魔缓缓抬起了手，指向了那个不知所措的年轻赛亚人。
“至于巴达克，我希望他能活着看到贝吉塔帝◎国，不，赛亚人覆◎灭的那一天。”
似乎只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贝吉塔的表情才出现了可以称得上是情绪的东西。而那情绪却是赤◎裸裸的愤怒，他双眸如同火焰般燃◎烧了起来，围绕在这片区域的风雪愈发猛烈起来。
“幽◎灵，解决他。”
贝吉塔压低声音道，从来都对他惟命是从的白狼没有丝毫犹豫，扑向了不知所措的年轻赛亚人。
那一刻，悟空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当他听到贝吉塔喊出父亲的名字，看到威尔张着沾满狼族鲜血的大口扑向他时，他以为自己会当场毙命。他甚至没有做出一丝反◎抗，便倒在了狼群的尸堆之中。
“孙悟空！带着我哥◎哥的心，去找我的父亲芬里厄•威尔。”
威尔的声音在悟空耳畔响起，但他的利牙却深深地刺入自己的手臂，疼痛让悟空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路向东走，他会先找到你的，他会帮助你完成你和我的使命。”
“什么使……”
还未等悟空问出口，威尔便在他的左肩上再次咬了一口。那伤口极深，痛得他当下便晕厥了过去。而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贝吉塔和威尔早已不知去向。
悟空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布袋中。那布袋里不知装的是什么，潮◎湿而腥臭，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悟空怀疑自己躺在充满腐烂尸体的洞◎穴里，他厌恶地屏住了呼吸，捂着左肩已被风雪凝固的伤口挣扎着爬了出来。待悟空回过头来，他终于看清了藏匿他的东西是什么。
那不是什么布袋，更不是什么洞◎穴，那是斯库尔的尸体，被掏去了内脏的巨大体腔。
悟空禁不住干呕起来，他知道他不该对这头巨狼不敬，依旧遏止不住腹中的不适，低着头呕吐不止——这种毫无尊严的死亡让他恶心，而背叛让这样的死亡更加触目惊心。
周围的风雪已经平息了，可见贝吉塔已经走远了。悟空环视四周，广袤的雪原上只剩下寥寥枯枝，厚厚的积雪将一切都掩埋了起来——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悟空捂着隐隐作痛的左肩，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昨夜他没有藏进黑狼的腹腔，他可能已经冻死在这片白色地狱之中。可到底是谁掏空了斯库尔的内脏将把他藏在里面，而不是选择直接将他带走？
没有贝吉塔的命令，威尔不可能如此帮助自己。难道是贝吉塔？
悟空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贝吉塔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悟空感受到了一阵空虚，他想起了威尔的问题，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踏上这场旅程。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想要帮助贝吉塔，想让对方承认自己，他紧跟着那份男人所为他带来的归属感，从未真正想过放弃。然而——面对现在的贝吉塔，悟空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
悟空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威尔交代给自己所谓的使命。回身又钻进了斯库尔的尸体。
心脏，斯库尔的心脏还在这。尽管这枚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多时，却依旧保持着温暖。悟空取出刀将它割了下来，塞◎进了怀里。
虽然并不知道前路会有什么，但悟空仍然决定去试一试。我必须让他记起我来，记起大家所经历过旅程。年轻的赛亚人抱紧了怀中的心脏。我必须让他变回来，我还不能倒下，我不能……
悟空紧紧地抱着怀里那颗沉重而又温暖的心脏，在风雪之中独自向前。

2
冷，刺骨的冷。
威尔曾以为自己早已适应了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他那与生俱来厚实毛发已为他挡去了风雪的侵袭，他曾是这片雪原的主◎宰者，现在也是。然而当他站在贝吉塔——他昔日主人的身边时，他仍能感受到这种仿佛能穿透皮毛和脂肪折断骨骼的寒冷，这让他大惑不解。
威尔抬起头，贝吉塔在他身旁缓步向前行进着。他的手中紧握那柄愈发透明的预言之剑，利刃在广袤的雪原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他要去哪儿？曾经的威尔从来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他弓着背跟随在贝吉塔的身后，风雪之中他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尽管百年已逝，一切却仿佛发生在昨日。威尔依稀能记起自己死前的那段模糊记忆，也是这般跟在贝吉塔的身后，在风雪之中举步维艰，只是那一日他不会犹豫不决。模糊的记忆冲击这威尔的大脑，他注视着贝吉塔的背影，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
一路沉默的贝吉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来摸索了一阵，一块岩石从雪中渐渐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灰色岩石，若要说它究竟与诺格瑞姆大地上其他岩石有什么不同，便是那粗糙表面上那道刀劈般的裂缝。男人微微牵动嘴角，脱下手套抚摸拿到裂缝。
在贝吉塔的指尖触碰裂缝的瞬间，那块岩石逐渐变得透明，如同获得生命一般上下起伏着，发出一阵阵哄响。仿佛在响应岩石之心的呼唤，几近透明的预言之剑也开始微微颤动，男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我们找到它了。”
贝吉塔双手握住不断抖动的预言之剑，抬起上身对着那道裂缝狠狠刺了进去。威尔睁大了双眼，他终于想起那日的情形。白狼长啸一声迅速咬住了贝吉塔的衣袖，嘶吼着试图阻止他的主人。
“你这是怎么了，幽灵。”
贝吉塔皱起了眉，挥手挣脱白狼的撕扯继续发力，后者却翻身冲了回来，死死地咬在右手的装甲上。男人反手掐住了白狼的颈项，左手继续将预言之剑推入裂缝之中。即便是身为身形巨大的追月之狼，在男人的手下威尔也弱小得如落水的幼犬，他用那双银白色的眸子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无声地诉求着。
“想要反抗我吗，你这个***？”
贝吉塔冷冷道，将动弹不得的白狼甩到一旁，将手中的预言之剑彻底推入了缝隙的中心。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他们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厚实的雪层下，某种体型巨大的生物正逐渐醒来。贝吉塔拔◎出了那柄透明的长剑，透明的岩石突然破碎，裂缝之处仿佛伤口一般，涌◎出了股股滚烫的岩浆。
红色的炎魔，沉睡的融核巨人，大地之力凝聚而成的神秘生命体，西大陆的守护神之一。
本该在风雪中长眠地下的他，被人强行从休眠中唤◎醒。脚下的冰雪开始迅速融化，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吞没一切的熔岩。贝吉塔瞥了一眼已经起身的白狼，拽起他的战斗伙伴迅速向后退去。
“不想再死一次的话，就离我远点！”
贝吉塔压低声音呵斥道，将白狼驱赶出了熔岩巨人所在的范围。本能地开始奔跑的威尔不禁睁大了双眼，他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做好了战斗准备的男人——贝吉塔，贝吉塔他没有失去记忆！
“是谁！谁唤◎醒了我！”
巨人睁着那双流淌着岩浆的空洞双眼，声音仿佛雷鸣。他看到了脚下被风雪所围绕的贝吉塔，俯下他冒着火焰巨大身体，发出了一阵悠长悠长的叹息。
“哦，是你。被放逐的流浪者，你还未尝够失败的滋味吗？”
“失败？”贝吉塔握紧了手中的预言之剑，男人对此早有准备。“我可不记得我曾经失败过。”
“这是你第二次唤◎醒了我，流浪者。你会再次为你的不敬与自大付出代价！”
从地底苏醒的炎之恶魔举起了宽大的手掌，不断有岩浆滴落在男人的周围。即便被厚实的冰雪所覆盖，在炙热的高温下大地依旧被融化得千疮百孔，白色的风暴围绕着贝吉塔筑起了半圆形的防御，他像一尊冰雪凝聚而成的雕像，孤身伫立在如雨而下的熔岩之中。
“是吗？”贝吉塔冷笑道，下一秒巨人滚烫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上。
与这几乎能遮盖天地的庞大生物相比，他渺小得就像一只蝼蚁。然而这在守护神眼里不值一提的蝼蚁丝毫没有畏惧神的力量，男人微微牵动嘴角，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别做无谓的挣扎，凡人。”
融核巨人发出了最后一次警告，挥下了巨大的手掌。然而山谷中轰鸣的回音还未消散，一束寒光穿透了巨人的手心，稳稳地刺入了燃烧的胸膛——那是贝吉塔扔出的预言之剑。
巨大的岩石手掌应声而碎，红色的炎魔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悲鸣，庞大的身体应声倒地，激起了数米高的雪雾。而作出这一连串攻击的男人则早已脱离了危险的范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巨人脚下的空地上
一击取胜！趴伏在远处的威尔咬紧了牙关，即便是百年之前力量处于巅峰的贝吉塔，也无法击败这纯粹的大地之力产物，更何况是一击取胜。
贝吉塔笑了，他许久没有露出如此满足的笑容。他握了握双拳，转身跃上巨人的胸膛。男人握住那柄全部没入的预言之剑掰开方才劈开的裂缝，垂死的巨人痛苦地咆哮着，滚烫的岩浆夹着火焰不断地从他空洞的双眼中涌◎出，一颗状如心脏的红色核心拉扯了出来。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融核巨人费力地张着大嘴，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贝吉塔的脸上，驱散了他围绕在他身边的风雪。“这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力量，你，你会彻底扰乱大地的秩序。”
贝吉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他从来就不会聆听失败者的求饶，他瞥了一眼死亡之刻也同普通人类一般丑陋的大地守护神，举起那枚跳动的核心，仰头将其投入口中。
滚烫的核心迅速凝固成了一颗小小的红色水晶，在贝吉塔的獠牙间碎成了粉末。
红色的炎魔彻底熄灭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从贝吉塔的身上喷涌而出，那围绕着他周◎身的幽幽蓝光逐渐染上了淡红的杂质，冰蓝色的毛发在这这股新生的气息中缓慢生长着，同他腰间的那把预言之剑一般逐渐变得苍白而透明。
围绕贝吉塔的风雪愈发猛烈，站在风暴中心的男人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力量，这是力量所带来的愉悦，但男人还需要更多的力量。龙之血脉所带来的力量远远不够，打败奈法利安，他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贝吉塔抬手劈开了风雪的屏障，风暴在一瞬间平息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望向了在一旁守候的白狼。
“怎么了，幽灵？”贝吉塔微微牵动嘴角，“你还在想着反抗我是吗？”
威尔没有回答，他再次本能地俯下了身体。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从方才便一直感受到的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并不是因为寒冷的侵袭，而是对力量的恐惧。那是他所了解的贝吉塔，却也不是他所了解的贝吉塔，而在他能够做出判断之前，恐惧已经逐渐***了他的神经。
威尔抬头望着的天空，自己已经无法吞噬这比太阳还要遥远的月亮了。他不禁想起了那个被遗弃在雪中的年轻赛亚人——
孙，你做得到吗？
怀揣着斯库尔心脏的悟空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离开的西方传来。那气息十分熟悉，他不需要任何思考便能分辨出那是谁的气息。但那气息也分外陌生，年轻的赛亚人感觉到胸口一阵气闷，突然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太熟悉了，这种被强大的力量所压迫的无助感。但悟空不想去思考西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了起来。然而风雪渐起，他抬头望了望被风暴逐渐遮蔽的天空，打算先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然而在这茫茫雪原之上，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暂时躲避呢？
悟空叹了口气，他迷茫地眺望远方，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山丘上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他惊喜地超那个洞口跑去，拨开洞门前的积雪钻了进去。
不到两分钟，洞外的风雪迅速便遮蔽了洞口。狭小的洞◎穴弥漫着一股封闭空间才有的恶臭，洞◎穴内只有一处光源——洞内中心那团旺◎盛的篝火。悟空意识到自己应是闯入了他人的栖身之所，小心翼翼地环视洞内，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悟空有些疑惑地靠近旺◎盛燃烧的篝火，火焰温暖了他冻僵的脚趾，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再像一块冻结的坚冰，因寒冷抽离的繁杂思绪逐渐回归，重新占领了他的心。
就像威尔所说的，贝吉塔根本不认得自己。父亲的名字在那一刻如此刺耳，像冰锥一样扎进了他的胸膛。年轻的赛亚人低下了头，他开始理解白狼为何要抛弃幽灵的身份成为贝吉塔口中的威尔，或许成为父亲他才有可能唤回贝吉塔的记忆。
但悟空不是白狼，他也不是他的父亲。他做不到，他宁愿以孙悟空亦或卡卡罗特的身份死在贝吉塔的手里，他无法也不想成为他的父亲——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是谁？”
年轻的赛亚人突然绷紧了全身，他循声望去，这才发现篝火光线所能触及的尽头有一个黯淡的人影。那人身形十分高大，曲着右腿坐在沙石地上。厚重的头蓬盖着那人的身体，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只有浑厚的声音从他的帽檐下传来。
“我，我叫……”
“不是你的名字。”那人抬起头来，悟空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再告诉我一遍，你是谁？”
“我……”悟空顿了顿，“我是一个路过的赛亚人。”
“赛亚人。”男人突然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他的嗓音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干涩低哑，“我认得你，巴达克的继承者，你同他一模一样。”
“但我不是我父亲。”悟空自言自语道。
“那么，赛亚人。你为什么会带着一个狼人的心脏。”
披着斗篷的人向前挪动了几步，他的脸依旧完美地藏在斗篷里，火光照亮了粗糙的麻布，悟空看到那斗篷上有几道凝固的血迹。
“威尔，诺格瑞姆的白狼托付给我一件事。”年轻的赛亚人犹豫了片刻，继续开口道，“他让我带着他哥哥斯库尔的心脏去找他们的父亲，你知道这附近有……狼人吗？”
说话间那陌生人发出一声轻哼，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斗篷，一对可怖的狼眼从斗篷下露了出来。那是一双罕见的异色瞳，一只鲜红如血，一只漆黑如夜，它们死死地盯着悟空的脸，年轻的赛亚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禁惊呼道：“……芬里厄威尔？”
“斯库尔失败了。”巨狼没有回应赛亚人的疑问，他抬起头在虚无的空气中嗅了嗅，“哈提——他还待在MOON的身边——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使命，悟空再次听到了这个词。 他正想追问对方所谓的使命究竟为何物，那异色瞳孔又落在了他的身上，悟空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芬里厄仰起头发出了一声长啸，火光照亮了他垂垂老矣的脸。他的皮毛毫无光泽，獠牙也布满了细碎的裂痕，只有那双摄人心魄的异色瞳还保持着当年的锐利。他已经老了，老到无法抵御诺格瑞姆的严冬。
“想不到我等待了这么久，得到的却还是噩耗。”衰老的狼人沉吟道，重新戴上了斗篷，“你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赛亚人。斯库尔没有完成他的使命，哈提也已经做不到了。回去吧，一切为时已晚。”
“等等！”悟空连忙抓◎住了老狼人的手臂，“芬里厄！请告诉我这项使命到底是什么？这又跟贝吉塔又什么关系？”
“为时已晚了，孙，为时已晚。”芬里厄长叹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悟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百年之前你们就应当死去，而现在为时已晚。”
孙？悟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并没有告诉芬里厄自己的名字。
“弑神之月即将吞噬太阳的光辉，幸存的逐月之狼也将死在他的手下，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芬里厄的目光越来越远，他仿佛身处在宗教的幻象之中，低吟着拗口的古老歌谣，却全是悟空所不懂的语言，他竭力靠近狼人期盼对方再对自己说些什么，突然衰老的狼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杀了他，孙！你可以做到的话，杀了他！将我们的心脏吞下，孙！也许你还能够做到，阻止他！”
