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where】
2016.12.31
Harry惴惴不安地走向高耸的天文塔，他知道Tom喜欢来这里，习惯站在高处，俯瞰校园，睥睨天下。
那也是他常常梦见Tom所在的地方。魅惑的月光，寂静的深夜，暧昧的气氛，无声的温柔。
Tom会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带着无奈而宠溺的微笑转过身来，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走向他，用他独有的低沉的嗓音唤着“Harry…”那常常使他微红了脸颊。
Tom会在他有些许害羞（但他自己绝对不承认）的时候取下自己的银绿色围巾然后一圈圈围在他的脖子上，他能感受到Tom残存在上面的温度，温和又霸道地包围他的令他心安的气息。
Tom会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放在他纤长冰冷的指间细细摩挲。
……
可是现在只有孤单的栏杆，沉积的灰尘。寂寞尽情地在暗空中跳跃，旋转，舞蹈。
只有冰冷的黑暗，破碎的心灵。茫然与无措被月光穿透为虚空的碎片，了无痕迹。
宛如泣血般的鸟鸣仿若在哭诉他此刻的不安与绝望。
为他消失的爱人。
Harry静静推开教室的深褐色大门，此刻这里空无一人。他默默地向他们一同上课的课桌走去，波光明灭的翠绿色的眼中是复杂的悲喜。
Tom会一丝不苟地保持着完美的坐姿，面前永远是整齐的课本与笔记，那精致的侧颜永远是他上课走神的罪魁祸首。
Tom会在他无意识的走神中悄然伸过一只手隔着校袍恶意地轻掐他的腰——噢那真要命。他几乎立刻就七窍回体继续听那滔滔不绝的讲课。当然他依然不会承认他的耳根莫名的发热—见鬼的天气！
Tom会在课后为他讲解课本上的难点，他总是被Tom从后面整个环在怀里，然后忍受响在耳边的那令他脸红心跳着想要逃跑的大提琴般优美的声音，和伴随着的轻柔的呼吸。结局总是他羞愧地拽过Tom的衣袖气冲冲地回到斯莱特林寝室—Merlin！那可是教室！好吧虽然当时只有他们两个……
……
可是现在只有陈旧的课桌，萧瑟的晚风。羊皮纸的味道隐隐飘散，却再也嗅不见那个人的气息。
只有年复一年相同的课本，不同的学生。人来人往，人海茫茫，却再也望不见那个人的风华。
远处传来的钟声肃穆回荡仿若他因疼痛而延长的心跳。
为他消失的爱人。
Harry魂不守舍想念着他们共同的寝室，低调奢华的银绿色和熟悉的陈设让他瞬间感到家的温暖。但那温暖下一刻便被彻骨的寒取代，这里，只剩下，他一人。
Tom会在他恶作剧归来之时扬起略带嘲讽的微笑，然后凭借高过他的身高毫不犹豫地揉乱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你已经快毕业了，My boy……”
Tom会在生气时眯着那深邃的黑曜石般的眼睛，那里面正酝酿着巨大的风暴。最后却总是在他极不情愿的别扭（喂！！！）中搂过他的腰将他禁锢在怀中，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让他翠绿色的瞳中只有自己，语气危险却难掩忧虑，“Harry，没有下次了。”
Tom会在清晨静静地凝视他，然后在他醒来的时候，在他唇上轻柔一吻。
……
可是现在只有空荡荡的床铺，死气沉沉的桌椅。
只有他一个人。
*
当记忆袭来的时候，极端的情感两极几乎将他的头脑撕裂。
一个冰冷得如同黑湖之水，泛着摄魂怪萦绕般的阴冷绝望气息。那是久徊不去的牺牲者的亡灵，那是曾经彩色的鲜活的面容，是他在无数个黑夜嘶声力竭渴望触碰的虚幻。锋利带刺的荆棘染着毒鞭笞在他的心上，他背负着远超常人的责任跋涉至今，青春年少的面孔下却是疲惫不堪的灵魂。他迟早要面对那个人……
那个人！
头脑里刺激的一点瞬间爆炸，勉力维持至今的平衡轰然崩溃。
不不不不——！
不是迟早要面对……
他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像是在看与自己毫无联系的一个物件。错综的纹路好似早已注定他不平凡的生活和坎坷的人生，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该怎样神神叨叨地占卜——他宁愿从来都没有那见鬼的预言！他感到胸腔里愈发急促的呼吸，恐慌和惊惧箍紧他的心脏，无数事实的尖刺狠狠擦过，于无声处鲜血淋漓。
呵……
