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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皇冠】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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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一篇文,挺悲的,我看了都难受


1楼2017-08-01 21:00回复
    江间寒风下弦月,一曲琵琶声未歇。瑟瑟碑林坊间立,泉下红颜泪难绝。


    2楼2017-08-01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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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老爷说,二少爷的仕途,全靠您了。”丫鬟将汤药放到文婉面前,语气生硬,表情冷淡,“夫人快喝下它吧。”
      文婉停了手中的琵琶,细看,她的纤纤五指已被勒出道道血痕。她抿着嘴,渐渐红了眼眶,却倔强的不肯掉泪。
      桌上放着兄长派人送来的信,信上说:“已嫁之人,以夫为纲。”
      以夫为纲。夫亡,便以夫家为纲。
      文婉十六岁嫁入张家,十八岁的时候没了夫君,成了寡妇。张家是扶不起的阿斗,这几年她丰厚的嫁妆都被张家一大家子耗尽,也没见张家冷落的门庭有什么起色。
      文婉是当朝丞相的幺女。文丞相风光一生,唯有这个小女儿是他的污点。儿子在朝做官至二品,大女儿在宫中生了两个皇子。本来想把幺女也送入宫中,谁知道一向温婉少言的幺女要跟情郎私奔。
      那个男人是个教书先生,风流倜傥,器宇不凡,但就是没有官职,也不愿入朝为官。文丞相不可能将女儿送到这样的人的手里,连夜派人将二人捉回来。文婉被关了禁闭,那个教书先生被打断了腿赶出了京城。
      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以前向文婉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而此事过后便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求亲的人寥寥无几。文丞相权势滔天又怎样?文家幺女私会男子、无贞无德的名声早就传开,但凡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要这样的媳妇。
      文婉生性怯弱,做出最大胆的事也就是和情郎私奔。如今更是胆小,天天连屋子都不出,只是在房间里一个劲地抹泪。情郎用血给她写的诀别书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文府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囚牢,紧紧地拴住她这只金丝雀。金丝雀向往蓝天,想飞出去过一次,没有成功,栓鸟的锁链却换得更粗了,挣脱不断,反而将自己勒出了一身血。
      不久,她就被被送入了张家。那样的隐秘和匆匆。她像是不见光的垃圾一样,被文府匆匆忙忙的丢进了另一个牢笼。
      换了个笼子的金丝雀,依然得不到自由,见不得光。
      做了寡妇之后,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一个人。时常是一杯清茶,一把琵琶就过了一天。院子里荒草丛生,没有人来,她也不出去,索然无味但也平平静静清清淡淡。
      前不久,李家有一个新守寡的女子随丈夫去了,听说是殉情。皇帝知道后,特地在贞节坊为李家媳妇做了一块贞节碑,以彰嘉奖。因为这个事,本和张家二少张远同级的李及燿连升两级。
      张家老爷因此红了眼,想到了被自己遗弃在角落里的儿媳。
      张家老爷打起了算盘,甚至说服了文相用文婉的命换一座碑,也换来张家和文家的官图亨达。
      姐姐也写信来说,一死换来自己和家族的名利双收,也是值得。她说,女人嘛,一辈子也就是这样。
      她知道姐姐在深宫里的难处,那个永远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吃人的地方,谁都不好过。姐姐急须一件事来换回皇上对她的宠爱。
      可是她不想死,名利双收又样?人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这一辈子还没有体会到闲云野鹤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还没有找到自己梦想中的一世一世一双人,还没有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次。
      她理解所有人的难处,但是她不能原谅所有人。每个人都在问她,用你的死就能换来荣耀,你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别人家的媳妇都深明大义,以死明志,她这样一个无德克夫的寡妇又凭什么说不?
      他们说,张家和文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
      可是仍然不服气。她的生决定不了,她的死难道还要落在他们手里吗?就算她了又能怎么样呢?就像张远那样的烂泥,官升了两又能守着他的乌纱帽多久?她已经退避三舍到了这个地步,为何他们还有步步紧逼?
      男儿重义气,何须钱刀为!她羡慕极了古时的卓文君,那样勇敢的追随幸福。爱的浓烈,走的彻底,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不像她。做一个卓文君那样的人,没有那样的勇气;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大家闺秀,却又不甘心被三纲五常囚一辈子。所以日日痛苦。空有一颗向往自由的洒脱的心,却没有向前走一步的勇气。
      所以她在后院深庭中暗自凄凉,只能日日幻想着她与她的情郎携手天涯、鹿车共挽。
      若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会不会拥有一双可爱儿女,共看花开花落,岁月无双?
      她是不是会被岁月温柔相待,即使是粗茶淡饭,也要比现在幸福得多?
      一个人的这些日子,她常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大雁一路南飞,身后是颓败的侯府宅院。
      她一路向南,天高地广。
      她梦着梦着就醒了,常常是满脸泪水。夜未央。