杀了谁？悟空想开口追问，但他立即明白对方指的人是贝吉塔。
“不，我做不到。”年轻的赛亚人痛苦地摇着头，“应该还会有别的办法！请再告诉我更多的事情！”
“你做不到，那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
巨狼沉吟着再次藏进了阴影之中，仿佛进入冬眠一般不再动弹。悟空愣了愣，伸手去触碰巨狼的肩膀。一阵异样的僵硬从指间传来，他慌忙掀开了盖在狼人头上的厚重斗篷，惊讶地发现——芬里厄死了。他隐藏在斗篷下的巨大的身体只剩下一层皮毛和骨架，而那双摄人心魄的异色瞳孔，也随着他的主人灵魂的离开，彻底熄灭了。
悟空呆坐在原地，绝望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低下头，看到了怀里那颗温暖的心脏。
“我做不到。”悟空伸手捂住了双眼，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滴落，“我真的，做不到……”

3
当贝吉塔的手攥◎住心脏的时候，白狼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哀嚎。如同每个死在男人刀下的敌人，胜负在他向贝吉塔发起攻击的一瞬间便已分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昔日主人面前化为人形的白狼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皮毛。
威尔抬起头望着昔日的主人，银灰色的眸子倒映着贝吉塔愈发苍白的脸。狼人咧开嘴吃吃地笑了，男人的手顿时收紧，那笑声立即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想说什么？”贝吉塔昂起了头，他的目光落在威尔紧◎握着双刀的手上，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明知道你赢不了我。”
“我知道……我赢不了你……”
狼人再次笑了起来，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中的武◎器颤◎抖着抬起手，握住了男人没入自己胸膛的右臂。
“重获心脏并没有让你失去记忆……对吗，我的主人？”
贝吉塔没有回答，他依旧注视着威尔的双手，不置可否。
“你没有忘记，我本就是来杀死……”
威尔的话再次被呻◎吟声打断，冰蓝色的恶◎魔再次收紧了掐住心脏的右手。淡淡的雾气随着粗重的呼吸喷吐在狼人的脸上，男人微微睁大了双眼，嘴角的獠牙让他显得愈发狰狞。
“我曾经杀死过你一次，幽◎灵，那么我就能杀死你第二次。”
白狼垂下了眼帘，他意识到这将是贝吉塔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这个残◎暴的龙裔便会生生地扯下自己的心脏，像吞噬融核巨人般将其吞噬。贝吉塔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不断掠夺着目所能及的一切力量。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孙悟空口◎中那位企图复国的英雄，他也不是威尔所熟知的那个被仇◎恨填满内心的诅咒之◎子，他只是一具被愤怒与欲◎望挖空的皮囊，藏在这副皮囊中的——则是名为VEG ETA的恶◎魔。
或许这才是梅格拉的代价。
失去心脏的白狼仰躺在雪地上，残存的痛觉让他保持了最后几秒的清◎醒。他看到贝吉塔举起自己依旧抽◎搐的心脏，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幽◎灵。”贝吉塔一脚踩在了狼人的心脏上，“我会让你死得一文不值。”
威尔张着嘴，他的身◎体渐渐变回了巨狼的模样。他依旧本能地挣扎了几秒，生命的光芒迅速从他眼中消失了。冰蓝色的恶◎魔静静地看着濒死的狼人，直到对方的身◎体完全停止了抽◎搐。
“接下来，斯库尔和芬里厄……还有……”
贝吉塔转身面向了东方，在他身后的雪原上，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正在向他接近。
那股气息复杂而混乱，带着野兽才有的腥臭味，却又像浓郁的花香般甜腻。这气息让他感到愈发饥饿，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渴望，更多的是——男人微微眯起了双眼，那气息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越过象征着死亡的白色风暴，年轻的赛亚人穿过了冰雪的屏障，停在了离贝吉塔仅数十米远的山峰上。灰白色的毛皮外套◎上沾满了鲜血，如同死去的白狼一般。他的目光落在了威尔的尸体上，攥紧了双拳。
“你身上有狼人的气息。”贝吉塔牵动嘴角，“这就是你幸存的秘诀吗，赛亚人——杀◎戮与占有？”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在风雪中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同先前被遗弃在雪地里时一样弱小而无助。他注视着贝吉塔那双流淌着熔岩般的血眸，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我从来没有想过。”名叫孙悟空的赛亚人抬起手拉满了弓弦，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我需要做到这些才能重新面对你……我从来没想过……”
“但你赢不了我。”
冰蓝色的恶◎魔冷笑，那声音有如凛冽的北风。预◎言之剑在他的手中闪着微弱的光芒，他同男人一样渴望着这个年轻的生命，渴望着由此带来的力量与鲜血。
“而我会取走你的心脏。”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悟空露◎出了一个绝望的笑容，握紧弓弦的手终于不再颤◎抖，“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它不属于这样的你。”
话音刚落，离弦的弓箭穿过层层风雪，不偏不倚地向被贝吉塔的眉心飞去。男人微微牵动嘴角，向前迈出了一部，一道透◎明的坚冰屏障迅速从他的脚尖升起，极速飞来的箭矢随即被屏障弹开，断裂成了两段。
悟空皱了皱眉，迅速抬起弓箭继续攻击。然而不管从何种角度进行攻击，都被那不断升起的冰障所挫败，在背囊中的弓箭用尽之前，冰蓝色的恶◎魔已经站在了年轻人的面前。那恶◎魔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放弃吧，你没有任何胜算。” 贝吉塔渐渐收紧了手，“即便你吞噬了狼之心，你也无法战胜我。”
“我从……就没有……打算战胜你……”年轻的赛亚人艰难地呼吸着，“我只希望……在你杀死我之前……你能够记起……”
“我不在乎你是谁！”冰蓝色的恶◎魔冷笑道，“我不在乎你是巴达克——还是他的继承者。”
悟空哑然失笑，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坠入了暗无天日的冰窖，而在那冰窖的深处等待着他的，是一个他一直不愿承认的真◎相。
贝吉塔从来不是什么英雄，正如世人所说，他是背负着诅咒的亡◎国之◎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一文不名的幸存者。”贝吉塔举起了手中透◎明的长剑，下一秒它便能割下年轻赛亚人的头颅，成为他众多战利品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你将为你的自不量力付出代价，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年轻人的赛亚人绝望地闭上了眼，他看着那柄长剑割断了自己的颈项，男人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心脏扯出了胸膛，吞进了口◎中。
“不！！！”
孙悟空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了向他胸口伸来的手，那手的主人尖◎叫了起来，
“我的天哪！松手！松手！”哈维斯特摇晃着它那绿色的小脑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他有些恼怒地看着少年，嘟嘟囔囔地抱怨了起来，“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收留什么晕倒的赛亚人了！”
“晕倒？我刚刚不是在……”悟空抓着自己的胸膛，胸口处依旧隐隐作痛。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被贝吉塔杀死，即便他遵照芬里厄的遗愿吞下了他们的心脏。
然而毫无疑问，他还活着，他的心脏好好地待在胸膛之中，有力地跳动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同他在达列斯手中消失时一样，他在死亡的瞬间移动到了另外的时空？又或者方才那段如此真◎实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一股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涌◎出，悟空微微睁大了双眼，那是斯库尔和芬里厄的味道。他抬起头望向了窗外冰封的世界，这一切不是噩梦。
“这里是哪儿？”
“这是我的家，赛亚人！”地精不悦地叉着腰，搬出一把小小的椅子坐下，“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快点带上你的东西离开吧，我现在就要收回我的地毯！”
悟空环视四周，正如地精所说，对于赛亚人的身高来说，他的小屋既矮又窄，除了壁炉的尺寸与人类相同之外，其他的家具都仿佛被施了微缩的魔法，杂乱地聚在一起。而自己此时正躺在几张小小长桌拼成的床◎上，他的身上盖着一条毛毡，上面还有不少血迹和泥渍——那应是地精口◎中的地毯。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悟空问，他需要尽快搞清楚目前的处境。
“我怎么发现你？是你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房里。哦！我的地毯！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当时我说了什么吗？”
“你是说了不少话，可我并不懂你所说的语言。”地精说着挑◎起了眉，“我以为你是来拿回那枚蛋的。”
悟空微微一愣，几日来变故的冲击让他几乎忘记了那枚龙蛋。他从哈维斯特的手中接过了寄存多时的蛋，此刻的他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这枚继承了他与贝吉塔血脉的龙蛋。
倘若一切如世人所言，龙之血脉所带来的只有灾◎难的话，自己现在就该毁了它。
悟空垂下了眼帘，他开始理解男人先前的种种行为。他感到一阵后悔，那些往日他所坚持的信念已然摇摇欲坠。他紧紧地握着那枚龙蛋，压低声音道：“哈维斯特，你知道贝吉塔……”
“嘘！别提那个名字！”哈维斯特立即打断了悟空的话，他显得非常恐惧，“看在布尔玛的面子上我才收留了你，我可不想你把那位可怕的恶◎魔引到白果园来，你知道他已经毁了多少地方吗！”
所以这不是梦，贝吉塔的确已经变成了那可怕的恶◎魔。哥◎哥，布尔玛，哈尼号的船员们，还有白狼和他的族人，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得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而就连悟空自己也失败了。
贝吉塔说得没错，没有人能阻止他，没有人。
除了贝吉塔自己。一丝奇异的念头闪过了悟空的脑海，年轻的赛亚人突然站了起来。
不管在他看着自己死在贝吉塔刀下与在哈维斯特的小屋中醒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幸存——亦或是死而复生一定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虽然此刻的他并不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声巨响打断了悟空的思绪，受到惊吓的地精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急忙躲在了椅子背后。
“那，那是什么声音！”
“抱歉，哈维斯特，他来了。”
年轻的赛亚人缓缓站了起来，他伸手推开了门，冰蓝色的恶◎魔正站在他的面前。
“真是奇妙，你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赛亚人。”贝吉塔狞笑着，他的手上还沾着鲜血，透◎明的长剑在他的腰间不断颤◎动着，“我明明已吞下了你的心脏却没得到你的力量，告诉我幸存者，你到底是什么人？”
“很可惜，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悟空向前迈出了一步，尽管他已经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武◎器。
“很好，我将得到另一枚心脏。”贝吉塔眯起了双眼，他像一头饥饿的野兽般露◎出了獠牙。“这一次我将得到你全部的力量。”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要它的话……”悟空抬起头，注视着那双流淌着鲜血的猩红眼眸，“来吧，贝吉塔！从我这里夺走它！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它的话！你必须亲手夺走它！”
而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VEG ETA！悟空攥紧了双拳，他已经准备好迎接男人的攻击。
“是吗？我杀死过你一次，我就能杀死你第二次。”贝吉塔微微眯起了双眼，“你不过是另一个幽◎灵，赛亚人，来自过去的幽◎灵。”

4
广袤的雪原上，悟空正在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前方是一片枝杈横生的林地，他犹豫了片刻，闪身进入其间。
这里本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从天而降的暴风雪让它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原有的生机。四周一片寂静，安静到悟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已经这样毫不停歇地奔跑了数英里，而贝吉塔就在悟空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足够远了。悟空停了下来，靠着一根枯木大口喘息着。他已经远离了人口密集的地界。年轻的赛亚人回头眺望来路，除了茫茫的白雪和死寂的枯枝败叶，他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也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
VEG ETA，那冰蓝色的恶◎魔，他本能轻而易举地追上自己，却选择了与他进行这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追逐。悟空警惕地环视四周，从地面上捡起了一根断裂的树枝。
或许对方还残存着一丝善◎念。悟空这样想着，然而他马上否决了自己天真的想法。即便是他所认识的男人也很少关心平民的生死，更何况是——VEG ETA，那个恶◎魔只是在藐视自己的力量。
“你在哪儿，幸存者？”
贝吉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空洞的声音听起来既远又近，让人分辨不清对方的方位。
悟空咬了咬牙起身继续向前，突然一道寒光划过他的侧脸，方才休憩的枯木瞬间爆裂开来。年轻的赛亚人见状俯身向前翻滚，利◎用另一棵枯木挡住了如箭雨般落下的碎片。
即便悟空早有被袭◎击的心理准备，仍有几块木片深深地扎人了他的身◎体。他伸手将扎入臂膀的几块碎片拔了出来，新鲜的血液逐渐染红了本就血◎迹◎斑◎斑的毛皮外套。
“我找到你了，幸存者。”贝吉塔抬起头，贪婪地嗅闻着空气中鲜美的气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在解决你之后我会回去毁了他们的家园。”
冰蓝色的恶◎魔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举起手中的预◎言之剑，狠狠地刺入了地面。
一瞬间无数的冰锥破土而出，从男人的脚下开始迅速向整片林地蔓延。寒冰彻底破◎坏了森林的根基，伴随着林木倒塌的轰响，短短数秒间这片林地被夷为平地，被那冰雪荆棘完全覆盖。
而藏匿其中的孙悟空也再也无处遁形，冰锥刺穿了他的右小◎腿和左臂，将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上。
贝吉塔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劈◎开悟空身边杂乱的碎冰与残枝，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你赢不了我，也救不了那些人类。”
悟空张了张嘴，疼痛让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知道……但是……”
“但是？”贝吉塔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哼，他低头嗅闻着年轻赛亚人身上令他发狂的气息，鲜红的双眸“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乖乖地接受你将被我吞噬的命运？你以为你能改变些什么吗？”
“但是……我……我相信……我能改变……”
“不，你不能。”贝吉塔的手再次放在了悟空的胸膛之上，“不管你尝试多少次，我都会吞下你的心脏。而你的牺牲——所有人的牺牲都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你会变成我的一部分，卡卡罗特。”
卡卡罗特——他记得我。
少年抬起了头，男人锋利的指尖已经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他并没有因为痛苦而大喊大叫，也没有因此而向男人求饶，他只是抬着头注视着男人的血红的眸子。
“你记得我，贝吉塔，你没有忘记……”少年抓紧了那只企图夺取自己心脏的手，颤◎抖着说，“你明明没有忘记，但是为什么你会变成……”
“没有为什么，卡卡罗特。”冰蓝色的恶◎魔冷冷地打断了少年的话，“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西陆的每一个生物都熟知的我！他们畏惧我，就像畏惧他们自己内心的罪恶！他们都叫我——VGE ETA!”
