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年冬日，白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如鹅毛似飞絮，一地洁白，宫墙十里深深，处处银装素裹，满目冰凉，几许西风飒飒来，寒冷如斯，深入骨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裹着厚厚的貂裘孤身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目眺苍茫无垠远方，自顾自低声吟唱着，不觉想起往昔种种，刹时间，清泪满面，心底凉透。
那也是这么一个冬日，离国皇宫内，帷帐重重，屋内黄铜炭盘里的木炭燃得正旺，时不时发出几声刺啦刺啦的声响，火星子不安分地跳动着。
“阿昶，如果有一天，这天下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会如何抉择？”我左手捏紧了右手，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他。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淡淡的回答，情绪里没有丝毫地波澜起伏，只是紧紧地捏住了我冰凉的双手，随意地拢入他温暖的衣袖之中。
看着他无比笃定的眼神，还想继续追问的我终是默然了，暗自咽下含在嘴里的话，只愿如他所说，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二、
我年少时，就有术士为我算过命，说我是天定凤命，得我者可得天下，后来，于机缘巧合之下，我成了离国的皇后，他的妻。
我猜到熵国会来进犯，却不知道竟然来的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人人都说，红颜祸水，我终究是成祸水，成为了他们出兵的借口。
熵国发兵为了我，兵临城下那日，熵国国君许诺只要他交出我，便即日退兵。
那时，我在后宫听到这个消息，想自古江山美人难两得，他如此睿智，大抵还是会选这锦绣江山吧，心底冰凉一片。
他只冷笑说了一句，“哼，国可破，妻不让。”他杀了熵国派来的使臣，只留了一个回去复命。
他把我锁在宫中，独自带着将士打了三个月的仗，我独自被于锁于宫中，不知战况如何，但也能猜到白骨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
而这一切，因我而起。
三、
熵国退兵的那一天，我终于逃出宫去城墙上看他，烽烟犹存，城下尽是断戟残甲，破碎的尸体，他站在那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惨白。
我走过去抱住他，他却是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我的衣服，低头一看那是他身体上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灼伤了我的眼。
“我说过，这天下和你我都要。”他淡然地看着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存，嘴角染上了殷红的鲜血，不断地淙淙流出，他的手越来越凉。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哽咽地回答，紧紧抱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自从熵国发兵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过很多种结局，却从未想过，他会为我舍弃了他自己的性命。
什么自古帝王无情，这从来不过是那些冷血之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他看着我手轻轻地摸过我的脸颊，声音有些嘶哑无力，“给我唱支歌吧，离宫这么久，我好久都没有听见你的歌声了……”
原来他和他们不一样，只可惜我现在才知道，一双手冷的彻骨，可如今却在无人把我的手轻轻的拢进衣袖。
我艰难地吟唱着这首歌，悲戚低沉，词不成句，泪如雨下，“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国未破，山河依旧，佳人仍在，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