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已无话可说。
他已去了翠云山,威逼利诱牛魔王去把沉香和百花仙子们抓回来,杀死刘彦昌和四公主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杨戬并不认为三妹在说谎。
若是三妹泄露,则知情之人必有刘彦昌。那在他追杀沉香的时候,刘彦昌为救儿子性命,岂会不早拿来威胁他而只是从苦苦哀求到破口大骂。
甚至,早在十六年前,他狠下心压三妹在华山,生死关头,三妹也从没拿广寒宫一事威胁于杨戬。他和三妹,终究是血亲,与旁人不同。
哪怕这个旁人是他曾那么仰慕尊敬之人。
杨戬灵识何止万里,况有天眼看尽万物,难道还能告诉自己当时广寒宫可能尚有他人在而能不被他发现?
或者能告诉自己,如今不过是看到一个奸佞小人追杀幼童,善良正义的仙子实在于心不忍,万不得已,只能带着愧疚,狠心去伤害一个爱她之人。待到尘埃落定,剧本反转,奸佞之人原是大智大勇,佳人定当敬服爱慕,自然又是一折花好月圆。
可偏偏,杨戬并不是一个喜欢自己骗自己的人。
昨日他才刚变成三圣母模样骗得嫦娥离去,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三妹被压,也不知她已有一个孩子唤作沉香,更不知道杨戬正在追杀刘彦昌父子。如何能在万不得已时及时告诉百花仙子,救得沉香一命。
难道嫦娥根本没回去,她和百花仙子正好看到他在追杀沉香?杨戬眉梢一扬,不,不会。若当真如此,嫦娥不会让百花仙子出头,她会自己站出来威胁杨戬。因为她知道,即使她犯了再大错,他这个小人也不会去伤害她。
且百花仙子忙于统计花草清单,近日从未曾上天。除非,除非嫦娥早就告诉了她!早在他追杀沉香父子前,甚至,甚至可能早在他压了三妹之前。而她昨日竟还能在杨戬面前那么,那么地信誓旦旦,大义凌然!
嫦娥!好,很好,非常好。杨戬怒极反笑,他还从未被人骗得这样彻头彻尾,这样无话可说过。千年望月,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原来自始自终,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他自怀中拿出一枚紫玉耳环,昔日珍之重之,不忍轻触,如今杨戬看到却只觉倍受羞辱,无比厌憎,他手指慢慢收紧,几欲刺穿掌心,可劈天换地之力,立时将它挫骨扬灰,毁尸灭迹。
此中难言滋味,杨戬定有一日,终要好好回报仙子!
只眼下最重要之事,是百花仙子。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广寒宫一事,知道了多久,又告诉了多少人。玉帝,王母,太上老君,李靖,哪吒,四大天王,甚至那些天奴天婢……
杨戬停下脚步,这才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么多年,他铁面无情,执掌律法,数不清得罪了多少人,当他心高气傲地立于殿上时,左右那些同殿之人面上带笑,心里该是在如何地嘲笑他,笑他果然是狗肉上不得台面,自甘下/贱,再怎么装得凛然不可侵犯,原来也只不过是女人脚下一条摇尾乞怜的癞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