“不……那不是你的名字……”少年摇着头，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贝吉塔！……这才是你的名字……贝吉塔！贝吉塔！”
“闭嘴。”贝吉塔微微昂起了头，捂住了少年的嘴，“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不！贝吉塔！”
悟空呼喊着再次从另一个噩梦中醒来。一瞬间他以为贝吉塔还在自己的身边，下意识地朝前伸出了手。
血红的双眸仿佛就在眼前，那双眸子的主人捂着了自己不住呼唤的嘴，利爪平静地刺穿了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滴落在雪白的大地上，迅速凝固成了黯淡的污迹。
然而他所抓◎住的只有一片虚空。
悟空微微张大了嘴，他静默了片刻，收回了空悬在寒冷空气中的手。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膛，依旧能感受到皮肉被生生撕◎裂的痛苦。那痛苦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不禁蹲伏◎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梦？悟空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梦。
这一切都不是梦，他一次又一次地与贝吉塔对峙，一次又一次地死在了那男人的刀下。而此刻胸口残留的痛楚告诉他，他又一次失败了。
与此同时，悟空再一次活了下来——不，准确地说他再一次不明原因地复活了。
少年觉得他的意识像一只神秘莫测的渡鸦，每当他遇到濒临死亡的境地，它便会张◎开漆黑的翅膀飞离他此刻的躯壳，在遥远的彼岸寻找一具新的躯体重新栖息。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真正地死去。
悟空终于停止了呕吐，他擦了擦嘴角，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了神◎智。他抬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没有被损毁的林地，也没有掩埋在白雪中的人类村庄，更加没有那数次割下他的头颅夺取他的心脏的蓝色恶◎魔。目所能及只有一片荒芜的雪原，只有刺骨的寒冷与他为伴。
悟空长叹了一口气，微微眯起了双眼。他感知到了空气中那股一阵熟悉的气息，而那气息的主人似乎已经发现了他，正往他的方向前进。
贝吉塔在追逐他，从少年第一次死亡开始，便一刻不停地在追逐他。男人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因无法得到自己的力量而发狂。
少年沉默地爬了起来，他明白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然而他又能有多大的希望逃离贝吉塔的追捕呢？又或者他有多大的希望在下一次的对峙中唤回他所认识的那个贝吉塔呢？
前十六次的死亡幻觉已经给出了少年足够明确的答◎案，他无法唤回他所熟知的那个男人。
贝吉塔根本没有魔法的反噬失去记忆，也根本没有忘记他们的旅程，在百年之前他化身为冰霜之龙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仇◎恨与愤怒的化身，是死亡与厄运的化身——那恶◎魔才是男人本来的面目。
威尔的话没有错，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然而还有一件他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即便他不再执拗于唤回他所熟知的男人，阻止这个恶◎魔继续杀◎戮的办法也只有一个——杀了贝吉塔。
“可是如果杀了贝吉塔的话，我会因此痛苦一生的。” 少年自言自语着，贝吉塔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他抬起头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道，“我无法背负着这痛苦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所以，你选择了无休止的死亡？相信我，对你来说这痛苦不会比杀死那家伙少半分。”
悟空睁大了双眼，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下意识地转身向后退去，却被一只不知从何处伸出的手攥◎住了手腕。少年惊讶地望着身后无声无息的传◎送门，奋力甩开了那只手。
而那只手的主人只是轻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从紫色的光圈中缓步走出。
悟空看清了对方的脸，愈发厌恶地后退了一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卡卡罗特。” 达列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梅格拉的法杖在他手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很快你就会感谢我，及时出现在你的面前。”

悟空的眼前变得一片空白，在一阵不适的晕眩过后，他的双脚终于再次触◎碰到了地面。
周围的空气不再寒冷而干燥，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而潮◎湿的海风。他听到近在咫尺的海浪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狭窄的石梁上，而他的脚下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悟空睁大了双眼迅速向后退去，没走几步脊背便撞上了坚◎实的墙壁，侧身一看发现自己的身后是一座灯塔的高墙。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少年回头眺望，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一个巨大的海上风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灯塔的方向移动。躲避风暴海鸥绕着灯塔从他身边掠过，发出了一阵阵高◎亢的鸣叫。
只需几分钟，风暴便会席卷并彻底摧毁这座孤立无援的灯塔，以及独自伫立在灯塔墙外的石梁上更加孤立无援的少年。悟空攥紧了双拳，愤怒地叫喊着：“达列斯！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没有人回答少年，回应他的只有猛烈的海风与铺天盖地的雨点。
正当悟空为自己先前的轻信后悔不迭时，天地突然开始倾斜起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少年一个重心不稳向前跌去，从唯一的立足点摔了下来。
然而悟空并没有坠入被汹涌的波涛之中，反而踏上了一块装饰华丽的地毯。地毯的正对面是一副巨大的油画，猛烈的风暴正吞噬悬崖上的灯塔。少年惊魂未定地伏◎在柔◎软的毛呢上，残留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不断地滴在地毯上。
“感觉怎么样，卡卡罗特？再晚一些，你或许就能成为这幅画上的一点黑色墨迹。”
悟空抬起头，正好对上达列斯带着浅浅笑容的脸。皮肤黝◎黑的赛亚巫师正俯身看着全身湿◎透的自己，一脸玩味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少年再次感到一阵厌恶，挪动着身◎体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看来你感觉很糟。”达列斯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凑近了悟空不断后退的身◎体，“这也难怪，冰龙做梦都想得到你的心脏。”他说着将手伸向了少年的胸口，紫色的眸子闪着微妙的光芒，“让我猜猜，你已经回溯了多少次？十次？十五次？或者更多？”
“你在监◎视我们……”悟空抬手推开了达列斯想要触◎碰自己的手，“你到底想要什么，达列斯，在你做出那些可怕的事情之后，你到底要得到什么！”
达列斯的表情微微一变，收回试图查看少年心脏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狼狈的少年。
“你不需要知道，幸存者。”达列斯说，他使用了与贝吉塔一样的称呼，“这与你无关。”
“不管你想要什么，你已经失败了！你无法完成你的法阵，贝吉塔已经阻止了你！”
达列斯皱起了眉，很明显悟空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赛亚巫师再次俯下◎身，少年还未来得及后退便被一把拽住了衣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他所着的厚重法袍上传来。
“注意你的措辞，卡卡罗特。”达列斯似笑非笑地咧开了嘴，他的法杖正抵在悟空的胸口上，“我并没有失败，我甚至没有真正的开始。至于那个法阵，阻止我的人可不是贝吉塔。”赛亚巫师突然压低了声音，“是你。”
“我？”悟空睁大了双眼，他无法确定对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卡卡罗特，你从来不知道你在这场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你就像头刚出生的幼犬，只能指望着别人来引领你。可惜，巴达克根本没有机会教◎会你这些。”
“你没有资格说……”
悟空张大了嘴，他的下半句话仿佛被自己吞进了喉◎咙一般，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愤◎恨地望着一旁扬起手指的达列斯，发现自己连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在那家伙脸上都无法做到。
“嘘，卡卡罗特，现在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达列斯冷哼一声，伸手拍了拍悟空因愤怒扭曲的脸，“我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你从那野兽的爪下救到这里来，可不是来做什么家庭教育的。”
赛亚巫师说着又向少年走近了一步，轻声念着不知名的复杂咒语，一道紫色光芒从他的手腕升起，渐渐笼罩住了他整只右手。他望了无法动弹的少年一眼，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紫色的光芒从达列斯的指尖升起，如丝线般探◎入了悟空的胸膛。少年感觉自己的胸腔里仿佛有无数条细长的小蛇在蠕◎动，他们仿佛在品尝禁果般舔shì着他跳动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和他们都不一样，幸存者。”达列斯微微眯起了双眼，仿佛正在舔shì卡卡罗特心脏的是他自己，“嗯，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味。难怪他会如此执着，就连我也想得到它。”
放开我！悟空在心中呐喊着。放开我，你这个怪胎！
“我能听到你在想什么哦，卡卡罗特。” 达列斯舔◎了舔嘴唇，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悟空的胸膛上，“你放心，我可不是那贪婪的野兽，我不过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我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悟空愤怒地瞪大了双眼，他真想立刻折断对方抚◎摸自己胸膛的手。
“别这么生疏嘛，卡卡。”达列斯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的手已经探◎入了悟空的胸口，一颗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心脏正在缓慢地脱离少年的身◎体，“看在我们拥有共同血脉的份上，我不会伤害你。”
作为上古巫师梅格拉唯一的学徒，达列斯近乎完美地复制了黑袍女巫的法术，甚至已经超越了他曾经的导师。卡卡罗特的心脏在他手中剧烈跳动着，幽幽的紫光仿佛牢◎笼般笼罩着那枚心脏。
“你很愤怒。”达列斯微微抬着下巴，一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少年的心脏一边转过身去，“哦，你好像不是在愤怒，你在害怕——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利◎用你去伤害你亲爱的王子殿下？”
不！你不能这么做！悟空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无声地瞪着对方的背影。
达列斯回过头来，他看到少年扭曲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放心，我可没空用这么肤浅的手法去对付那野兽。再者，以现在的你根本伤不到他。”
赛亚巫师轻蔑地说，少年的心抽痛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悟空这样想着，放弃般地闭上了双眼。
“我说过，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感知到少年内心活动的达列斯垂下了眼帘，他注视着手中金色心脏，淡淡开口道，“卡卡罗特，你希望那家伙变回你所认识的……赛亚王子吗？”
我希望！……不，我不希望！少年皱起了眉，他能预感到达列斯所谓的交易可能会带来的危险。他不知道贝吉塔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被◎迫还是资源，他不敢轻易回答赛亚巫师的问题。
“卡卡罗特，你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你只要问问你的心，你希不希望他变回你所认识的那个赛亚王子？”
达列斯说着挥了挥手，解◎开了悟空身上所有的束缚。少年攥紧了拳头，依旧没有回答。
“你不用回答我，卡卡。这颗心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赛亚巫师微微牵动嘴角，“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唤回你想要的那个赛亚王子呢？”

5
“唤回……贝吉塔的办法？”
悟空睁大了双眼，满怀期待地望向了微笑着注视自己的赛亚巫师。他几乎忘记了对方曾一度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真的有唤回贝吉塔的办法！”
“是的，我有办法。”达列斯微微牵动嘴角，“但所有的力量都需要作出牺牲，所有的获取都需要付出代价，你准备好付出你的代价了吗，幸存者？”
悟空皱起了眉，他厌恶自己方才天真的模样。
“我需要付出什么？”少年问。
“卡卡罗特，我需要你的心脏。”
赛亚巫师微微牵动嘴角，他用指尖在少年的金色的心脏上轻轻一划，那枚心脏顿时分◎裂成了两半。
悟空不禁攥◎住了自己的胸口，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感觉到任何痛苦。分成两瓣心脏依旧平稳地跳动着，仿佛它们仍为一体。达列斯十分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杰作，抬头望向了不知所措的少年
“梅格拉的咒语无人能解，而咒语被破◎坏所带来的反噬也无人能破。我可没有这位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老巫婆的强大◎法◎力，更没有办法强行破◎解他的魔法。但有一件事却能够挽回这一切，并且大概只有你才可以做到。”
“我？”悟空抿紧了嘴唇。
“没错，只有你还有机会接近他，幸存者。”赛亚巫师咧嘴一笑，补充道，“因为你是他的继承者。”
悟空低下了头，达列斯的话再次刺痛了他的心。即便在这种时候，即便在唤回贝吉塔这件事上，他还是无法摆脱父亲的影响吗？这让少年更加痛苦。
“我不需要你完整的心脏，卡卡。”达列斯饶有兴趣得观察着悟空的反应，轻声叹道，“你只需把这颗闪闪发光的小东西的一半给我，我就会告诉你唤回贝吉塔的方法。”
“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少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对我有什么好处？哈哈，你问了一个不需要问的问题。”达列斯不禁大笑起来，“你也看到了，没有人能阻止这头野兽，你不能，我也不能。然而如果他变回了那个赛亚王子，不仅对我，对你，对诺格瑞姆乃至西大◎陆的所有生灵，都将是一件幸事。所有人都会从中受益，他们一定会感谢你的选择，卡卡罗特！”
