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之轻重==================
人物:赵哀帝。赵演 皇后。江氏
地点:皇宫
剧情:车轮碾压系列①:且去泉下,侯朕百年
时间:大赵宣宁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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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江氏
远山侵鬓,金明色衰,凝眸远望,浓云叆叇愁不展。过翼断鸿惊晚秋,一径落入云光去。走笔书狂,素宣尽染。
“今不求其英迈不群,但求其略亲贤人,察纳雅言,以扶纲纪。法酷而无常,昨日尚为百官之首,今日已成镬中菹醢,皆以其喜怒之故。兄长亦宜自谋,拥兵正道,顺天应民,窃以为未尝不可。望平安。”
眼底寒霜映出炽热烛火,艳烈丹蔻托起信笺交付人掌心。
“我与你叮嘱的,切记。”
一应收去四宝,方慵然回倚绣塌,指尖蘸少许胭脂轻抹眉梢,窥镜自视。栏槛外舞歇歌沉,云齐銮殿,脂水腻了花腥,隐有长星坠于青天,动地惊雷。
“去请陛下。”
哀帝。赵演
暮雨霏微,衣风叆叇,栋桴高骧,闵耀堂旁。红深樽酒,荔颊满香,麝脐歌袂,醉舞景彰。
一侧司鄞以亭录言于皇后阴私“扶纲纪,喜怒故,宜自谋,当拥兵,顺天应民。”思忖溯史,版图了然于胸。
“予少友,心和厚,多戆。本贵加殊礼,委以经略。然控兵马专制黔南十数年矣,常有飞扬跋扈志,顾朕能养,可愿驾御邪?”
少顷,宫婢入,自言皇后恭请陛下移驾。
冁然,眧:“天祚未央,溟波无堤,不为所存,不为所亡。皇后自来见朕。”
皇后。江氏
虹雨滋苔,彩箫凄切。扶辇辞楼,极目处天青匀墨色,画殿入徂辉。宫婢相引,风满广袖。
既非工于机巧,何故相隐不发?只恐鱼沉沙底,雁断云渚。
“清泠成于耳,烟霭遇于目,空明浸于神。观万象生灭,窥天地变化,览古阅今,不登此则莫知天下绝景。”
覆掌移门,垂眸敛目,仪容未殊,捧袂长拜。
“妾略备薄酒,此刻天寒,却是凉了。”
哀帝。赵演
异日魏王效符纳地,使其邦相约盟,请为籓臣,已而倍盟,与韩合从畔赵,故令予举兵击之。
待大定,黔南地远,无置王,尽许江予。
方今火德,衣旌节旗皆上红。数七为纪,符、冠寸七,朝贺皆自丁未之数。事皆决于演,刻削毋仁恩和义,久不赦。
待入,携登临,据高而坐。“选躬之初,皇后万事能尽其节。动有箴规,必脱簪珥,居高不骄,处贵不逸”,揽人入怀,轻抚其肩,温声相嘱,“携梓潼观此盛景,实出乎本心。”乃召其媵侍。
俄而,呈冷酒置于人面,观梓潼容色,不待蘸唇,复执而掷庭;“山珍侍左,琳琅呈右,仪仗在行,数年不乱,朕心大安。有媵侍类卿,此天眷赵祚,亦帝后之幸也。朕思及先君孤苦,须若可往”,乃令殿军杖毙于庭。
皇后。江氏
昔,兄予纵长策而驱宇内,骋八荒而制六合,四海遂平。更兼勤振旅,数军实,使明教不敢冒动;理疆土,方其亩,使百禄遒于苍生。虽至此,仍不堪天怒,一朝尽隳。
其酒澄冽,其寒砭骨。流霞铺地,空花自空。据高台,黛眉低压,习风拂鬓。
“春蒐夏苗,皆以承天体而爱物之故。物且如此,何况此婢?媵乃无心,小惩可作大戒,以彰陛下爱民之仁,扬天恩而亲鬼神。”
清光盈睫,眉目温存,画帘风卷,花气醉人,轻寒入暖。翠绡重叠,罗带缱绻,慵然倚人怀中,一应是软语轻喃。
“云去花来人自醉。陛下又何必与区区一杯酒过不去呢?”