他还在想些什么……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的姿态抱住了自己的额头，他们手指下意识去触碰那个束缚了他折磨了他又曾另他无比愉悦的著名的伤疤，好似那可以给他一些慷慨的安慰。
是啊。
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颤抖的双手下的翠绿之瞳幽深得令人害怕，绝寂而空洞的颜色仿佛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他已经留不出泪了。
是啊。
那个人。
不是被他亲手杀死了么。
*
Harry知道自己所背负的责任。他是救世主，他必须竭己所能战胜黑暗，履行作为一名战士的责任。
可是他的心呢！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是不是没有一时冲动拿起那本血迹斑驳的旧日记本，他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过去？
是不是没有为了那个瘦弱却孤傲的背影触动而挥舞拳头，他和那个人就不会有交集？
是不是没有看到那人黑曜石般的眼中掩藏着的隐隐期盼，他就不会着魔般进了斯莱特林？
是不是没有和那人分到同一个寝室，他就可以成为那些仰望级长大人和后来的男学生会主席的资质平平的学生中的一个？
是不是没有失去记忆，他就可以狠下心来把一切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是不是没有被那低沉的声线深邃的双眼而沦陷，现在就可以和那些庆功宴上的人们一样没心没肺地谈笑狂欢？
是不是他的心，就可以不这么痛？
*
Harry从不曾认为Tom Riddle，或者说Lord Voldemort是个可以洗刷自身罪恶的人。
他压抑不住的汹涌感情使他的脑子里满是那个人罕见的温暖微笑和饱含深情的眼神，可是他也深深刻刻地记得那双红眸里闪耀过怎样嗜血的暴戾与冰冷，记得那紫杉木魔杖尖端喷出的令他心悸的绿光，记得那个人扭曲地愉悦着念出钻心剜骨的疯狂。
他从未忘记那些因他而去的至亲之人，可是他也同样无法忘却那几乎日日相伴的温情，那些涌动的情愫和激烈的亲吻。
他是一个被撕裂的人，一半追求光明和希望触碰天际，一半甘心沦陷蛇毒般强烈却绝望的爱情坠入深渊。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
Harry给了自己一个满含讽刺的冷笑，只是那发红的眼眶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平静的假象。
“Tom……”
他再熟悉不过地摸上那个伤疤，声音轻柔得仿若呢喃。
“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从那可以载入史册的霍格沃茨一战结束后，没有人再看到功绩卓著的救世主。
大多数人认为救世主是不想因此而丧失了历练的机会，所以一个人悄悄地游历去了。
赫敏和罗恩也曾担心过这位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挚友，但心细的赫敏也早已发现Harry的异常。其实他们的好友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默默地参与了战后重建工作确保巫师界基本恢复正常状态后才留信离去。
赫敏从没想过二十岁左右年纪的Harry已有如此令人心疼的沧桑的语气。
也罢，心结，总得那个心里藏着人来解开。
她遥遥地望向窗外，在心里送上祝福。
*
Harry不相信Tom已经死去。
生日那晚他的伤疤回应般的疼痛令他整个人都沸腾了，那几乎要冲出胸腔的激动几乎令他晕厥。
他想到邓布利多教授在国王十字车站对他说的话。
怜悯生者。
那些缺失爱的人。
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亲手推向地狱的那个人。
活着！
Tom一定还活着！
他还有什么理由逃避自己心底最深的渴望！
“Tom，等我。”
等我找到你。
……
他走过了Tom曾经走过的地方，万水千山。
他停步在夕阳下，愉悦地看着那红色笼罩了天际，他的脸颊感到光的余热，温柔的，温暖的。
他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他感觉到身后渐渐紧贴的胸膛，他嗅到那久违的熟悉得令他想哭的气息。
他终于走到了终点。
-End-