悟空攥紧了双拳，他无法否认达列斯所说的一切，这让他感觉更加心痛。
“卡卡罗特，你知道你该选择什么。”达列斯终于停止了大笑，歪着头对少年继续说，“你可以继续你无谓的生死轮回，但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悟空不置可否，低垂着头许久没有回应。
赛亚巫师微微牵动嘴角，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淡紫色的光芒笼罩住了他们头顶上的虚空，一幕幕清晰无比的画面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那是被冰雪所覆盖的诺格瑞姆，繁华的城镇已经化为了残垣断壁，彼时喧闹的街道此刻已经尸横遍野。而那冰蓝色的恶◎魔仍在肆意破◎坏着目所能及的一切，他发了疯一般席卷了一座座与世无争的村镇，大声呼喊着一个名字——卡卡罗特！
贝吉塔在寻找自己的踪迹，他是饥饿地想要得到自己的力量。而他达到目的之前，那个恶◎魔不会停歇。
“够了！我已经看够了！”
悟空不禁◎闭上了双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选择。
“你做好决定了吗，幸存者？”
“达列斯，你能保证……”少年压低了声音，这让他听起来像是在乞求对方，赛亚巫师满意地眯起了双眼。然而那少年突然不再继续，他抬起头向前迈了一步。
“不！”悟空提高声音道，“你需要发誓，发誓你不会伤害他！”
“你说什么？我不会和……”
“不！”悟空大声打断了达列斯的话，“你必须发誓你不会伤害贝吉塔！否则你无法取走我的心脏！”
达列斯挑◎起了眉，他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自信与自己讨教还价。
“呵，你以为你还有什么选择吗？”
“达列斯，现在是我在和你谈我的条件。”悟空的声音依旧有些发◎抖，他紧紧地攥着胸口，竭力让自己显得足够冷静，“我已经死在贝吉塔手上十六次了，每一次他都无法得到我的心脏，我知道我能够保护它。”
赛亚巫师没有回答，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年的脸，沉默了片刻，再次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好，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他。”达列斯说着抬起了手，将少年的另一半心脏推向了对方，“卡卡罗特，你会拥有我的誓言。”
悟空抿紧了双◎唇，注视着那一半金色的心脏渐渐融入了他的胸膛，低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了吗？”
“这件事很简单，却也不简单。”赛亚巫师幽幽地开口道，“那家伙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并不只是因为他拿回了自己的心脏，更重要的他手中的那把预◎言之剑，它能够激发持有者的潜力，但代价是残◎暴与疯狂。”
“……我以为那只是为了应对烈焰之龙。”悟空别过头去，回音洞里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
“没错，那确实是一把屠龙之剑，但所有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贝吉塔所付出的代价。”
“所以我只需要夺走贝吉塔的预◎言之剑？”悟空追问道，他看起来并不相信达列斯的话，“可你又怎么能保证贝吉塔再次拿起预◎言之剑的时候不会变回他现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好问题。”达列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少年，“预◎言之剑只有在持有者愤怒的情绪达到一个临界时才能与持有者建立真正的主从关系，而引发那家伙的狂怒的，是你死在了我的手上。”
悟空顿时睁大了双眼，原来是自己的死造就了如今的贝吉塔，可他明明只是想帮助男人……
“所以，你需要守住那把预◎言之剑，切断他们之间的主从关系。”达列斯抬起头，俯视着一语不发的少年，“努力稳住他直到恢复原本的样子，我会通◎过我手中的心脏来帮助你。”
“帮助我？”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对，我会帮助你，用一种十分特殊的方式。”赛亚巫师说着微微眯起了双眼，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但是我必须甜心你，如果这一次你死了，你只会进入新一轮的回溯。而我手中心脏会化为一滩没有生命的血肉，你也将会永远失去你的一半心脏。”
赛亚巫师说着用法杖在房间的中◎央划出了一个圆圈，他已无意再做多余的说明。
“卡卡罗特，你总是能活下去，不是吗？”
活下去，卡卡罗特。这句熟悉而又陌生的话不断在悟空的脑海中回响，父亲、贝吉塔、哥◎哥、威尔，甚至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背叛者也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这让它听起来不再像一种希冀，一种嘱咐，而是一种——使命般的要求。
“我希望你这一次没有欺◎骗我，达列斯。”
悟空低声道，他身后赛亚巫师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少年沉默地穿越了传◎送门，待他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回到了被风雪所笼罩的诺格瑞姆，熟悉的寒冷与疼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达列斯不知何时更换了他身上被鲜血与雨水浸透的毛皮外套，取而代之的是他更为熟悉的麂皮斗篷。
那是他刚离开烛镇时所穿的外衣，少年皱起了眉，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自◎由过。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浓烈气息，压◎迫得悟空喘不过气来。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比先前更加狂◎暴，它像浓雾般环绕着少年，让他无法分辨对方的方位。
“我在这里。”悟空对着空气喃喃道，“我知道你能听到。”
“是的，我听得到你了，卡卡罗特。”
伴随着低沉的呼唤，贝吉塔的身影出现在了悟空的视线之中。冰蓝色的恶◎魔穿过飞扬的雪雾，手中拖着仍在不断生长的预◎言之剑。挂满冰霜的透◎明长剑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那猩红刺痛了少年的双眼。
“贝吉塔……”
悟空微微张大了嘴，静默地伫立在原地原地。他注视着男人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直到对方的手再次掐住了他的咽喉。少年皱了皱眉，他抬起双臂想要握住男人的肩膀，却被凭空出现的几道冰障缚住，紧紧地扣在身后的枯木上。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反◎抗我的机会，幸存者。”贝吉塔睁着他那双血红的眸子，“不管你还想如何逃跑与躲藏，你仍然逃不过我的追踪。”
“我并没有试图逃跑，”悟空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我也不会再躲藏了，贝吉塔。”
冰蓝色的恶◎魔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冷笑，再次将透◎明的长剑横在了他的颈项上。
“所以，你终于放弃了你愚蠢的愿望了吗？”
悟空抿紧了嘴唇，他注视着男人猩红的眸子，却想起了初遇时男人那双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的星眸。他多么希望再次被那双眸子注视，而不是这双滴血般的恶◎魔之眼。
“不！”悟空大声喊道，“不，我不会放弃的！”
少年猛地挣开了冰锥的束缚，一手挡住向他袭来的预◎言之剑，另一只手攥◎住了男人握剑的手——他在夺取掌握预◎言之剑的主动权。
“真是愚蠢的反◎抗。”
冰蓝色的恶◎魔冷冷一笑，松开手径直向剑身本身施力，正当他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斩断悟空的头颅时，透◎明的长剑突然碎裂了开来。
“什么！”贝吉塔惊呼道，而与他争夺预◎言之剑的年轻赛亚人也睁大了双眼。
在贝吉塔力量增强的瞬间变得晶莹剔透的剑刃在一瞬间化为了齑粉，露◎出了隐藏在冰刃深处的原始的剑身。而那剑身却仿佛融化了一般异常柔◎软，它逐渐地缩小成为了一柄细长的匕◎首。而那匕◎首上渐渐显露◎出一串金色的字符，那字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着。
VEGETA，那是男人拔◎出预◎言之剑时烙印在此的名字。那名字随着武◎器的变化开始扭曲变形，一个新的名字正在缓慢地取代它。
“不！不！它属于我！它属于我！”
冰蓝色的恶◎魔咆哮着企图夺回预◎言之剑，本处于劣势的年轻赛亚人则趁机脱离了对方的掌控，一个翻滚移动到了男人的身后。风雪开始缓缓减弱，而围绕在男人周◎身的蓝色幽光也变得黯淡起来。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贝吉塔睁着他那双血红的眸子，陷入混乱般嘶吼着。他试图再次向孙悟空发起攻击，却接近对方之前停下了脚步——如同曾笼罩他身◎体的蓝色幽光一般，耀眼的金光笼罩着对方的身◎体。而那年轻的赛亚人并不知道预◎言之剑所带来的变化，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沉默地与男人对视着。
“把预◎言之剑还给我，孱弱的幸存者！”
“不！”悟空摇了摇头，短匕上的字符愈发剧烈扭曲着，“是它，是这把剑改变了你！”
“哼，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改变我，不管那是所谓的预◎言还是诅咒。”贝吉塔冷笑道，示◎威般地露◎出了獠牙，“但是它才能助我打败奈法利安，只有它才能助我完成我的复仇，也只有我才能掌握它的力量！为了得到它的力量，我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现在，把它还给我！你没有资格拥有它！它是我的！！！”
“不，贝吉塔！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难道这就是你也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贝吉塔沉默了，他睁大了那双血红的眸子，昂起头向悟空摊开了手。
“把它还给我！卡卡罗特！”
悟空垂下了眼帘，他抬起头望着被风雪所笼罩的灰白天空，深吸了一口气。预◎言之剑化为的短匕终于停止了颤◎动，金色的字符不再继续扭曲变化，它们重新汇聚在了一起，凝固成了一个名字——一个贝吉塔也从未见过的名字。
“如果我真的无法阻止你，贝吉塔。”悟空收回了目光，举起了手中的短匕，“我宁愿是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卡卡罗特的身影再次消失了。贝吉塔轻蔑地冷哼了一声，空气中浓烈的气息表明那家伙就在附近。他举起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飞扬的冰雪逐渐凝结成了一柄透◎明长剑。
渐渐平息的风雪再次变得猛烈起来，它们像屏障一般围绕着贝吉塔的身◎体，在他的周围筑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坚冰屏障。男人闭上了双眼，他能感受到对方气息移动的轨迹。无论卡卡罗特从哪个角度向他接近，男人有足够的信心一击使其毙命。
除了奈法利安，没人能赢得了他，因为他是统领西大◎陆的帝◎国王子，他是冰霜之龙，他是VEG ETA！
“你赢不了我。”
贝吉塔冷笑道，转身对着某个方向投出了长剑。冰剑击碎了林立的屏障，穿过飞散的碎冰刺中了一个虚晃的身影。那影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吼，幻影般消失了。
贝吉塔不禁皱起了眉，他确定自己刺中了对方。然而那股气息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与自己的距离更近了。男人抬起右手，一把新的冰剑正在他手中缓缓凝结。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攥◎住了贝吉塔的手腕，企图夺走他手中的冰剑。“卡卡罗特！”贝吉塔怒吼道，反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向前一扯。后者几乎失去平衡，可当男人转身还击之时，对方再次消失了。
“别再躲躲藏藏了，年轻人。” 男人◎大声嘲笑着，挥手指向了诺格瑞姆的方向，“如果你再这么躲藏下去的话，我不必回到那个已经毫无用处的小镇，也同样可以将它夷为平地！”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出来吧！卡卡罗特，阻止我，杀死我！这里只有你和我，如果你做得到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
贝吉塔说着挥手撤去了围绕着自己的坚冰屏障。无数的坚冰应声而碎，激起了一层迷蒙的雾气。寒冷的冰雾逐渐笼罩住了被破◎坏的林地，一个金色的身影渐渐从雾气之中走了出来。
那是卡卡罗特，那又不是卡卡罗特。纯种赛亚人特有的黑色毛发已然全部褪成了极淡的金色，闪烁的金色光芒夹杂着电流，如同包裹贝吉塔的风雪一般包裹◎着他的身◎体。他的手里依旧握着那柄预◎言之剑化作的短匕，而如今那短匕同他的毛发一般变成了闪耀的金色。
“我没有在躲藏，贝吉塔。”
卡卡罗特抬起头，露◎出了藏在渐长刘海间的眼眸。那双眸子也不再是昔日纯黑，而是近乎透◎明的碧绿。
贝吉塔微微睁大了双眼，他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而就在男人愣神的一瞬间，那金发碧眸的赛亚人猛地冲向了他，一把掐住了他的颈项按倒在雪地上，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从男人的喉间涌了出来。
那是压倒性的力量。贝吉塔抬起头，这股力量让他从数日来沉浸在获得力量的迷醉中清◎醒，他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恐惧感。巨大的力量压◎迫着男人的身◎体，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抬头望着那双近乎透◎明的眸子，碧绿的眸子深处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以及对力量的渴望。
而那枚已经化为短匕的预◎言之剑，正在对方的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你做到了。”贝吉塔扬起了头，他注视着金发赛亚人举起了手中的匕◎首，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我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到这一切。”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金发赛亚人缓缓开头道，他的声音同男人一样冰冷。
“不，我没有任何遗言。来吧，杀了我。卡卡罗特，你已经做到了。”
冰蓝色的恶◎魔微微牵动嘴角，下一秒对方便能结束他的生命，结束他未尽的复仇之旅。他注视着对方的双眸，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然而死亡并没有降临在男人的身上，金色的匕◎首稳稳地停在了贝吉塔的胸前。金发的赛亚人睁大了双眼，泪水从他碧绿的眸子里滚落，滴在了贝吉塔的脸上。
“不……不！我做不到！”少年丢下了手中的短匕，金色的光芒潮水般地褪去，他再次恢复了黑发黑眸的模样，垂下头低吼道，“我做不到！我怎么能……我并不想杀死你，我从来就不想……”
令人窒◎息的威压顿时消失了，贝吉塔睁大了双眼，他从未想过被预◎言之剑所激发力量的卡卡罗特会停止攻击。年轻的赛亚人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肩膀，不断地低吼着。