      3楼2017-08-01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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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寡妇,四年了。四年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白日做梦,习惯了日日给自己编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的故事。
        可今日的汤药终于将自己残存的那点幻想击破。
        那哪是什么汤药,那是鸩酒、是砒霜、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毒药!是她那在宫里亲爱的姐姐送给她的最后礼物!
        哪里有什么幸福,哪里有什么美满!她最后的存在价值,不过是成为一块铺路石!
        今生纷杂非所愿,共挽鹿车终成空!
        多不甘!多不愿!做的那些白日梦,比黄粱枕上梦的那场浮生还要不如,醒来时还要痛苦!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为何这么难?想要比翼同飞,连理枝结,为什么总不能如所愿?!
        文婉愤愤的拨了几下琵琶,指间的血顺着琴弦流下来,像几行触目惊心的泪。。
        丫鬟吓得一抖,神情由平淡换为哀求:“夫人,您今天不喝下它,奴婢就活不成。夫人,您可怜可怜奴婢吧!”
        “可怜你?”文婉凄然冷笑,“那谁来可怜可怜我?”
        她款款站起,用力将琵琶砸向那碗汤药,砰的一声,那碗与琵琶应声而碎。
        “活着拿着我的嫁妆肆意挥霍,最终还要我的血去铺路,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文婉今日就是死,也不要死在他们手上!”
        她冷笑着抓起了日日不离身畔的佩刀——那是她私奔那日情郎给她的礼物,直直的向外冲。
        丫鬟在身后惊慌大叫:“来人呀!夫人逃了!”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有人上来挡她,她就用刀刺。不知挥了多少次的刀,也不知减了多少血,终于跌跌撞撞的到了贞节坊。
        跟随而来的人举着火把,将漆黑的夜照的通透。
        那一排排的碑坊立在夜中静静地立着,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
        夜色甚浓,寒风渐起,一轮下弦月凄凄惨惨的挂在天上,像退了色的胭脂,黯淡无光。每个碑下都是曾经温暖过明媚过的女子,如今都变成了一座座孤零冰冷的石碑。整片碑坊仿佛就是一片墓地,在凄惨月光下,唱着沉痛而又悲哀的挽歌。
        “张文氏!”
        “文婉!婉儿!别闹了,回来吧!”
        “成何体统!把她给我抓回来!”
        文婉戚戚一笑,环顾围上来的人,父母兄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是了,他们今天应该就在张家等着自己的死讯吧。
        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责怪,鄙视,不认同。原来她活了二十多年,连一个盼着她活着的人都没有。
        活了二十年,今天才活明白。
        文婉反手将刀刃对着自己,三千青丝飞扬,裙摆随风烈烈,惨白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格外诡谲:“我这一生,算起来,都是错。投错了父母,爱错了人,嫁错了夫家,认错了现实!直到将死我才幡然醒悟!一步错,步步错!原来不过为一点痴心妄想而苟活,至今才见到了什么叫父母至亲!文婉今日当着泉下三千姐妹的魂魄诅咒你们日日不得安生,事事不如所想!最后门庭落败、不得好死!”
        “胡闹!”文相气的声音都在发抖“来人!把夫人接回府!”
        “文婉生时人与你们摆布,任由自由被扼杀,死时便再不要做你们的鬼!”文婉尖叫一声,平日里温柔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一阵阴风拂过,众人都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文婉仰起头,将眼泪逼回心里,手腕决绝的一翻一落,颈上鲜血刺破了长夜,耳畔似乎传来夫人的尖叫,脚步声瞬间变得杂乱。
        她的世界重归安静。
        天际边露出了曙光。
        黎明了。
        这下,大雁终于能南飞了,无牵无挂。
        一抹红颜在世间辗转飘零了二十多年,受尽苦楚,受尽心伤。
        一杯愁绪,一生萧索,错、错、错。
        贞节坊又一次被沐浴在了阳光下,远方有沉闷而悠长的钟声,一下一下,天空辽远而空旷。
        而那抹倩影,终究以血祭的方式,归还大地。


        4楼2017-08-01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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