哀帝。赵演
晓星寥落,晨光泱漭,一局手谈,且为天下秤。
“古有王质见童子棋而歌,不觉入耳。待归,斧柯烂尽,不复时人。烂柯多为棋、琴,人事亦然。”
明烛未央,左右下二三人,坐隐敛手,封合纹枰。
“日月之迈,在其无极;天子登临,在于一平。商贾士族,步步皆涉利,黔南如是,”蜷指缓覆人下颚,攸而上抬,“山河万里,雕梁孚镶,四海永慕,代代相传,何至一外姓奴?”
力压人肩以视殿下酒污,“王天下者,称寡道孤,何谓天恩?”
皇后。江氏
凤裳陈地,浊酒遗香。不卑不亢,声落铮然。
“我祖投于先君,有不侵不叛,不弃不贰之誓。遂奉不腆之田,宁帅师以修疆,蠲其忠而护黎民也。今上慁民,天祚将殃,亦不违誓。”
天河溶溶,泻于云峰。星汉浩漫,寒鸦嘹唳。银签惊心,绛蜡重燃。潘鬓结霜,秋波栗冽。
“神灵无亲,惟德是依。德衰命改,鼎随之迁。故鼎之轻重,从未可知。”
峨眉高扬,倨色华彰。
“翦弃于天下,虽主,能不离于罪乎?”
哀帝。赵演
受命之主,务在垂统,和以阴阳。继体之君,承宣考德,褒功晏平。制士权,结士信,使士赏,民知礼,则生其恭。天成岁,人成治,刑与德也。
视人颜色,声愈暖:“鸩许后,戮大兄,杀太傅,诛韩贺,毙孔生以一言,可当梓潼谲诡不常,其虐已甚之言?示王德天下,何以自难?徒自扰耳。”
忽而反扣人颈,摔至座下:“梓潼以庶民葬仪问朕,朕不知。然本朝历律,中宫薨,天子以日易月,服齐缞杖期。京畿文武即日斋宿,翌日素服入宫,停嫁娶二十七日。中宫葬帝陵,神主太庙。”
哂然:“且为中宫,可知中宫葬帝陵,废后祗入西陵矣?”
复以庭仗顾美妾立左右者;“亡秦走鹿,伪楚狐衷,中宫无状,嫉贤妒能,既无妇德,心存谋逆,可堪配印邪?若当取之。”
皇后。江氏
“与昏暴寝,辱我江氏明德。虽为女流,气节不惩。宁葬西陵,不入帝冢。”
振袖起,睨于庭下众女。怛怛惶惶,众色殊异。正凤冠,理严妆。拂衣下高台,一一抚其杖。
“柔荑当织,何以付天下。水袖当舞,何以担刑杀。今彗星袭月,苍鹰击殿,天下缟素,巢将倾,卵安存。尔等何以不谕?”
悱然夺杖掷于地。冬深地冻,檐牙挂冰。反顾帝于台上,龙袍森然,绣幡逶迤。忽敛眉低笑,又朗声捧袂而祝。
“愿太白食昴,天下相兵。妾定素衣赤足,祭君哀魂。”
哀帝。赵演
左墄右平,青琐丹墀,绣桷文珰,缀以紫榛。眭然视庭,似有研风昉羼和之,顾其人,“铜山崩,洛钟应。中宫既薨,何以了局?”
嗢噱不禁,冠缨索乱,“安军未报,平和之。如何深可,为事也?演顿首。《安军帖》,朕前亲书也,不日已赋予矣。”
复令滕执刑名责杖,且以司鄞研墨,“期年不复得相,即为甚省如常,何然煌绮?岂不顾?”演不惜毛羽,譬如唐人不吝珠玉。贯日常书金错刀,双钩填廓,极难藏拙。撇如刀利,捺如铁折,多骨微肉,全赖笔力。收笔回峰,筹措丽水,勾挑处锋芒毕露,恰似玉山将崩,有如鸾凤引颈。未了半句转以正楷,“待军,可归。”
于是睎黔南而睋北阜,眲人息将无,解颐掷笔,“且去泉下,侯朕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