“我说过我要让你看到我，要让你承认我，我还没有做到这一切之前，你不能像这样离开我！”寂静无声的雪原上，唯有少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快回来吧，与我相遇的那个贝吉塔。求求你了，回到我身边吧，贝吉塔……”
“你所谓的那个贝吉塔，是谁？”
贝吉塔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他记得，他记得他们旅途中的一切。他并没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是他自己已经选择了成VEG ETA。只有无上的力量才不会背弃自己，离开自己，才能达到他的目的，而不是一个只会悲天悯人、毫无用处的少年。
“你难道还没明白吗，卡卡罗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是男人自己选择的复仇之路，这是他自己选择成为的恶◎魔。
卡卡罗特停止了呼喊，晶莹的泪水从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中滚落。贝吉塔注视着哭泣的少年，那温热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这让他感到一丝反胃。他别过脸去，金色的匕◎首就在不远处。
“不！”少年抓◎住了男人的手，冰蓝色的恶◎魔轻轻一甩便挣开了少年，“不！贝吉塔！别这么做！别再回到孤身一人战斗的状态！你并不需要为那力量付出这样的代价！你不需要……”
悟空挡在了贝吉塔的面前，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把扼住了少年的喉◎咙。
“你的话对我毫无意义！”贝吉塔睁着猩红色的眸子，“后悔了吗？是你自己放弃了唯一击败我的机会。”
“我想要做的并不是击败你，更不是改变你，贝吉塔！”悟空涨红了脸，他紧紧地攥着男人的双手，艰难地诉说着，“贝吉塔，看着我！求求你看着我……”
男人垂下了眼帘，那张倔强不屈的脸与记忆中另一张已经模糊的脸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我发过誓，我发过誓我会守护你！贝吉塔，我是不会因为放弃而离开的！”
少年身上散发这一股分外熟悉的味道，男人的目光变得悠远了起来。他仿佛正透过少年的注视着另外一个人，那个已经不再存在于世的，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疤。
“贝吉塔，你不必付出这样的代价，你不必变成这样的人，你◎的◎人生应当不只有复仇！”
少年继续祈求着，他一厢情愿地觉得他能够打动这个冰蓝色的恶◎魔。
“请再相信我一次！并不是只有预◎言之剑才能帮助你完成复仇，你还有……我……”
望着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不自量力之人，男人愈发确定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虽然他始终不确定少年对自己的意义，即使是因对方死亡而暴怒的时刻，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难以自◎制的愤怒。
那绝对不是因为那个已经不存在于世的男人。
“我不需要！”
贝吉塔烦躁地大吼道，拾起了丢弃在地上的短匕。在男人的手触◎碰到匕◎首的瞬间，那枚金色的短匕开始疯狂地生长，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包裹◎着渐渐变得透◎明的剑身——预◎言之剑，那柄预◎言之剑变回了贝吉塔所持时的模样。
“你又能做些什么！我不需要你这样的***！”
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蓝色的寒光不断地攻向了手◎无◎寸◎铁的悟空。少年立即被打翻在地，嫣红的鲜血随着预◎言之剑的挥舞不断地喷◎涌而出。
“我不需要！我谁都不需要！！我只需要力量！！！”
毫无反◎抗能力的悟空不断地后退着，他只能无助地仍由贝吉塔伤害自己。但他一直相信男人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恶◎魔。就在刚才男人望向自己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成功了。
“贝吉塔，我说过我不会放弃！”少年摇着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只有死亡才能让我离开你，即便……”
即便这样的死亡意味着无尽的生死轮回，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他们可能还是无法得到彼此想要的东西。
“住嘴，你这个一无所知的***！”贝吉塔暴躁地按住了悟空的肩膀，透◎明的长剑对准了少年的胸膛，“这一次你还是会死去！无论你尝试多少次！你都会失败！你都会被我杀死！你到底有什么理由继续坚持你愚蠢的行为！！”
“不……贝吉塔，我不会放弃……”少年抬起头，他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鲜血，“只是如果这一次我还是失败了的话，我希望真的就此死去——因为只有这样我才甘心离开你，贝吉塔。”
“是吗？”男人微微牵动嘴角，“我不需要你的力量了，这一次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自己还是失败了。少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任由预◎言之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他希望这一次他能够真正地死去，为此他决定放弃了生的欲◎望。因为死亡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卑微的反◎抗——如果贝吉塔能够感受到的话。
可即便他自己也不相信，他的死亡能否唤◎醒男人身上仅存的情感。
长剑刺入悟空的心脏，剧烈的疼痛向少年袭来。他睁大了双眼看着面目狰狞的男人，凄凉地咧嘴一笑。
“贝吉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坚持…”少年呻◎吟着，“如果你一定要理由的话，那是因为我爱……”
我爱你，并且我想让自己爱上完整的你。
悟空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这句话了，血泊之中他几乎无法看清男人的脸。当他等待这长剑继续深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感觉到男人停止了动作。少年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男人那双血红的双眸似乎渐渐黯淡了下来。
悟空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仿佛无尽的黑◎暗之中见到了那一缕曙光。
不！我不能死！我能唤回他！我能唤回贝吉塔！
“贝吉塔，相信我！”垂死的少年挣扎着抓◎住了男人手中的预◎言之剑，用最后的希望努力祈求着，“相信我……”
嫣红的鲜血在悟空的麂皮斗篷上渐渐晕开，沉默的男人并没有继续将长剑刺入少年的胸膛。那蓝色的鳞片渐渐从他的脸上褪去，连同那扭曲的龙角，慢慢隐没在平整的肌肤之下，就连发色也逐渐恢复了熟知的黑色——昔日的帝◎国王子抽◎出了长剑。
悟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在疼痛彻底***自己的四肢之前，也不顾男人是否会接受，紧紧地搂住了眼前的人。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吻对方，但少年依旧记得男人往日对自己的拒绝，便转而轻轻用自己的鼻尖磨蹭着对方的脸颊。
“别乱动，年轻人！”贝吉塔将悟空按倒在地上，用手用◎力压住了少年胸口的伤口，“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别再说话了！”
“你回来了……贝吉塔……”
悟空用仅剩的力气笑着回答道，陷入了黑◎暗之中。

Chapter II:The Whisper In The Dark
1
悟空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迷蒙的绿色。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春日的树荫下，一个陌生的女人正怀抱着他，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Nordrassil，Elune adorei，Zin-Nordrassil。*
那歌谣如此动听，悟空不禁跟着哼唱了起来，然而他发出的只是咿咿呀呀的耳语与不成调的歌声。
“你怎么了，我的孩子？”
女人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脊背。她的手那样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和午后阳光的味道，悟空再次感到了一阵困意。
“……妈妈？”
悟空开口道，发出的却是孩童的声音。他伸出手去抓女人垂到胸前的绿色发◎丝，还未等他收拢稚◎嫩的手，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走了。
女人微微一愣，和煦的笑容仿佛一汪春水，在她美丽的脸上荡漾开来。
“哦我的孩子，你不能再睡了。”绿色长发的温柔女子轻拍着他的脊背，轻声呢喃道，“你该醒了，卡卡罗特。”
于是少年醒了过来，睁开双眼，跳跃的火光取代了满目的绿色植物。他眨了眨眼，似乎还未从温柔的梦乡中回过神来。而模糊的视线穿过不断跳跃的橙色火苗，他看到了火堆后紧◎握着预◎言之剑的男人。
少年蓦地睁大了双眼，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一阵刺骨的疼痛从胸口袭来，悟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捂着胸口单手支撑地面，望向了注视着篝火的贝吉塔。男人似乎才发现自己醒了过来，迅速起身按住了企图爬起的自己。
“躺下，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贝吉塔的话十分简短，他一手按住悟空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松开了预◎言之剑，扶着少年躺了下来。悟空感觉到背后干燥而舒适，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堆松◎软的稻草上。
“贝吉……”
悟空张了张嘴，很快疼痛又让他说不出话来。而男人则不悦地皱起了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再试图开口。然而少年执拗地再次起身，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不放。
“贝……贝吉塔！你……回来……”
“我叫你别乱动，卡卡罗特！”
贝吉塔再次把悟空按回了稻草堆上，而这一下显然没有控◎制好力道，缠绕在少年胸口的碎布再次渗出◎血来。正当男人想要斥责这不听话的伤员时，少年反而挣脱了他的束缚，猛地抱住了自己。
“你回来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悟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死死抓着贝吉塔的衣袖模模糊糊地呢喃着。男人只好不再反◎抗，任凭对方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
“你在做什么，年轻人？”
贝吉塔挑◎起了眉，那少年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
“太好了……你……”
疼痛再次让悟空皱起了眉，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男人说，却因为伤痛难以表达。贝吉塔叹了口气，难得一见地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脊背。
“放心，我很好。”贝吉塔压低声音道，他像一个长辈一样安抚着少年，“你需要躺下休息，卡卡。”
“贝吉塔，你……”
悟空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贝吉塔一把捏住了下颚。这一次男人的力道掌握得很好，悟空只能微微张着嘴，再也无力发出声音。
“给我适可而止，你还想再让伤口裂开吗？”
听到这话悟空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分外明亮。也不顾贝吉塔不解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咧开了嘴。
他成功了！他成功唤回贝吉塔了！
“不，卡卡罗特，你只是暂时缓解了他的愤怒。”
一个声音从悟空的心底响起，少年不禁睁大了双眼——那是达列斯的声音。
“别这么吃惊，我还拥有着你一半的心脏呢。”
悟空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一定都不想被那个赛亚巫师窥◎探心事。然而这也是他们之间交易的一部分，现在的达列斯能够完全掌握他与贝吉塔动向，甚至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恶心，这股入侵的感觉，真令人恶心。
“啊，我嗅到了你的敌意。”
达列斯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悟空抿紧了嘴唇，他真想立即把那个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
“别担心，我不会插手你们私人时间。”赛亚巫师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呼唤你，卡卡罗特。”
正如达列斯所言那股侵入感瞬间消失了，悟空再次重拾了完全的主动权。他蓦地抬起头看到贝吉塔正一脸狐疑地注视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
贝吉塔冷冷地注视着悟空的侧脸，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伸手掰过少年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年轻人？”
“没什么。”
悟空吃力地回答道，显然贝吉塔不相信他的回答。所幸的是男人并没有更多的追问，他只是将悟空再次安顿在松◎软的稻草上，便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在这之后，他们许久没有说话。所栖身的洞◎穴之外依旧飘着雪花，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然而这沉默让悟空坐立不安，他抬起头望着贝吉塔的方向。男人正低头注视着眼前的火焰，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时间四目相对。
“你几乎丢◎了性命，年轻人。”贝吉塔低声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不能死。”
“我知道……”
悟空垂下了眼帘，这句话让他胸口再次一紧。
虽然达列斯已经不再影响他的心绪，但少年始终记得，自己还有一半心脏在那个赛亚巫师的手中，这将成为他必须隐瞒的秘密。悟空有些悲哀地想道。这也将是他对贝吉塔隐藏的第一个秘密。
“躺下。”
贝吉塔再次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似乎重获心脏并没有让他多一丝人情味。他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斜靠着岩石的悟空，直到少年在他的目光下乖乖躺了下来。
哦，他还是那个冷傲的王子殿下。悟空这样想。
“我们会一直待到你的伤为止。”
贝吉塔再次开口道，他起身移动到了悟空的身边，一语不发地脱◎下了血◎迹◎斑◎斑的手套。在少年有些惊异的目光下，男人俯下◎身，将手贴在少年汗湿的侧脸上。
“你没有太多的时间恢复，卡卡罗特。”
男人说着又靠近了一些，抚平了少年翘◎起的鬓角。
悟空眨了眨眼，贝吉塔的手满是伤痕，贴在自己的脸上粗糙却十分温暖。他突然忆起方才的那个梦，还有梦里素未谋面的被自己唤作母亲的女人，这让少年感到一阵安心，困意也随着男人的体温袭来。
“贝吉塔。”
悟空慢慢垂下了眼帘，他感觉到男人又靠近了自己一些。那双星星般闪耀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一瞬间他以为贝吉塔想吻自己。
男人确实吻了他，在他满是冷汗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极轻的触感。
“好梦。”贝吉塔低声道。
这真不想男人会说的话啊。悟空这样想着，再次陷入了梦乡。
这一次悟空没有做梦，他既没有再听到那个悠远的声音，也没有梦见怀抱着自己的绿发女人。虽然他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希望能梦到贝吉塔，但男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悟空在做一个空白的梦。他感觉自己浮在一片洁白无瑕的虚无上，一些细细碎碎的金色砂砾从他身边掠过。
“时间。”少年说，“还有空间。我想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梦里的悟空这样自言自语道，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只是浮在这片虚无上，轻◎盈得仿佛一片羽毛。
少年觉得很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想回去。”悟空抬起头，对着虚无的空间说，“请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到他的身边去吧！”
可没有人回答他，少年仰起头，继续自言自语道。
“哦我忘记了，我可以去任何地方，任何……有贝吉塔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悟空便从梦中再次醒来。

篝火已经熄灭，贝吉塔也不在之前的位置上。
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洞内，悟空听到了冰雪融化后水滴争相落下的叮咚声。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胸口的碎布又换了一批。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悟空挠挠头，睡眼朦胧地爬了起来。他仰着头寻找着贝吉塔的气息，在确定对方就在附近后安心地叹了口气。
很久以来，少年都没有这样的安心感了，尽管他并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面对些什么。
但不管今后还要面对什么，至少自己还能留在贝吉塔身边。悟空这样想着伸了个懒腰，就在少年舒展身◎体的时候，贝吉塔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你终于醒了。”
男人淡淡道，他似乎想让自己听起来满不在乎，可他直接放下手中的木柴前来查看少年状况的动作让他的言行看起来很不一致。
“你睡得太久了，卡卡。”
“是吗？我睡了多久？”悟空揉◎着眼睛问，他觉得自己最多睡了一天一夜。
“你睡了一星期。”贝吉塔冷哼了一声，“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会考虑直接把你扔到河里。”
一个星期！悟空有些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对方身上的装束似乎有些变化，腰间的武◎器也变得锋利了不少。少年意识到，在他沉睡的那段时间贝吉塔已经回过了诺格瑞姆。
“我回去搜索了我的储藏间，只可惜它被人破◎坏了，只能找回很少一部分的装备。”贝吉塔的脸上没有太都表情，他将一件锁子甲丢给了悟空，“把它穿上，你需要好好保护自己。”
悟空愣愣地接过男人丢来的锁子甲，他有些惊讶贝吉塔居然毫不抗拒地告诉了自己他的行踪。这让他受宠若惊，不不不，这不仅仅是受宠若惊，这简直让他产生了男人开始平等对待他的错觉。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并且精力旺◎盛，年轻人。”贝吉塔有些不悦地瞥了一眼少年，拿剑指着脚下的木柴，“重新把篝火生起来，我需要足够大的火焰。”
男人说着再次走出了洞◎穴，悟空不仅反问：“那你现在去哪儿？”
“这与你无关。”贝吉塔冷冷道。
果然这只是一个错觉。悟空叹了口气，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现在他沉睡的短短一星期里自己他居然真的完全恢复了。
或许这就是赛亚人应有的体质。
少年没有多想，一想到又能与男人一起继续接下来的旅程，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迅速收拾起了柴火堆，以最快的速度生起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洞外阳光正盛，厚厚的积雪正在逐渐融化，冰封的土地正在逐渐的恢复往日的生机。
悟空将手放在篝火上，旺◎盛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化雪的寒冷。他感觉一阵暖意从脚底升起，一切都美好得像梦境一般。少年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弯腰蹲在火堆旁安静地等待着。
很快，悟空便听到了贝吉塔归来的脚步声。对方手里拿着一堆被冰雪冻结成团几乎分辨不清形状的杂物，见少年已经生起了火，便将它们堆叠在篝火旁，同样安静地等待着冰雪的融化。
两人依旧许久没有说话，即便贝吉塔已经取回了心脏，他依旧同悟空初识时一样不乐忠于交流与表达。男人只是简单地从冰冻的雪块中取出零碎的随身武◎器，挑拣出还能使用的几样，随手便递给了少年。
“拿着，带上它们。”
贝吉塔说完便再次低下头去，他的目光落在了挤◎压在这些武◎器下一些纠缠的布匹上。那些已然破损的碎布沾满了血渍和泥水，借着室外的阳光才能勉强分辨出布匹的颜色。
红与蓝，它们被严丝合缝地缝合在一起，象征着主人昔日的身份，亦或是对过去的追忆。
这数条破损的红蓝披风像小蛇般扭曲地纠结在一起，很显然已经无法再重新使用了。男人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将它们收拢在一起，扔进了火堆。
潮◎湿的布匹并没有对篝火产生太大的影响，一阵淡淡的烟雾过后，烈火迅速吞没了这些易燃物。
“贝吉塔……”
悟空开口道，他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男人，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蓝布匹。那是先前与威尔前往小木屋时，他擅自取走的一样东西。
“我觉得它看起来还能用。”
悟空将那件仅存的披风展开，上面有些许烧焦的孔洞但姑且十分完整。他将那披风递给了一旁的贝吉塔，男人静默了片刻，接过了少年手中的披风。
然而下一刻，那件披风便和之前破碎的披风一样被丢进了篝火之中。悟空诧异地看着作出这番举动的贝吉塔，而后者只是注视着篝火，橙色的火苗穿过了那些烧焦的孔洞，吞噬了最后一条披风。
“我不再需要它们了。”
贝吉塔微微昂起头，火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
“可这是……”
“我知道。”贝吉塔打断了悟空的话，“它早就该被烧掉——在那场葬礼上。”
悟空低下了头，他仿佛又回到了炙热火山口前。那时拉蒂兹还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一同注视着在被熔岩中渐渐吞噬的父亲——就像现在他和贝吉塔一同注视着这条披风一样，在烈焰中渐渐化为了灰烬。
男人的沉默让少年感到一阵难过，仿佛火焰所吞噬的不止是一件破旧的披风——而是来自父亲的最后一丝挂念。他突然意识到，他一睡不起的父亲，还有他被掩埋在黑城堡之下的兄长，真的已经离开了。
“龙蛋，我记得你说过，把他交给那个地精保管了？”贝吉塔突然开口道。
少年微微睁大了双眼，他。他注意到贝吉塔用的是“他”。
“是的，我想那蛋应该还在他手上吧。”悟空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他记不清当时在哈维斯特家醒来的时候，有没有把龙蛋带走，“我现在就把它取回来。”
贝吉塔挑◎起了眉。“你确定你已经可以自己长途跋涉了？”
“我确定！”悟空点点头，他不想在男人面前示弱。
“既然如此，拿好你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带回来。”贝吉塔将一把全新的弓箭塞在了悟空手里，“天黑之前你必须回到这里，今◎晚我们就会出发。”
“我们要去哪儿？”少年问。
“你只需要紧紧跟着我。”昔日的帝◎国王子握紧了手中的预◎言之剑，“永远别离开我的视线。”

2
依照与贝吉塔的约定，悟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白果园，从正在搬运木材重建小屋的哈维斯特手里拿回了暂时寄存的龙蛋。
一开始那绿色的小家伙一脸不情愿，非要悟空给他五个金币才告诉他龙蛋的下落。然而话还没说完，地精携带在身上的破旧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一个十分响亮的女声大声地斥责哈维斯特这一坐地起价的奸商行为，那小地精顿时变了表情，慌忙把藏在背囊里的龙蛋掏了出来。
“拿去拿去！”哈维斯特将龙蛋塞在悟空怀里，“我可不想惹我的缪斯生气。”
“缪斯？”
悟空并不能理解哈维斯特所说的缪斯是谁，尽管他觉得那个女声听得有些耳熟，但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他急忙折返回到先前他们所驻扎的洞◎穴，贝吉塔正站在洞◎口，一脸不悦地等着他。
“我没迟到！”悟空一边喘着气，一边伸手指向地平线最后一缕光芒，“太阳还没完全下山！”
“你原本可以更快一些。”贝吉塔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少年捧在怀里的龙蛋上，“他怎么样？”
男人用的依旧是他。
“他没事，完好无损。”
悟空轻轻拍了拍沾染在蛋壳上的尘土，将龙蛋捧到了贝吉塔的面前。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鼻翼扇动，似乎在感受这颗尚未孵化的龙蛋的气息。
“很好，你需要保护好他。”
贝吉塔后退了一步，他似乎不想触◎碰那颗龙蛋，转身将悟空的行囊丢◎了过来。少年忙不迭的接过，赶忙跟上男人径自离开的脚步。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际被余晖染得一片金黄。很快这片金黄便会被淡紫色的夜幕覆盖，杳无人烟的艾萨拉荒原将会变成充满未知数的巨大陷阱。
“我们为什么非得晚上出发？”
悟空问，他不理解为何贝吉塔要选择夜晚行进。在他们之前的旅途中，只要一旦天色变暗便会想方设法安营扎寨，极少在入夜之后继续前进。而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要知道这里可是西大◎陆的腹地！
“你来回的路上就没有发现什么吗？”贝吉塔低声道。
悟空抿紧了双◎唇，他以为男人察觉到了诺格瑞姆的异状，顿了顿回答：“没有什么特别啊，我一直在赶路并没有仔细观察……”
“我想诺格瑞姆的大街小巷，应该已经贴满了我的悬赏令。”男人冷哼了一声，“一支皇家飞艇队和一名王牌飞行员有去无回，即便莱丁之王达到了他的目的，他也不可能不追究自己明面上的损失。”
悟空微微睁大了双眼，这才想起自己回诺格瑞姆时的确看到了大量的悬赏令，只是他并没有仔细看那悬赏令上的人是谁。然而在西大◎陆又有谁能够击败贝吉塔，即便赏金再高也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
“总会有人铤而走险。”贝吉塔回过头来，他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思，幽幽回答道：“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夜间行进足以避开这些无意义的麻烦。况且——”
男人微微牵动嘴角，久违地露◎出了自信到自负的目光。
“就算是在夜晚前进，又有什么能伤害到你我？”
悟空一时语塞，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双血眸。可在他面前的确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唤回的赛亚王子，这是他亲自确认过的事实。
然而贝吉塔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吗？
少年并不确定，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喊住了在自己身前快速行走的男人。
“贝吉塔，我……”
“别担心卡卡罗特，你已经唤回他了，至少他现在不会变成VEG ETA。”
达列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悟空的脑海中响起，少年顿时皱起了眉。他一点都不欢迎这个时刻偷◎窥自己的赛亚巫师。
“你想说什么？”
贝吉塔狐疑地挑◎起了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仍然还向自己伸着手的少年。
“……没什么。”
悟空抿了抿嘴唇加快了步伐，达列斯的声音再次钻入了他的脑中。
“你想问他要带你去哪里吗？又或者你想问他所说的时间不足指的是什么？再或者，你只是想确认他有没有真的变回你所认识的贝吉塔？”
“我不想知道！”悟空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只要紧紧跟着他……”
“即使他会再次把你带入一个陷阱，就像对你的父亲和兄长一样。”
闭嘴！悟空在心里默默地咒骂着，抬手抓紧了自己的胸膛。他真想把自己的仅存的一半心脏掏出来，好彻底摆脱达列斯的低语声。
“问吧，卡卡罗特，他会告诉你的，他已经没有值得向其隐瞒真◎相的对象了。”
达列斯幽幽地轻叹道，悟空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表情。明明知道那不怀好意的魔法◎师在试图迷惑自己，却依旧被对方的话扰乱◎了心智。
这的确是悟空想从贝吉塔口◎中得到答◎案的问题，即便他已经习惯了男人总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一夜的路程没有任何波折，甚至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的出没。就连一开始悟空所能感受到的达列斯的窥视，也在他们正式踏上旅途后渐渐消失了。然而真正让少年后怕不已的是那些隐匿在黑◎暗之中目光，以及企图接近他们的种种气息——但他们都在男人的无声的威吓下，止步不前。
即便不是那个冰蓝色的恶◎魔，贝吉塔仍旧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天色渐明之时，他们抵达了两座山峦的交界之处。一条由雪山融水形成的河流顺着山峦蜿蜒而下，在山谷间形成了一片十分广阔的水域。傍水而建的港口小镇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亮光照亮了河畔。
看来这座港口小镇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然而贝吉塔并没有继续向前，他反而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停下修正，自己则交叉着双手站在河畔的青石上向远处眺望。
“再向前就是河谷镇的地界，只有穿过它才能抵达堪迪凯城（CANDYCAN）。”贝吉塔说着停顿了片刻，“不过河谷镇早就归服了莱丁，我们得想个办法安全的办……。”
“等等。”悟空放下了手中的行囊，忍不住打断了贝吉塔的话，“抱歉，我知道河谷镇是什么地方，但是堪迪凯？这是什么地名，糖果罐头？”
贝吉塔冷淡地瞥了一眼的悟空，无视了少年的惊讶继续说道：“那里的居民极少与外界接◎触，我并不认为他们能够认出我们的脸，只是我们身上的气息……”
准确的来说是贝吉塔身上的气息。不同于之前他们穿越东西大◎陆边境小镇时的情况，此刻的他们既没有乔装的衣物也没有任何可以假扮身份的道具，同时贝吉塔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尽管男人已经设法将自己身上的气息隐藏，但即便是普通的人类也可以感受到他所带来的压◎迫感。
这本是他们今夜的旅程一路毫无阻碍的保◎障，却也是他们无法隐匿自己的最大阻碍。
悟空望着贝吉塔独自思考的背影，同样苦恼地皱起了眉。他环视了一圈他们所停留的河畔，发现不远处的滩涂上倒着一架破旧的手推车。也没有和男人进行任何说明，少年径自走入了滩涂，他深一脚浅一脚接近了那破旧的手推车，惊喜地发现这看起来就要散架的手推车居然还能使用。
“我想到办法了！”悟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回头招呼站在岸上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贝吉塔，“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做一些准备，可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还有……”
少年用手丈量了一会儿手推车的空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回头望向了微微昂着头的男人，竭力忍住上扬的嘴角。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这个办法？”悟空一副要笑出来的模样，“但我确定这能掩盖我们的气息。”
贝吉塔挑◎起了眉，示意悟空说下去。在贝吉塔的应允下，少年十分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男人的表情立即变了，很显然他非常不喜欢少年的提议，几乎拧在一起的眉毛表明他对此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不行！”贝吉塔严词拒绝，。
“这只是一个提议，如果还有更好的计划的话。”
然而并没有更好的计划，悟空无辜地眨着他那双大眼睛。接着解释道：“你知道我的个子是藏不进……”
“够了，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快速通◎过河谷镇。”贝吉塔厌恶地退到了岸上，彻底远离了那片滩涂，“但前提是我不会帮助你准备你要的东西。”
“放心，我很快就能完成！”
悟空说着从滩涂中将手推车拖了出来，转身走向波光粼粼的小河，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一转眼，天际已经泛白，河谷镇敞开了通行的大门。
由于近日来不明原因的严寒让这座港口小镇一度与世隔绝，直到化冰之际才得以与外界重新联◎系。
大量被困在路途之中的船只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带来了本该数月之前送达的货物。而陆路的方向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商户，他们也像洄游的鳟鱼涌◎入河谷镇，希望借小镇粮食紧缺之际发一笔横◎财。
其中便包括一名身穿麂皮斗篷的鱼贩。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似乎还是刚成年的模样。推着一辆装满了新鲜鳟鱼的手推车，从麂皮斗篷下露◎出的一双手臂同其他跑船的水手一样强壮。虽然个子不高不矮，混迹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他强壮的体格与过分年轻的脸相比，反而成为了引人注目的一点。
守城的士兵注视着不断进入河谷镇的商贩们，目光落在了那年轻鱼贩的身上。其中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在闸口前拦住了他。
那少年显得有些惊慌，他抬起头望了望两位拿着长剑的守卫，脸上还沾着滩涂的淤泥。
“请问……有什么事吗？”
鱼贩的话说得磕磕巴巴，和守卫们曾拦下过的涉世不深的少年一样，对于官兵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
然而检◎查的士兵也不回答，其中一位腰间围着黄绸带的士兵围着少年的手推车转了一圈，随手捡了一条新鲜的鳟鱼上下翻◎弄起来。
“刚捕上来的。”
少年咧嘴一笑，又递上了一尾直接凑到了士兵的面前。那士兵被浓重的鱼腥味熏得眉头一皱，摆了摆手把两条鱼都丢◎了回去。
“还有谁和你一起？”
戴着头盔的守卫问道，上下打量着少年。
“就我一个。”年轻的鱼贩顿了顿，“不过老爹很快也会到这里，他派我把这些先送过来，订货的老◎爷已经等不及了。”
“哪一位？”
“哪一位……”少年的目光飘忽起来，似乎在努力回忆，“老爹只交代了我交货地点，没有告诉我那老◎爷的名字。就在城里最大的旅店门口，他说只要我站在那里，就会有人来取这车鳟鱼。”
戴头盔的士兵不禁笑了起来，随即摆出一副十分严厉的表情调侃道：“小子，你老爹不会连旅店的名字都没告诉你吧？”
少年皱着眉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戴头盔的士兵还想问些什么，被自己的同伴推了一把。
“行了行了，别难为他了。”腰缠黄绸的士兵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孩子，你推着这车鱼跟着人流往前走，很快就能看到你老爹所说的那旅店。”
年轻的鱼贩点了点头，正要推着车往前走，又被士兵拉了回来。
“等等，你在把这车鱼交给那位老◎爷之前，记得让他先说你父亲的名字和订货的数量，可别随便把车一丢就到处乱跑。”
“哦，知道了。”年轻的鱼贩点点头，推着车继续向前，临了他还回头对这两位士兵招了招手，“谢谢两位大人，下次我会记得和老爹问清楚的。”
腰缠黄绸的士兵点点头回了礼，他望着那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对身边的同伴叹道：“真是个冒失的孩子，我敢打赌就算我提醒了他，他的鱼还是会很快就会被人骗去。”
戴头盔的士兵听罢只是耸了耸肩，招呼伙伴回到城墙上继续巡视。
而那少年已经推着手推车进入了河谷镇的南大门，随着密集的人流在泥泞的街道上继续行走。
“真是惊险。”
悟空不禁长叹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当士兵了拦住他的时候，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
所幸的是那两位士兵把他当成了一个十分普通的人类少年，也没有刁◎难他的意思。悟空真不知道他该感谢自己这张年轻的脸，还是早就磨炼成型装傻充愣的能力。他低头看看这一车的鳟鱼，不知道藏在其中的贝吉塔会作何感想。
“你真该感谢你这张脸。”
还没等悟空发问，贝吉塔沉闷的声音从成堆的鳟鱼间传了过来。男人说完咳嗽了一声，显然他比守城士兵更加厌恶这浓重的鱼腥味。
少年的嘴角不禁向上扬了起来，说实话当他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根本就没料到贝吉塔会答应。毕竟这已经不是先前身着女装那么简单，他真怀疑当他们离开河谷镇的地界，男人是否会连续几天都不跟他说一句话。
街道上人流密集，悟空推着小车一路向前，来到先前他方才即兴编造的汇合地点前。
虽然少年并不知道河谷镇里的具体情况，但他根据多年旅行的经验，这座港口城市的中心一定有一间生意兴隆的旅店，而这样港口小镇的旅店往往会需要大量的鲜鱼。这里货源充足且价◎格低廉，旅店老板不会费心安排专人捕鱼。
假扮成鱼贩的悟空在旅店门口停了下来，四下望了望，发现并没有士兵模样的人。正想着找个地方将鳟鱼换成其他货物离开河谷镇，却被一个富商老◎爷模样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我的鱼终于来了！”那富商老◎爷穿着一身皮革与丝绒相结合的华贵衣裳，拿着账本抓◎住了少年的手臂，“你就是博尔特的儿子吧，来，我等你很久了。”
悟空不禁瞪大了双眼，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即兴发挥的故事真的存在。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悟空有些尴尬地后退了几步，这时手推车轻轻摇晃了一下，少年会意抓紧了把手想要迅速离开。然而旅店老板还带了另两个佣人，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手推车，往旅店的后门推去。
糟了！悟空赶忙上前想要拦住对方，却又被那富商老◎爷给拽了回来。
“抱歉，这位大人，我的鱼不是送给您的……”
“我知道。”富商老◎爷狡黠地一笑，捻了捻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但我能够出个更好的价钱，不考虑一下吗，我的孩子？”
“怎么会这么重。”
推车的两个佣人边走边抱怨着，介于身处闹市动，悟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藏着男人的鱼车被人推走。衣着华贵的富商老◎爷显然是这间旅店的老板，他不依不饶地拽着少年，显然是真心想得到这车新鲜的鳟鱼。
悟空顿时慌了神，他不敢想象一旦他们发现了贝吉塔，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大人，请您别为难我，我已经收了其他先生的货款了。”
“放心，我会给你更多的钱。”那富商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他挥手向悟空展示了自己的财产，颇有自信地继续说道，“孩子，我这什么都有，你甚至还可以选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悟空正想拒绝这莫名其妙的富商，突然发现了停在旅店一侧装满了稻谷的马车。
“那么这个……”
“那个不行！”旅店老板的脸色一变，“我看你还是拿钱吧。你，带他到后面去。”
那位老◎爷招呼了另一个佣人，那佣人明显不同于先前的两个瘦弱的家伙，高大而又强壮。见少年一动不动，那壮汉撩◎开了上衣的衣角，露◎出了腰间的短枪。
悟空皱起了眉，然而他又不能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进行反◎抗，只好在富商的手下的监◎督下往旅店的后门走去。
河谷镇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鱼腥味，而他们的脚下是稀烂的黑泥，同样散发这腐臭的味道。然而在这些浓重的味道之中，悟空依旧嗅出了一股血◎腥味。他警惕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壮汉，他必须随时做好反◎抗的准备。
当他们拐到旅店斜后方的小巷时，巷子的尽头倒着手推车和那一车鳟鱼，方才推车的两个佣人倒伏◎在巷口，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带着少年◎前进的壮汉明显表情一变，掏出腰间的短枪对准了走在前方的悟空。
“站住！小子！”壮汉呵斥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悟空握紧了双拳，并不担心这个拿枪指着自己的壮汉会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少年努力在空气中寻找着男人的气息，尽管潮◎湿的鱼腥味能够完美掩盖赛亚人的气味，他还是能够嗅闻到来自贝吉塔的特有的气息。
少年向前迈出了几步，作势要回过身来。
“我说了让你站在那别……”

粗◎暴的呵斥声戛然而止，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短匕已经刺入了持枪者的小◎腿。那人类一脸吃惊的张着嘴，大声惨叫起来。而先前他威胁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他的身前，而是站在他的身后，伸手拔◎出了那把匕◎首。
“抱歉。”
悟空垂下了眼帘，没有做多余的感慨，转身便奔向了先前所看到的那辆装满稻谷的马车。少年四下望了望，迅速跳上马车甩动了缰绳。受惊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在河谷镇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起来。
“对不起！各位！请让一让！”
少年充满歉意地大声呼喊着，马车将满街的行人迅速冲散，径直往出城的大门跑去。听到警告声的路人们纷纷左右避让，引人注目之下反而让道路畅通无阻起来。转眼间马车已经冲至了出镇的关卡处，已经接到命令的士兵们排成了一排，铁质的大门正在指挥声中缓缓落下
“帮帮忙啊，贝吉塔！”
悟空焦急地回头喊道，只见贝吉塔的脑袋缓缓从稻谷堆里钻了出来。他极不情愿地瞪了少年一眼，起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别，别杀他们！”悟空不抱期望地请求道。
“闭嘴，专心驾好你的马车。”
贝吉塔不屑地冷哼，抬手在身前一挥。一道寒光冲向了守城的士兵们，转眼间他们的双◎腿都被晶莹剔透的寒冰冻住，而不断下降的铁门瞬间被冰雪覆盖。
“冲过去。”男人低声命令道。
悟空咬了咬牙，奋力驱赶着本能地想停下来的马匹。棕黄的骏马发出一声嘶鸣，竟跟人一般闭上了眼，闷着头冲向了已经落下的铁门。然而在冰雪的迅速降温下坚◎实的铁块早已变得脆弱不堪，在马车的冲撞下不仅是铁门，半座城墙在他们通◎过后都坍塌了下来。紧跟其后的追兵躲闪不及，被砖石砸得人仰马翻。
听到身后的巨响，悟空正要回身查看他们所造成的破◎坏，被身后的贝吉塔一把推了回去。
“别停下，继续向前！”
在男人的催促下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完全驶出了整座河谷，少年才被允许放慢了速度。悟空松开拉紧的缰绳让气喘吁吁的马匹稍作休息，回头望向了斜靠在一大堆稻谷上的贝吉塔。男人正一脸不悦地瞪着自己，本准备询问对方情况的少年皱起了眉，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说实话，此刻的贝吉塔真的十分狼狈。不仅是盔甲上，男人的整头整脸都沾满了鱼鳞与稻草，身上更是散发着说不出的异味，完全失去了飞扬跋扈的形象。
“你看够了没？”
贝吉塔交叉着双手高声呵斥，悟空只好抿紧了嘴唇回过头去。
虽然避免了与人类军◎队的正面冲◎突，但却让这个骄傲的赛亚王子成了这副模样，连少年都感到了一丝愧疚。可总体来说他们既平安又快速地穿过了河谷镇，这是一件好事。
“贝吉塔，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悟空试探性地开口道，对方没有回答自己。
完了，贝吉塔怒了。少年紧张地拽住了缰绳，男人八成又要用他那种目中无人的冷暴◎力来惩罚自己的胡闹。他苦恼之后如何安抚这位王子殿下的情绪，却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悟空再次回过头去，贝吉塔已经站了起来。顺着男人目光的放心他们看到一片飞扬的尘土，在杳无人烟的山谷间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人。”贝吉塔冷冷一笑，“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他。”
悟空皱了皱眉，他不太确定贝吉塔所谓的解决是那种程度。很快他便看清了追击他们的人是谁——那不是莱丁驻扎的军◎队，也不是守城的普通士兵，却是之前那个强行买下他用于伪装的鳟鱼的旅店老板。
这富商老◎爷的心腹佣人被这两个入侵者打◎倒后已然没有追击的能力，没想到他居然自己亲自上阵一路追赶了过来。
“小偷！盗贼！”大腹便便的旅店老板一路叫嚣着，“给我站住！”
贝吉塔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他再次俯身躲藏在稻谷之中，轻声指挥少年。
“放慢速度，让他再近些。”
虽然不明白男人想要做些什么，少年还是听话地放慢了速度。富商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老◎爷居然大笑了起来，掏出了那把佣人所使用的短枪。
“给我马上停下，你们这些小偷！”
旅店老板的马匹已与马车并驾齐驱，他用那把火枪指着少年，想要用自己的手杖卡住滚动的车轮。
就在这时贝吉塔突然从稻草堆里站了起来，突然俯身向那老◎爷扑来。旅店老板不禁瞪大了双眼，很显然他认出了居高临下的贝吉塔，急忙勒住缰绳想后撤。却不想男人的速度更快，转眼便跳到了他的马上，将这富商一把从马背上推◎翻在地。
“天哪！我的腿！”
富商老◎爷凄惨地大叫着，他的右腿在落地的那一刻起扭曲成了V字，恐怕断骨已经戳破了他的大◎腿皮肤。而那让人闻风丧胆的赛亚王子正单手按着他的肩膀，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腰◎腹，这让旅店老板的惨叫◎声更加激烈。
“闭嘴，人类！”
贝吉塔皱了皱眉，掏出手中的短匕一把插在旅店老板耳畔的土地上，那老◎爷终于止住了尖◎叫。他惊恐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男人，回想起坊间传说中他的可怖之处，连着倒吸了几口冷气。
“别杀我！我，我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的！”
尽管认为自己活着回去的希望不大，富商老◎爷仍然抱着一线幻想，他看到那个偷走自己的马车的年轻鱼贩也走了过来，正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自己。
“贝吉塔，我们不必杀他。”
那驾车的少年说，男人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眼，不置可否。
旅店老板张大了嘴，他知道他接下来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他看到那赛亚王子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急忙举起手大喊。
“等等！等等！”急于求生的老◎爷挥舞着手，脸上满是冷汗，“我是一个生意人，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马车。哦不！不，我不想要回我的马车了，这些粮草和马，还有我的马都属于你们！”
贝吉塔依旧没有回答，他将长剑举了起来，对准了男人的咽喉。
“等等！我还有，我还有数不清的黄金！如果你们需要武◎器，我……”
“我们不需要。”贝吉塔冷冷道，“我也不相信。”
“那么你们需要什么，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去交换我的性命！”
富商老◎爷说着求救般地望向了悟空，少年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开口道：“贝吉塔，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跟他交换。”
男人的眼神一动，沉默了片刻竟也收回了手中的长剑。他回头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少年，微微牵动嘴角。
“既然你想要交换，那么我确实有些东西想和你交换。”
贝吉塔昂起头，目光落在装饰有皮革纹饰的丝绸外套◎上。
“你需要感谢你的裁缝，人类。”

3
收获新坐骑的贝吉塔显得十分高兴，尽管他身上仍沾满了鱼鳞与稻草，但从富商手中得来的战利品似乎让他忘却了先前的狼狈，驾着黑色的骏马继续前行。悟空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扒光了衣物倒吊在路边枯树上的人类，只好跨上那匹棕黄的赶车马儿跟上贝吉塔的脚步。
两人沉默地在山谷之间马不停蹄地向前，直到夜幕降临才走出了这座山谷。连夜的赶路并没有让两个强壮的赛亚人感到疲倦，但身下的马儿已经气喘吁吁，无法再继续前行了。
直到月亮升至头顶，径自走在前方的贝吉塔才停下了。他将疲倦的马匹牵到横跨山谷的小河旁，由着那牲◎畜自己在水畔休整。悟空见状也跟着下了马，他安静地站在男人身后，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你的那匹马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贝吉塔突然转过身来，望向了那匹闷头吃草的棕黄马。悟空定睛一看，发现那马儿的颈项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少年伸手拿起那小小的铁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CARROT”。
悟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他听到一旁的男人发出了一阵轻笑，不禁抬起了头。
一路走来，少年几乎没见过贝吉塔展现过除愤怒之外太过明显的情绪，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已经收回笑容的男人。对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迅速别过头去。
“贝吉塔，你……没在生我的气啊？”
悟空略带希望地开口道，毕竟除了刚刚关于棕马名牌的提问，这一路贝吉塔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
但贝吉塔没有回应悟空的话，只是瞥了他一眼，径自转身走下了乱石嶙峋的河岸，一闪身便消失了。
悟空迅速跟了上去，这才发现这条并不宽大的小河河畔，有着不少幽深的洞◎穴。然而男人走得太快，等他追来时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可眼前有数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少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进入哪一个。
悟空抬起头努力嗅闻，贝吉塔的气息居然如飘忽的幽◎灵般消失了。他苦恼地挠了挠头，索性踏入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深洞。
漆黑的洞◎穴伸手不见五指，湿冷的微风卷带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悟空四下张望着，除了隐隐约约的时隐时现的水流声，根本没有见到贝吉塔的影子。
可总觉得这个洞◎穴里藏着什么东西。
少年的鼻翼轻轻扇动着，他嗅到了一股硫磺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阵，触◎碰到了几块湿◎滑的岩石。借着洞顶石缝微弱的光线，少年发现有一股湍急的水流从这些岩石的缝隙中涌◎出，顺着光滑的石面倾泻而下，汇入了一汪不大不小的浅潭。
水流是热的！悟空俯下◎身用手在潭水中晃了晃，水温不高不低十分舒适，这里居然是一处温泉。
少年兴◎奋地笑了起来，这眼温泉对一路劳顿的旅人来说好比温暖的港湾。然而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脱衣下水，反倒是先呼唤◎起了男人。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答，悟空皱了皱眉，不甘心地跑出了洞◎穴。他看到不远处的某个深洞里闪动着阵阵火光，便一路小跑着去寻找兀自生火的贝吉塔。
“贝吉……”
还没将男人的名字完全说出口，悟空突然噎住了。他终于明白先前贝吉塔避开他的原因，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刚脱◎下上衣的男人微微转身，严厉地瞪了一眼贸然闯入的少年。
“什么事？”贝吉塔低声问，拿起了那件从富商身上夺取的丝质外套继续手中换衣的动作。
悟空再次不争气的脸红了，尽管男人背对着他，摇曳的火光只能让他看到对方布满伤痕的脊背，少年依旧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何处。
“我发现了……”悟空紧张地咳嗽了起来，“咳，我发现了一处温泉，我想你或许需要好好洗一洗。”
“是吗？”贝吉塔回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就在尽头的……”
还没等悟空说完，男人便抓起了剩下的几件衣物，径直往那温泉的方向走去。很快悟空便听到一声入水的轻响，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原来这几个深洞是相通的，方才贝吉塔一路走来应该比他更早发现了那眼温泉，悟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只是多此一举。借着篝火的光线，少年沿着对方所走的小径回到了先前的洞◎穴。男人在温泉旁竖◎起了一根火把，漆黑的山洞顿时一片光◎明。
悟空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踌躇着不敢继续向前。而贝吉塔则坐在那眼温泉中，旁若无人地清洗着沾染在身上的鱼鳞与稻草。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悟空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到底他们都是男人，就算一直以来他对贝吉塔有着别样的感觉，但也没必要像见到女人的胴◎体一样紧张。
不，他觉得自己比见到女人的胴◎体时还要紧张。
“你一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可没说我要独占这里。”
贝吉塔在示意自己也过来吗？躲在岩石后的悟空抿紧了嘴唇，他微微探出头望向了温泉的方向，发现男人正斜靠在岩石上注视着自己，下意识地又藏回了岩石之后。
“你在磨蹭什么？”贝吉塔挑了挑眉，提高声音道，“听好了，天一亮我们要继续赶路，我可不会给你留太多的时间。”
显然，男人可不像少年那样有什么忌讳，他不过只是想尽量节省休整的时间罢了。
悟空长叹一口气，实际上他也十分想在温暖的泉水里泡一泡，连日的奔波实在让人身心俱疲。可同他一起待在这眼温泉里的人是贝吉塔啊，他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应对这种情况
就在悟空犹豫不决的时候，男人的责备声再度响起。对方的声音里有了微微的怒意，他叹了口气，只好在岩石后迅速褪去了衣物，一鼓作气地钻进了温泉里。
随着悟空的加入，温热的泉水满溢了出来。贝吉塔依旧自顾自地清理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与污渍，仿佛少年根本不存在一般。
男人的无视反而缓解了悟空的尴尬，总算是适应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行动了。富含硫磺泉水浸◎润着正在愈合的伤口，少年低下头，开始认真清洗着身◎体上的疤痕：肩上已经愈合的箭伤，梦荫所留下遍布胸前的黑色纹路，以及左胸上扭曲的撕◎裂疤痕——这是悟空在这场旅程中留下的所有勋章。
贝吉塔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胸口上，漆黑的眸子深处火光闪动。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你去哪儿了？”
“什么？”
悟空不解，但他仍然不敢直视贝吉塔的方向，只把目光落在男人身旁不断涌◎出热水的泉眼上。
“我问你，达列斯掐住你的咽喉你本应该已经死了。”贝吉塔注视着少年的双眸，“可在这之后你却有出现了，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悟空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与贝吉塔提起他那段奇妙的穿越之旅。他见到了未来的自己和他们未来的孩子，可少年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该与男人谈起那诡异的经历，他沉吟了片刻，十分谨慎地回答。
“我，我记不清了。”
“哼，不记得了。”贝吉塔冷冷一笑，“那么在这之后你所有的死亡与消失都是如此吗，年轻人？”
悟空紧张地抿紧了嘴唇，难道贝吉塔察觉了自己与达列斯的接◎触？虽然他并没有做出背叛之事，可那交易如果被男人知道的话……
“都记不清了。”少年急忙回答，“每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可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其他地方。”
“是吗？”男人不悦地哼了一声。“没有瞒着我做其他的事情？”
悟空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自然一些，当下他只想彻底抹去与达列斯的那场秘密的交易。正考虑着再说些什么才能打消对方心头的疑虑，贝吉塔却跳过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继续问道。
“你就不怕死真的在我手上？”
悟空微微睁大了双眼，抬起头看到贝吉塔已然转过身正面蜷缩在角落的自己。那双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似乎想看穿自己的内心。少年不禁感到一阵欣喜，但与此同时也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我……”悟空张了张嘴，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必……”
“你这是在拿你的生命冒险。”男人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贝吉塔，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永远都不会回来。”
“回来？”贝吉塔像是在责怪悟空一般提高了音量，眉宇间居然流露◎出一丝怒意，“我本已被预◎言之剑所承认获得了它的力量，却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
“可你还是回来了，贝吉塔。”少年极其罕见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显得有些焦急。
“哼，你觉得我真的是自愿变回现在这种状态的吗？”
贝吉塔冷哼一声，将目光从悟空身上移开了。他转身抓起挂在一旁的衣物企图离开温泉，却被身后的少年一把拽住了手臂。
“既然你不愿意回◎复到如今的状态，那么告诉我，又是什么无聊的原因在强◎迫着你？”少年大声问道。
贝吉塔没有回答，他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那少年依旧不依不饶地拽着他。
“你可以不必依赖那把剑，贝吉塔，你还可以依赖……”
我。悟空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本。
少年沮丧地松开了手，他注视着对方远离了自己，悲伤地垂下了眼帘。可不知为何贝吉塔迟迟没有离开，当他再次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悟空不禁瞪大了双眼，贝吉塔的动作激起了不少水花，沾湿◎了他们彼此的脸。不深不浅的小池泛着圈圈涟漪，少年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突然向自己靠近的男人，直到对方已经来到自己面前时才蓦地反应过来。
“贝……”
悟空张了张嘴，看着贝吉塔伸出手捧起了自己的脸。男人离他很近，近到悟空能够看清挂在对方睫毛上的水珠，少年感觉自己已经平复的心跳再次变得剧烈起来，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悟空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度拒绝他的贝吉塔此刻要如此地接近。男人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知是在他的脸上寻找什么答◎案。
“卡卡罗特。”
贝吉塔缓缓开口道，却迟迟没有下文。
悟空眨了眨眼，他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明明灭灭的光芒。贝吉塔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脸颊上，在氤氲的水汽之中显得分外暧昧。可即便隔着这样近的距离，男人却只是注视着自己，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他是想对我说些什么？悟空睁大了双眼，安静地等待着。
可少年没有想到的是，他等来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他至今从未奢求过的东西。
一个吻。
贝吉塔单薄的嘴唇覆在自己的嘴唇上，轻得几乎没有真◎实的触感。
没有过多的停留，也没有温柔的缠◎绵，更没有蹩脚的解释。
一个无声的吻，试图让一个模糊的答◎案清晰起来。
在悟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贝吉塔放开了他，迅速拿起放在池边的衣物径自离开了。
少年愣愣地望着对方的背影，呆立了数秒才重获了呼吸的能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耳畔还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